种种迹象表明,辉山乳业(06863.HK)股价暴跌与其濒临逾期的债务之间关系密切。
3月24日,辉山乳业开盘报2.81港元/股,11点30分左右,成交量骤然增大,股价出现异动,盘中一度狂泻90.36%,创下史上最大跌幅。截至午间收盘,辉山乳业报0.42港元/股,跌幅收窄至85.00%。午后开盘13时许,辉山乳业宣布紧急停牌,并于盘后发布公告称,“本公司将在完成查询后尽快发布公告。”
市场将这场暴跌的惨剧与美国“大空头”浑水的做空联系在了一起。2016年12月,浑水曾连续发布两篇调查报告,发出辉山乳业财务造假、董事会主席杨凯涉嫌挪用公司资产、杠杆过高已使自身处于违约边缘、股权价值接近零等指控。
界面新闻记者掌握的信息显示,辉山乳业目前被债权银行“逼宫”的情况属实,而该情况早在3月23日辽宁省金融办出面召集各银行开会之前就流传在香港各金融机构,尤其是做空机构之间,这很可能是其股价大跌的导火索。
据了解,参加辽宁省金融办在沈阳市友谊宾馆召开的辉山乳业集团债权银行工作会议的债权银行及其他债权机构共23家,包括辽宁省中行、省工行、省农行、平安银行沈阳分行等。
界面新闻记者获得的一份会议记录显示,杨凯在会上介绍,辉山集团的整体负债情况更加不乐观。会议记录显示,上市公司资产共340亿元,非上市公司含加肉牛及其他固定资产、存货等实物资产42.6亿元,累计总资产382.6亿元。负债——上市公司199.5亿元、非上市公司147.8亿元、大股东境外借款41亿元、供应商欠款31亿元,合计418.82亿元。
换句话说,辉山集团的整体债务已超过总资产,资不抵债是事实。这里面不得不提的是,非上市公司板块“贡献”了体量不菲的债务。单就集团的上市主体来看,其负债率近年来虽逐渐攀升,但公司账上的货币资金也在近半年相应有所增加。
Wind数据显示,截至2014年3月31日、2015年3月31日、2016年3月31日的三个财年末及截至2016年9月30日的半年,上市公司辉山乳业的资产负债率分别为37.23%、43.76%、57.88%、62.07%。对应报告期末的货币资金分别为人民币50.63亿元、26.11亿元、21.85亿元、81.57亿元。
这背后的原因包括,辉山乳业在这场债务危机到来前已实施的“融资租赁”对策。公司董事会于2016年12月8日与中建投租赁(天津)有限责任公司(下称中建投)签订合同,辉山集团可于自融资租赁额度合同日期起计六个月期间向中建投出售其若干物业、厂房及设备(下称租赁资产),总现金代价最高为人民币3亿元,而中建投随后将回租该等租赁资产予辉山集团,以收取按年利率5%计算的利息付款。2016年4月,辉山集团曾与广东粤信签署融资租赁合同,交易对价10亿元。
不过,这些出售资产所得对于集团的债务仍是杯水车薪。辉山乳业截至2016年3月31日的财年报告显示,公司两年内、五年内、五年后到期的贷款较上年变化不大,而一年内(即2017年3月31日前)到期的银行贷款为69.48亿元,较2015财年(28.87亿元)增加了140%。
辉山乳业董事长杨凯在会议上介绍了偿还贷款的具体措施,“辉山将从今天开始的4周内引入新的战略投资人,新的投资人都是高大上的公司,我没有权利现在透露他们是谁,这是规则。明天、后天、大后天他们尽调团队就将进入,因为之前他们对辉山已有明确的投资意向,我给了对方很大的折扣,预计这次至少引入两个战略投资集团,先期到达的资金大约在150亿元左右,辉山将偿还大股东债并定向增发新股。”
杨凯在会上同意将自己对上市公司的控股权从75%稀释到51%,按照目前3港元左右的价格进行增发。但会议刚刚开完的第二天,辉山乳业股价遭遇空袭,价格跌到了0.42港元,虽然一个交易日无法导致增发价格的大幅变动,但高于市场价格的增发能否成功,成功后是否有人会买单,谁来买单,都是未知之数。
杨凯在会上还解释,贷款资金用途明确,各银行都是知悉的。
辽宁省金融办主任王英则指出了召开会议的目的,“受企业请求,企业因特殊原因导致短期内欠息,但目前企业生产、经营是正常的”,并表示,“关于所有的金融机构、供应商,我们非常希望大家整体的配合,千方百计维持现状,不管是欠息或到期,发挥各自的技术专长,维持半个月、一个月根本不成问题。”
辽宁省金融办部分流出的讲话内容显示,“维稳”主要有以下几个措施:
(一)要求辉山乳业让出部分股权以获得足够资金,争取两周以后恢复付息能力,四周以后解决资金流动性问题。
