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亚太日报特约记者 刘莉莉
瑞士莱蒙湖畔,特洛谢纳村,村民墓地一角。
每年1月20日,都会有不少人手捧鲜花,慕名而来,怀念心中的女神——一代影星奥黛丽·赫本。
女神的墓碑十分朴素,一个灰白色的十字架,上面只刻有姓名和生卒年份。
简单,是赫本的准则。
在好莱坞,赫本无与伦比,以至于去世多年后,依然被誉为“全球最美的女人”。她有着天使容貌,有着不可思议的优雅,是时尚缪斯,是慈善大使,却也是战争中的幸存者,被父亲抛弃的孩子,以及婚姻的失败者……
她如世间所有女子一样,毕生最想要的东西,不过是爱与被爱。
天使坠落人间
美国著名导演比利·怀尔德说:“上帝亲吻了一个小女孩的脸颊,于是赫本诞生了。”
不过,按赫本自己的说法,她的人生之初,可并非如此浪漫。她曾对大儿子肖恩说,如果将来她要写自传,一定会这样开头:“1929年5月4日,我出生在比利时布鲁塞尔……六周后,我告别人世。”
赫本没有开玩笑。出生后六周后,她患上了严重的百日咳,几次剧烈的咳喘后,这可爱的女婴身子发紫,没有了呼吸,她的母亲慌了神,拼命拍打孩子的屁股……奇迹发生了,小奥黛丽醒了过来,呼吸也渐渐顺畅了……
这一幕,好似小天使意外坠落人间,却没能找到回天堂的路,只能在人间住了下来。
然而,身处人间,便意味着要历经困苦、品尝心酸。二战爆发后,赫本跟随身为荷兰贵族后裔的母亲来到荷兰东部城市阿纳姆附近的费尔普镇。很快,德军入侵荷兰,赫本也开始了她不幸的少女时代。
战争中的荷兰,遭遇大饥荒,赫本备受饥饿折磨。没有小麦,只能用豌豆粉做面包,没有蔬菜,只能吃郁金香的鳞茎……有时候,赫本整天躺在床上,通过看书来忘记饥饿。少年时期的营养不良,影响了赫本的新陈代谢,导致她终生身材瘦削。
更为可怕的,是战争带来的精神折磨。很多年后,当赫本看到《辛德勒名单》中那个穿着红色大衣的小女孩时,她一定会想起小时候见过的惨状,成批的犹太家庭被装上火车送往集中营……赫本余生的噩梦中,都掺杂着这些画面。
赫本早年的另一桩遗憾,是父爱的缺失。在她六岁时候,父亲约瑟夫抛下妻女离家出走,赫本的母亲一夜白头。儿时的赫本,看到其他人依偎在父亲的怀抱中总会感到一种空虚的悲痛,她多么希望父亲出现,让自己像其他孩子一样享受父爱的温暖。
直至20年后,赫本才在爱尔兰与父亲重逢。那本应是温情一幕,因为20年来,赫本一直渴望扑进父亲的怀抱,然而,看到多年未见的女儿,约瑟夫没有半点反应,他没有上前,也没有张开双臂,而是像尊雕像一样站在那里。这并不是因为太激动而手足无措,而是他根本不会表达自己的情感,或者说,他心里恐怕从未有过爱!
