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概是北京798艺术区有史以来最热门的一场展览。因为来看展的人常常排起长队,主办方不得不用发号分时段的方式限流。
这个叫“花舞森林与未来游乐园”的主题展出自日本跨学科数字艺术团队teamLab,一个由程序员、数学家、CG动画师、音乐人等400个不同领域人士组成的团队。他们最近几年走红于全球设计界,今年同时在北京和深圳举办了两场大型个展。
展览中最受欢迎的作品“Flower Forest, Lost and Immersed”,在全黑的镜面空间内呈现出了一整片虚拟花海。向日葵、樱花、牡丹等花卉会伴随人的移动盛开、聚拢又凋谢。不少来看展的年轻人都是一番精心打扮,在人潮涌动的花海中找到空位、摆好造型,然后完成一张惊艳朋友圈的照片。
这个场景并不陌生。这种将艺术与科技跨界结合的数字互动展,在过去几年中让艺术展有了更广的受众。2015年上海余德耀美术馆的展览“雨屋”(Rain Room)就有同样的“网红效应”。这场展览在一个全黑的方形空间中模拟了一场倾盆大雨,而当观众走入其中时雨滴却会在周身戛然而止。你也许还记得当时朋友圈和微博也曾出现出过一阵“雨屋”刷屏。
不过两年后,teamlab展览在中国的影响力已经不再仅限于社交媒体。据teamlab的代理画廊佩斯北京透露,来看展的不只有普通观众,还有不少来自各行业考察的人,从房地产、餐饮、甚至商务部和地方政府官员都来参观,并与佩斯讨论与teamLab合作的可能性。
在体验营销越来越被重视的今天,数字互动艺术成了一个理想的解决方案。
这次将teamlab引进中国的除了有佩斯这样的传统画廊,还有位于深圳的本土文创投资公司绽放文创。teamLab位于深圳欢乐海岸的展览就是由绽放文创引进的,他们也是teamlab之后在中国的商业战略合作伙伴。
2015年,绽放文创创始人杨钜泽在米兰世博会日本馆看到teamLab的作品后,决定投资teamLab在中国本地的项目。筹备两年后,今年7月深圳teamLab展览开幕,迅速成为了珠三角年轻人的热门打卡地,目前已有超过20万人次观展。
比起展览的“吸流”变现能力,绽放文创更看重teamLab广泛的商业价值。“希望实现一种艺术生活运用”,戴安对界面记者说,即便是teamLab这样的艺术团队,如何应用到商业社会中也是衡量其价值的因素之一。展览期间,绽放文创与teamLab合作在华侨城开了一家拥有数字互动风景的餐厅,客人们将可以在用餐时体验繁花盛开和四季变迁。这家餐厅将于9月30日开业。
而据佩斯画廊的观察,接下来,teamlab在中国最有可能合作的商业项目来自地产开发商。伴随着购物中心、商业设施和高端住宅越来越追求设计和体验的个性化,同时他们也具有雄厚的资金实力和足够大的场地,合作起来有着天然的吻合之处。
日本今年新开业的史上最大商场Ginza Six就是各种新媒体艺术的大集合。不仅有teamLab的电子水流瀑布,还有巴黎植物学家帕特里克·布朗创作的数字化垂直庭园。4月20日至5月8日,开业仅18天的Ginza Six客流量就已经突破了150万人。
中国的商业地产项目很快也会跟上这个趋势。即将于9月23日开张的上海万象城就把自己定位成中国的Ginza Six。他们计划从开业起举办“国际新媒体艺术特展”,参展人有teamLab、伦敦视觉艺术家Quoyola、拥有电影人、程序员、设计师等跨界成员的纽约创意工作室Three Drops Studio等等,几乎是各种前沿数字艺术的大集合。他们希望这些能与人们互动的艺术装置吸引更多人流。
在商业之外,数字互动艺术也激发了城市规划者们对于未来的探索。
teamLab创始人猪子寿之在接受界面新闻采访时说道,“数字互动艺术能改造人与城市的关系。过去人与城市是疏离的,但和智能手机联结的互动艺术像是人与钢铁森林之间的纽带,能改变人与城市之间的关系。”
佩斯和绽放文创则对未来的城市有着更具象化的畅想。他们认为,未来的每个建筑外墙和大屏幕都能成为数字互动艺术的展示区,就像teamLab的花舞森林一样。“未来商业建筑也并不需要那么复杂的东西,一面水泥墙就够了,”戴安说。
