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称“人类历史上最好的传记作家”——斯蒂芬·茨威格有一部名著,叫做《人类群星闪耀时》,它所记叙的是十二个历史人物,在十二个重大历史时刻所作出的选择:比如1453年5月29日,奥斯曼土耳其帝国苏丹穆罕默德二世攻占东罗马帝国最后的堡垒,导致拜占庭的陷落;比如1513年9月25日,西班牙探险家巴尔沃亚眺望水天一色的“大南海”,从此欧洲人发现了太平洋;比如1741年8月21日,江郎才尽的作曲家亨德尔突然在一首诗中找到灵感,从而写下了不朽之作《弥赛亚》;比如1917年4月9日,列宁登上了从瑞士过境德国回到俄国的列车,这列封闭的列车就像一枚炮弹,把革命的导师送回了祖国……这些都是人类历史上无比重要的时刻,它们是不朽的辉煌的——人类群星闪耀时!
不过最近黑屋君发现了一部英剧,叫做《都市传说》(Urban Myths),由Sky电视台推出的系列迷你英剧,它开宗明义就告诉你,这些故事并不是真的,然后用煞有介事的笔调,虚构了七位名人一生当中的某一个微不足道的时刻:比如鲍勃.迪伦去别人家串门如何敲错了门;比如塞缪尔·贝克特开车送别人家的孩子去上学路上发生了什么;比如18岁的希特勒玩命想考进艺术学校,却惨遭拒绝……这部剧看起来就好像是在读毛姆的短篇小说,或者兰姆的小品文,时时处处都能看出英国式的刻薄与毒舌,然而在结尾的瞬间,又有着不动声色的温暖,或者决绝。
不能叫做《人类群星闪耀时》吧,但是可以叫做《人类群星眨眼时》,那眨眼一样微弱的光芒,有可能照亮人心,或者历史。
《都市传说》的第一个故事是关于鲍勃.迪伦的,必须得是他的真爱粉,才能看懂剧中的所有的梗。这一集的名字叫叫做《Knockin' on Dave's door》,明眼人一看便知,这个名字来自鲍勃在1973年为电影《比利小子》所写的经典曲目《Knockin' on Heaven's Door》。
这集故事讲述的是在1993年8月(还煞有介事地虚构出了如此确凿的时间),鲍勃.迪伦到伦敦去拜访他的朋友戴夫.斯图尔特。来到机场的鲍勃.迪伦,面对机场地勤人员的问询,满嘴狂飙一些不着四六的金句,这些看似没头没尾的台词,其实都来自迪伦的经典歌词——
鲍勃.迪伦曾经在访谈节目当中自曝,他曾经对空姐说自己是“歌舞艺人”,于是剧中就借用了这个梗。接着工作人员问他,“您这是要去哪儿?”鲍勃.迪伦回答——
人家接着问“那您今天从哪里来?”迪伦又扯:“问得好,空中旅程太漫长,今天可能是昨天。”
你可能觉得,这个鲍勃.迪伦太奇怪太装X太不好好说话了,但是接着看下去你会觉得,这个满嘴东拉西扯的鲍勃.迪伦,绝对是那么多有关他的传记影视剧里,最有意思的一个。
接下来鲍勃.迪伦终于抵达伦敦了,他坐上出租车,司机问他去哪里?他随手掏出一个小纸条——“混乱是我的朋友”。这也是迪伦本人随口飚出的金句。
好不容易他终于在一处下车了,走进一所房子,敲门召唤了女主人,女主人我们很眼熟,是《IT狂人》的女主。鲍勃问:戴夫呢?女主人说:出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于是鲍勃走进戴夫的家,开始等待喝茶听唱片,他在戴夫家发现了自己的这张唱片——
鲍勃.迪伦在1963年出版的专辑《The Freewheelin' Bob Dylan》,是他个人最经典的唱片之一。
鲍勃.迪伦在戴夫家里喝茶又喝茶,等待又等待,戴夫回来了,两个人四目相对了半天——谁也不认识谁。
你猜怎么着?鲍勃.迪伦认错门儿了!碰巧这家也有一个叫戴夫的人。
但是他一不澄清二不告辞,反而在这个素不相识的戴夫家继续喝茶看电视,最后戴夫实在忍不住了(此时他当然认出这是鲍勃.迪伦了),他要向迪伦提一个问题,迪伦此时说了这样一段话——
不过戴夫提的问题绝对是迪伦没法回避的问题,戴夫问的是——“你在我家客厅坐了一下午是在干什么?”此时迪伦才说出了原委——“我走错门儿了。”不过接下去,鲍勃.迪伦又飚出了一个金句——
这是一个充满了混乱和误解的故事,但是这是粉丝和偶像之间,最有趣也最温暖的一个故事,尤其是这个故事的结尾,让鲍勃和迪伦这天涯羁旅素昧平生的二人之间,流淌着温暖的人间情谊。
《都市传说》的第二个故事是关于著名作家塞缪尔·贝克特的。你一定听说过他的代表作《等待戈多》。于是这一集的名字就叫做《waiting for andre》——等待安德列。
贝克特想在法国乡下建造一座小别墅,但他的包工头则不太靠谱,一天到晚花样偷懒,什么天气不好没法工作啦,什么羊群盯着我们所以没法工作啦,甚至潮汐运动都能影响到工作。有一天包工头又给出了新理由——我要送我儿子去上学,因为他虽然12岁却已经身高2米了,校车根本坐不下他。
于是贝克特主动请缨——你盖你的房,我送他上学。从此他就成为了这个2米高巨型儿童的车夫,还为他摆平了各种事情,比如他抛出 了一则金句,让那个经常嘲笑他大块头的“孩子王”主动低头——
再比如他开始给这个12岁的男孩子讲述历史政治和生理卫生(他说的实在太污了,导致我都没法截图),接着他开始为这个本来一生注定干农活的孩子灌输梦想,鼓励他到巴黎去,还为他揭示各种人生真谛——
寒来暑往一年过去了,这个巨型儿童的一生,都被贝克特改变了,一个老顽童,一个大块头,每天驱驰在乡间的小路上,他们互相成就了对方。最后,那个少年安德烈,成为了一个著名的摔角手。(真的在历史上确有其人)。
Andre the Giant,法国著名摔角手。
《都市传说》的第三个故事是关于阿道夫.希特勒的,他把希特勒的从1945年那个大厦倾倒的时刻向前推了三十多年,定格在他18岁的那个时刻,扮演希特勒的是在《权利的游戏》中出演“小剥皮”的伊万·瑞恩。而这一集的名字就叫做——《艺术家》。
在这一集当中,编剧用漫画般的笔触将18岁的希特勒刻画成了一个偏执的狂人,经常对艺术作品大放厥词——
批判弗洛依德的时候,也相当毒舌——
但是在面对喜爱的姑娘的时候,他却连看都不敢看一眼——
这是一个影视作品当中从未有过的希特勒,在《都市传说》里展示出了他烦躁易怒、禁欲克制、不善交际的一面。然而在结尾,当他唯一的朋友准备离他而去的时候,希特勒脱口而出的——“求你了”,又让这个人类公敌被赋予了罕见的——人性的温度。
不能再讲下去了,再讲下去会剥夺你看剧的乐趣。《都市传说》用仅有的20分钟的篇幅,攫取一个名人一生中虽不重要但是却很有光彩的瞬间(虽然很可能的瞎编的),这个时刻是那样的短暂,那样的平凡,那样的微不足道,但是那一点点微小的光芒,有可能会照亮我们一小段人生的孤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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