与父亲相聚的整个下午,赫本一直都努力忍着泪水。约瑟夫离开后,她一直沉默不语,终于再次见到父亲,作为女儿心愿已了,只是不知道,未来从影生涯中,需要拍摄流泪镜头时,她是否会想起这个生命里第一个抛弃了她的人。
“爱是一种行动”
在古希腊神话中,有一位善于雕刻的赛普勒斯国王皮格马利翁,爱上了自己雕出的一尊象牙少女像。他日夜向雕像诉说衷肠,直至感动爱神,赋予雕像生命,与国王白头偕老……
1953年,经格里高利·派克介绍,赫本在《罗马假日》的伦敦首映式上认识了她的第一任丈夫——制片人、导演、演员梅尔·费勒。
当时,赫本只有24岁,费勒已经36岁了,还有过两次失败的婚姻,但这没有阻挡两人坠入爱河,并在一年后结婚。婚后,费勒为赫本量身定做了很多角色,比如《战争与和平》中的娜塔莎、《翠谷香魂》中的莉玛。
于赫本,费勒就像是她的皮格马利翁国王,而于费勒,妻子就是他的杰作……然而,不幸的是,这种珠联璧合的完美似乎只停留在夫妻俩的幻想中,观众显然并不买帐。
很快,赫本与费勒在事业上形成了鲜明对比,一个一帆风顺、如日中天,一个不温不火、难见起色,颇为讽刺的是,赫本接拍其他导演的电影,都大获成功,而与夫君的合作,却饱受差评……
严重的落差,无疑伤害了费勒的自尊心,他开始变得暴躁不安,情绪极端化,并粗暴地干涉妻子的事业,赫本接什么戏,与什么人配戏,他都要一一过问。
为了挽救婚姻,赫本于1967年宣告息影,打算做一名好妻子、好母亲,然而,一切为时已晚,费勒再也无法忍受媒体对他“赫本先生”的称呼,投入一名西班牙女郎的怀抱……面对千疮百孔的婚姻,赫本选择了放弃,并剪去自己的一头长发。
曾经夫妻恩爱,如今分道扬镳,倒也谈不上谁对谁错。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只是,两颗灵魂最初碰撞出的花火,在世人的冷眼和批判中,渐渐湮灭了光亮,最终变成一撮死灰。
“爱是一种行动,”赫本曾说,“爱不仅仅是坐下来谈话,从来都不是。”
赫本决心将这一信条带入自己的第二段婚姻。这一次,她选择了比自己年轻9岁的意大利医生安德烈·多蒂。多蒂帅气幽默,很会讨女人欢心,赫本爱得热烈,并在生下小儿子卢卡之后再次息影,全身心投入家庭生活……然而,当多蒂与女演员、女模特的绯闻一茬接一茬地见诸报端,赫本意识到,她那幸福婚姻的美梦,再一次破灭了。
对于赫本失败的婚姻,她的大儿子肖恩曾有一番评论。他毫不怀疑,母亲全身心地爱着她的两任丈夫,只是没能在恰当的时候倾诉自己的感情,同时聆听别人的心声,“在主动与被动之间,她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分界点”。
也许,赫本的世界就是那么简单:全心全意地爱人,自然希望获得别人全心全意的爱。然而,现实远没有这般美好,生活是无奈的,对别人如此,对女神也不例外。
永葆美丽的秘诀
与玛丽莲·梦露、索菲亚·罗兰不同,赫本是少有的、不以性感取胜的女明星。
她的美,源于那双黑色的大眼睛,透露出内心的纯真和脆弱。就像是一只小鹿,在小溪边喝水,突然抬起头,睁着无助惊恐的大眼睛四处张望,那便是赫本的魅力。
抛开名望、地位、光环,她不过是一只小鹿,就像是其他小鹿一样,渴望着被爱与呵护。
值得庆幸的是,辛苦一生,赫本终于在晚年收获平和。1980年,赫本在朋友的书房内结识英国演员兼商人罗伯特·沃德斯,当时,罗伯特遭受丧妻之痛,赫本也饱受第二次婚姻的折磨,两人走到一起。
与费勒、多蒂不同,罗伯特不算名人,自然也就没有艺术家的神经质和花花公子的风流做派。他给予赫本的,不过是陪伴,这种陪伴简单、平淡,却是用心、温暖、时刻存在的。这样的关系,让赫本感到安全、踏实,不用殚精竭虑地摆脱束缚,也不用煞费苦心地hold住别人……
