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甚至还没看到那个牢房，就已经能够闻到它的气味。86个男囚犯挤在一间牢房里，散发出的恶臭令人窒息。按照最初的设计，这间牢房仅能容纳19名囚犯。

监狱长将一把钥匙插入生锈的铁门中。“往后靠，”他喊道。囚犯推搡着向后挪动，铁门这才勉强得以打开。

牢房呈长方形，室内放着数个3层床铺。角落的厕所和冷水喷头是囚犯共用的，但通常情况下，他们都会用一个便桶来解决问题。

有些囚犯穿着黄色的囚服，有些囚犯则是衣不蔽体。时值盛夏，囹圄内热不可当。到了冬天，这里又会变得无比寒冷。囚犯们说，他们最多每周能够外出锻炼一回。这里皮肤病盛行；感染肺结核的可能性也相当高。

这些囚犯没有一个被明确定罪。

“最糟糕的是，在夜里我们必须互相紧挨着并排躺在地上，”两年又两个月，克里夫一直在等待判决，“动物或许可以这样过活，但人不行。”

有些囚犯——像克里夫一样——因为审判无限期的延期而滞留于此，有些人是因为无法支付50兰特（不足5美元）的保释金，有些囚犯则因为外国国籍，至今仍等待着被遣返。

“并不是我们邀请他们来接受惩教。他们之所以来到这里，是因为他们涉嫌犯罪，”该拘留所的代理主管塞西尔·约翰·雅各布斯（Cecil John Jacobs）说。

但观察人员认为，这些问题在该地区十分常见，也反映出南非刑事司法系统正处于危机之中。

“这是一个长达20年的问题，鉴于当前的情况和拘留的囚犯人数，我们看不到任何问题解决的可能，”人权律师组织（Lawyers for Human Rights）代理律师克莱尔·巴拉德说。眼下，他正在起诉南非政府。

一堵毫无生气的高墙困守着一段令人不安的历史

在波尔斯穆（Pollsmoor）监狱，19人间牢房里通常收留着超过70名未判决的囚犯。

监狱门口，一块写着“迎接新生之地”的绿色铁皮标牌欢迎着所有的访客和囚犯。监狱毗邻开普敦富人区，附近还有一个豪华酒庄。然而这个张牙舞爪、毫无章法的监狱综合体与周遭的景致显得格格不入。

波尔斯穆监狱的历史远比这片蓬勃发展的郊区更加悠久。

波尔斯穆监狱于上世纪60年代开始运作，1982年，它迎来了最有名的囚犯。

纳尔逊·曼德拉曾说，这座监狱“外表是现代化的，内在却是陈腐的”。

曼德拉和其他政治重犯被关押在同一间牢房里，不允许与普通囚犯混住在一起。

在自传中，未来的南非总统曼德拉认为，他们之所以被转送到波尔斯穆，是因为当局意欲中止他们继续对罗本岛监狱的其他政治犯施加影响。

雅各布斯当时还只是一名低级别看守，他只见过一次曼德拉。

“他被警卫护送着，别人指给我看我才知道是曼德拉，”他说。那时，这位非洲人国民大会领导人的照片当时在南非属于违禁品。

那时，有色人种担任的看守通常被委派看守哨塔，他们在监狱体系中享有的权利并不比他们看守的囚犯多多少。

那时监狱的条件就非常糟糕，以至于曼德拉感染了肺结核。

雅各布斯表示，种族隔离时期监狱遗留下来的问题——当时的监狱并不是为了改造黑人囚犯，而是为了折磨他们——在南非民主化后20多年后依然腐蚀着南非的监狱体系。

“这个监狱就是为像我这样的人建造的，”雅各布斯说。

黑帮团伙的天堂？

雅各布斯领着我们穿过拘留所的第二层。它最初的功能是一个巨大的广场。9月，监狱爆发了一场细螺旋体病疫情，上千名囚犯被疏散。细螺旋体病是一种鼠传播疾病。最终两名囚犯死于这一疾病。

如今走廊上纤尘不染，但官方几乎已经放弃了控制另一场疫情的努力。

“二楼是黑帮团伙所在地，”雅各布斯说。

“黑帮团伙控制了这一层楼？”我问道。

“不，他们被隔离开来了，因为我们不想让他们影响年轻人，唆使他们加入帮派。”

此前我们采访了几位曾经关押在这里的囚犯，他们都表示，黑帮团伙实际上已经控制着整个监狱。

他们说，数字帮（Numbers Gang）的势力根深蒂固。在很多拥挤的牢房里，26帮和28帮的帮派成员拥有分发食物、接近看守的权利，甚至铁栅旁的黄金位置也成了他们的专属，他们可以站在那里呼吸新鲜空气。

Athenkosi Myoli是一个惯犯，也是波尔斯穆的常客。在第一次被捕入狱后，Myoli就加入了26帮。

“他们强奸了牢房里的一个男人，因为他想要加入那个帮派，”他说。

“我有了一种归属感，而且我需要他们的保护。在我加入帮派之前，我总是睡在地板上，只能用旧毛毯御寒。在那以后，我得到了一张床，”他说。

在过去，他们的活动范围仅限于监狱内，但如今，数字帮已经开始在监狱外拥有广泛影响力，他们在监狱外已经形成了犯罪网络。

很多波尔斯穆的囚犯或是无辜的或者并没有犯那么严重的罪，然而许多囚犯甚至在没有被判罪的情况下就陷入了终生监禁的境地之中。

帮助他们离开此地

“关押所的条件要远比判刑后恶劣得多，”30岁的Athenkosi Myoli说。他曾数度被关押在波尔斯穆监狱。

不同于绝大多数监狱长官，雅各布斯的主要任务是帮助这些囚犯离开此地。他巡视牢房的时候会带着一张表格，上面写着庭前认罪答辩程序的基本要领。当囚犯需要证明自己的时候，他乐意将这张表格递给囚犯。

“这让他们能够更快地离开此地，”他说。

雅各布斯毫不避讳地承认道，既决犯的监狱条件远比拘留所的未决犯要好得多，因为既决犯能够申请到特权。他的动机很明确，无论是有罪还是无辜，尽快帮他们离开这个拥挤的监狱。

但他输掉了这场战役。

“假如今天有400人出狱，那么明天就会有500个嫌犯到来，”他说，“现在监狱里收容了4284名未决犯。但它本来仅能容纳1619人。”

拘留所实际关押的人数通常是可容纳人数的300%。这样的数字已经让人匪夷所思，但监狱里的现实情况可能更加糟糕。

每个工作日清晨，蓝白纹警车就会出现在波尔斯穆。未判罪的囚犯被押解出来，经过检查核对后被塞进警车里。警车带着囚犯前往临近城镇的法院——有些甚至在50英里以外。

但监狱管教人员和关押犯人表示，法院文书经常丢失，律师也不会出现，并且关键证据也是错误的。

所以，警车只能徒劳而返，车上依然塞满了囚犯。囚犯们径直回到了拥挤、疾病横行的牢房里，在那里他们将可能度过数月甚至数年的时间。

“这很不人道，”雅各布斯承认，“事实就是，它确实很不人道。”

（翻译：韩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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