(二)政府通过花9000多万元购买辉山的一块土地来为辉山乳业注入资金,帮助辉山乳业渡过难关。
(三)要求各金融机构对辉山乳业这次欠息作为特例,不上征信不保全不诉讼。
(四)成立债权委员会,并由最大债权人中国银行担任主席,第二大债权人九台农村商业银行担任副主席,目的是维稳。
(五)省金融办派出国有银行处、商业银行处、租赁处和普惠处四个处协助债权委员会与各类型资金方沟通与管理。其中,普惠处对接小贷公司。
辽宁省金融办在会议中点名债权最大的中国银行与九台农商行带头成立债委会,并且承担表率作用,带领各银行保持冷静。
单就上市公司辉山乳业而言,其账上货币资金仍能够勉强划扣到期贷款,但非上市公司部分以及大股东借款、供应商欠款,还是使辉山集团的资金链陷入僵局。据杨凯会上介绍,如集团正常运行,到6月底,到期贷款约47亿元,到期应付利息约6亿元,为保证企业日常运营,辉山每个月需要3亿元的流动资金。目前,集团已筹措到1.1亿元,在此基础上杨凯还请求相关部门拨付动迁补偿款9200万元。
一位南方证券业人士表示,按照业内习惯,在发生债务危机的时候,资产是以流动性大小来划分优先处置顺序的,而债权人在法律上对公司资产的处置优先地位排第一。也就是说债权人有权利优先得到该公司的资产,而清算的顺序是按照资产流动性大到流动性小来,流动性最大的莫过于货币资金,这部分资产会最先被债权人“盯上”,常见手段就是诉讼并冻结银行账户。其次才是股权与固定资产。
对企业而言,这种手段是致命的,意味着企业正常运营将受到打击,这在A股遭遇债务危机的上市公司身上已经屡见不鲜。就在辉山乳业发生暴跌惨剧当晚,A股公司上海普天(600680.SH)发布了一份银行账户与资产被冻结的公告,起因也是债务逾期,上海普天同时发布了特别警示与退市风险的公告。可以说上海普天已经为辉山乳业违约事件指明了进一步发展的方向之一。
面对不堪设想的后果,辽宁省金融办此次出面计划注入9000余万元资金,一定程度上弥补缺口,同时号召债权人“特殊对待”辉山乳业,使其获得融资的时间。但他们或许没有料到,辉山乳业第二天迎来“黑色星期五”,这似乎为拯救辉山的计划设置了障碍。
据北京时间“零时差”报道,本次下跌中,中国平安也强制平仓了部分辉山乳业,导致股价进一步下跌。对此,平安银行(000001.SZ)于3月24日下午公开回复,冠丰有限公司(下称冠丰有限)为香港上市公司辉山乳业的控股公司,冠丰有限以其持有的辉山乳业股份为质押,于2015年6月在平安银行获得授信额度,截至2017年3月24日,在我行的贷款余额为21.42亿港币(约合人民币18.98亿元),质押的股份总数为34.34亿股。我行及股东中国平安未持有辉山乳业股份。目前,辉山乳业已停牌,具体情况尚待辉山乳业公告澄清,我行正进一步了解相关情况,将采取各项措施保障信贷资金安全。
按照《担保法》的规定,股权质押贷款未能按期归还的,贷款人可以与出质人协议以质押股权折价还贷,也可以依法拍卖或变卖质押股权。如果不被“特殊照顾”,辉山集团将因贷款逾期额外支付融资性现金流,集团及相关企业也可能面临诉讼、仲裁等司法程序,不排除债权人采取资产保全和资金转出,从而使企业日常经营受到影响,情况进一步恶化。
作为东北最大乳企辉山集团的港股上市平台,辉山乳业近年来公开业绩有所下滑,但总体保持平稳。截至2014年3月31日、2015年3月31日、2016年3月31日的三个财年末以及截至2016年9月30日的半年,辉山乳业的总营业收入分别为50.94亿元、57.13亿元、63.98亿元、34.42亿元,实现净利润12.49亿元、8.77亿元、6.62亿元、6.18亿元。
但在2016年底,浑水发布报告质疑辉山乳业财务造假。其中还包含杠杆过高、处于违约边缘一项,相关叙述为:“鉴于我们得出的结论是辉山公布的利润造假,我们不相信辉山明年不会出现债务违约问题。有明显的迹象表明其正面临巨大的财务压力,比如辉山眼下试图融资的类型和多个项目的喊停。”
对于辉山乳业当前的最新状况,浑水创始人卡森·布洛克向界面新闻记者表示他不惊讶,并称:“在我们的报告中,我们注意到辉山的流动资金状况似乎很严峻,即使没有欺诈,也有财务崩溃的危险。在我看来,这只是发生时间早晚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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