1988年出演电影《直到永远》后,赫本便正式息影了。此后大部分时间里,她都和罗伯特居住在瑞士莱蒙湖畔的农庄里,明媚的阳光、新鲜的空气、悦耳的牛铃、微风吹拂树叶的沙沙声……都是她的最爱。
正是在这一时期,赫本扮演了人生中最后一个重要的角色——联合国亲善大使。于是,在没人知道奥黛丽·赫本是谁的索马里难民营,以及埃塞俄比亚贫穷的村落,人们看到,标有联合国儿童基金会标志的飞机里,走出一位文雅的女士,她和他们一样消瘦,眼中饱含善意。
这位女士考察当地人的生活、为饥民分发食物、将濒死的儿童拥抱在怀中。虽然,她的善心,无法挽回许多孩子的生命,但让孩子在温暖的怀抱中死去,总要强过任由他们尸横旷野。
晚年的赫本,头发花白,脸上满是皱纹,经常穿着朴素的长款衬衫,她不再过分注重外貌,而是任由自己快乐、优雅地老去……她依然坚信,爱可以使生命变得更美好,只不过,这种爱,已经从凄凄婉婉的儿女情长,演变成悲天悯人的情怀。
然而,天使的爱没能持续太久。1992年11月,赫本被诊断患上阑尾癌,手术和化疗没能阻止癌细胞的快速繁殖,当她知道自己时日不多时,只说了一句话:“这有点让人失望。”
后来,她被接回瑞士农庄,与家人度过了最后一个圣诞节。1993年1月20日,一代女神赫本离世,弥留之际,大儿子肖恩问她有没有遗憾,她说:“没有……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儿童在经受痛苦。”
葬礼上,为赫本抬棺木的,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6个男人——两个儿子、两个前夫、晚年同居男友和一生挚友纪梵希。男人们,抬着承载女神身躯的棺木,送她最后一程,曾经的甜言蜜语、诅咒谩骂,都化为泪水和沉默,在这一刻,爱也好,恨也罢,都不重要了。
大儿子肖恩最后发言,公布了赫本留给这个世界最宝贵的遗产,也是世人最想得知的真相——女神永葆美丽的秘诀:
魅力的双唇,在于亲切友善的语言。
苗条的身材,要肯将食物与饥饿的人分享。
美丽的秀发,因为每天有孩子的手指穿过它。
优雅的姿态,来源与知识同行。
……
请记得,如果你需要帮助,请从现在起善用你的双手。
随着岁月增长,你会发现,你有两只手,一只帮助自己,一只帮助他人。
……
作者简介:
刘莉莉,80后北京女孩,跟所有北京人一样,心里装着地球。父母都是外交官,自小跟着大人走世界、看天下。从外交学院毕业后进入新华社,从事的是国际新闻报导,用另一种方式来关联天下。
转眼“入行”已是第九个年头,自认为未虚掷光阴,忠实地履行着新闻记录者、历史见证者和故事倾听者的职责。2010年9月作为记者被派往墨西哥新华社拉美总分社,踏上了《百年孤独》作者玛尔克斯笔下那片古老而神奇的大陆。
在拉美工作和生活期间,有机会到15个国家采访、游历,深深爱上了这片土地,曾在二十国集团(G20)峰会、联合气候大会等国际会议和高端访谈中采访总统,也曾在毒枭出没的墨西哥城贫民窟与当地居民话家常,曾坐在地板上与环保主义者谈天说地,也曾到当地华侨家中做客,体味海外游子的冷暖……
丰富的采访经历使她积累了大量的写作素材。驻外两年,除了完成日常报道外,还为《环球》、《国际先驱导报》、《参考消息》、《经济参考报》等报刊撰写了十几万字的文稿,将一个多姿多彩的拉美展现在读者面前。
2012年底结束任期回国,但心里依然眷恋着拉美的山山水水,工作之余,也为报刊撰写特稿和专栏,并为央广“中国之声”担任特约评论员。如今在《亚太日报》开设专栏《山外青山》,希望利用这个新媒体聚合平台传递拉美及其他区域的文化讯息,讲述那些值得称道的历史和传奇,用自己的感悟,与读者构建心灵的共鸣。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