看到这样的趋势,全球最大画廊之一佩斯于2016年在全球范围内成立了一个专门研究艺术和技术的研究中心——PACE Art + Technology。参与研究中心是来自佩斯全球的40多位员工,他们的工作是调研和理解这种新的艺术形式,并探索它们未来的发展方向。
不过互动艺术其实并不是近几年的新事物。它已经存在了将近20年,只是在很长一段时间,它一直停留在一小群理想主义者的实验室里。
teamlab早在2001年就成立了。创始人猪子寿之当时只是单纯地惊叹于迅速发展的技术,开始把身边各种跨界设计师们聚在一起,想尝试大家能碰撞出什么新东西。然而在之后的十年中,他们的实验都毫无方向,作品也卖不出去,在日本并没有太多人喜欢。
直到2010年转机才出现。在艺术家村上隆的建议下,teamLab开始往公共艺术展览方向发展。2011年teamLab在村上隆位于台北Kaikai Kiki画廊举办了第一场艺术展并大获成功后,他们才在全球获得大众关注。
过去几年,像teamlab这样开始爆发的互动艺术团队还有不少。灯光艺术家Leo Villareal在2013年把旧金山至奥克兰的湾区大桥(Bay Bridge)改造成了一个由车流频率操控的智能LED装置。此后他又将伦敦泰晤士河上的17座桥用相似的方式改造成了银色、紫色、浅蓝等颜色的LED装置,视觉效果格外震撼。
日本另一个数字艺术团队NAKED则为日本不少一些商场、水族馆定制了“不会燃烧的烟花”,将仅存在于户外的花火大会带进了商业设施内,这些电子花火大会在全日本累积动员了超过120万观众。无印良品在纽约的门店也曾与他们合作,把孩子们手绘的烟花转换到了大屏幕上变成了用手拍就会绽开的花火。
在程雪看来,数字互动艺术在过去几年的井喷式爆发,还是建立在这些团队前期多年积累的基础上。过去它们许多只是零散的碎片化尝试,作品的展示性和完成度并不高,无法给普通观众带来震撼的体验。
巧合的是,当这些艺术家的作品开始走向成熟时,也赶上了社交媒体的爆发,这无疑将具有天然社交媒体属性的数字互动艺术加速推向了大众。今年teamlab就赶上了时候:在北京和深圳两地的展览他们频繁地出现在各个公众号和KOL推荐中,开展之前,它已经在不少年轻人心中成了必打卡的网红展。
而当互动艺术成为引流“神器”,它也自然成了许多重视消费者体验的公司理想的营销合作对象。从资生堂到广汽本田,它们都与teamlab尝试过合作展览。
然而,无论从商业合作还是未来城市规划上,虽然需求旺盛,要规模化实现其实比人们想象得要缓慢、困难得多。
据程雪介绍,数字互动艺术的开发需要的时间和金钱成本都相当高,即便是在这个领域已经相对成熟的teamlab,筹备一场个展平均需要两年左右的时间。不像传统艺术,互动艺术往往不仅对空间有更高的要求,它的每个作品开发都涉及技术和设备的研究和采购。
而对于代理商来说,要帮助他们更高效的办展览也是一个挑战。“过去我们主要去了解艺术家理念,现在画廊还要为艺术家们解决问题。这些跨学科的知识我们自己也要从头学,每一场展览需要了解的知识、采购的设备可能都是全新的,”程雪说。
另一方面,艺术家所追求的不断突破的个性尝试,与商业合作期待的高效可复制性模式也有着天然的矛盾。在向程雪寻求与teamlab合作的各界人士中,有不少会问“把这个项目直接搬到我们那里大概要多少钱”,然后程雪总要向他们解释,这个项目不能“直接搬”。
整个中国互动艺术领域的发展,其实还受限于跨界设计师的稀缺。这也是为什么在国内目前并没有成名的互动艺术团队。佩斯在最近两年也接触了许多做类似事情的团队,但其中大多数作品仍处在摸索的初期阶段。做互动艺术需要非常强的跨学科思维,比如一个艺术家需要去了解技术,一个程序员需要懂设计和艺术,这些人才的稀缺不是马上能突破的,需要长时间的积累。
不过好在,对于艺术与技术结合的这个趋势,人们都是笃定的——艺术将走出美术馆,与人们的生活建立更有个性的连接,从而让城市与商业变得更美更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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