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个月对极端组织“伊斯兰国”（ISIS）来说是糟糕的几个月。自宣布占领伊拉克和叙利亚大片领土以来，该组织首次失去了直接通往欧洲的要道。

黑色旗帜不再飘扬在土耳其边境的村庄和小镇上，ISIS武装分子也在逃亡。如果这次衰退持续下去，ISIS很快就会失去在叙利亚的据点。ISIS最后的堡垒就是拉卡（Raqqa）和东北部的沙漠，那里是ISIS从2013年4月开始起家的地方，很多恐怖袭击都是在那里策划。

从7月中旬开始，在过去两年里最齐心协力的地面打击下，ISIS陆续从土耳其边境他们已经控制的地区撤离。目前看来，这个组织对当地的威胁比2014年年中时小了很多，那个时候ISIS的领导人巴格达迪（Abu Bakr al-Baghdadi）对外宣称已经控制了叙利亚东部沿线和伊拉克西部。

但是，接下来事情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尚不清楚。ISIS损失的地盘已经改变了该地区的政治版图，但具体会变成什么样子，还不那么容易预测。而且，在欧洲各国政府眼里，ISIS的威胁已经转移成了全球性的威胁，而这个威胁不是ISIS损失一些地盘就能消失的。在军事上战胜现代历史中最残酷的掠夺者，也让国际社会付出了沉重代价。

ISIS曾经控制了从叙利亚阿勒颇的巴卜（al-Bab）到伊拉克北部城市摩苏尔沿线地区。ISIS成员经常往返于两地间，将北边不远处的土耳其作为其士兵、钱财和食物的供给线。从这个角度来说，这条线为该组织抵御外界威胁提供了保障，并为其建立了一个社会，这个社会通过石油收入、税收，以及从伊拉克和叙利亚掠夺的财物实现自给自足。 

在2014年6月占领了伊拉克第二大城市摩苏尔后的数月里，ISIS建立了一个新的恐怖政权，强硬执行伊斯兰教信条，任由政权极端野蛮化。ISIS领导者统治着土耳其边境的曼比杰（Manbij）、贾拉布鲁斯（Jarabulus）等关口。包括一些已经回到欧洲的外籍士兵将这些城镇当作进入他们的“伊斯兰国”或返回土耳其的路标。

最近几周，ISIS已经丢失了曼比杰和贾拉布鲁斯。经过一个月的推进，曼比杰落入了库尔德组织手里，这些组织是美国的雇佣兵。

然而，贾拉布鲁斯在不到24小时内就被土耳其军方夺取，自五年前对抗巴沙尔·阿萨德政权的起义后，这是土耳其军方第一次大规模开进叙利亚境内。对土耳其来说，比阻止ISIS更重要的是阻止美国支持的库尔德组织继续深入叙利亚、达成他们占领叙利亚东北部由阿拉伯人控制地区的企图。

跨过边境后，土耳其军队改变了打击ISIS战争的局面。土耳其现在有权决定接下来如何进行军事打击，更重要的是，决定由谁来开展打击。

由叙利亚反阿萨德的叙利亚自由军（Free Syria Army）组成的阿拉伯反对派组织乘坐着土耳其的坦克占领了叙利亚680平方公里的土地，目前正打算巩固叙利亚边境以南60公里处的缓冲带。

巴卜现在就在土耳其军队的眼前，ISIS曾在这里策划他们在巴黎、布鲁塞尔和伊斯坦布尔的大规模袭击。与此同时，美国支持的库尔德组织停止向前推进，他们的队伍因为阿拉伯士兵的反叛而被削弱，这些阿拉伯士兵本来就不愿意与他们合作 。

新联盟军队伍经过杰拉布卢斯时暴露了ISIS更多的内部运作，目前ISIS节节败退，预计有3.5万到5万人死于战争。“他们对当地孩子们实行愚民政策，并且取得了广泛成功，”贾拉布鲁斯当地议员Mohammed Hamdan这样说，“所有的经济基础都被毁了，他们还强迫当地人和他们一起工作。”

在曼比杰，圣战分子逃走后，当地女人就摘掉了满脸的遮挡物，脱下黑丝裙，这些都是ISIS强迫她们穿上的。关闭的学校很快被清理干净，重新开学。人们又开始抽烟。男人们修剪好自己的胡子。如果在ISIS还当政时，他们这样做就会遭到鞭打——甚至更糟。

在贾拉布鲁斯，挂在政府外面普遍被染黑的旗帜被重新洗白。市场又开始开放，人们的生活复又其乐融融。

“紧张和担忧还是很明显存在的。在ISIS意识到它正要失去一个重要战略据点时，紧张感就开始传播开来。绝大多数人都搬离了这座城市，前往马斯卡那（Maskanah）和al-Tabqa，最后转到拉卡。”

这些地区是ISIS在叙利亚最后的堡垒，它们也会成为今年的下一批打击目标。目前还不清楚谁来开展打击。ISIS与伊拉克布卡马尔（l-Bukamal）、Ba'ej、泰勒阿费尔（Tal Afar），以及摩苏尔等据点的联系目前依然存在，但是如同在叙利亚一样，ISIS在伊拉克境内的势力也在迅速萎缩。

攻击摩苏尔在之前看来是非常困难的，但是明年初就有可能成为现实。曾经因为ISIS的推进而撤离的伊拉克武装已经重新整装待发。“通过之前战役的成果我们已经找回信心，”驻守巴格达的美国外交官说，“当伊拉克觉得自己更好之时，就是ISIS感觉更坏之日。他们占领的地方将会一个个失去。他们知道自己大势已去，时日不多了。”

因为其盲目的教条主义，ISIS领导层展示了什么叫独断。无论占据地盘在最开初的时候是多么重要，而现在对巴格达迪和其高层领导来说都不重要了，因为在圣战分子数量快速萎缩的当下，保住人数才是最重要的。

“ISIS有一批高智商领导发号施令，他们准备牺牲掉成千上万不是那么训练有素的次要人物。”西方国家一位外交官说。

另外一名ISIS观察者、也是一名安全分析人士说：“非常明显，他们曾将很多人送往欧洲。他们预计一些人会被抓住，他们接受这样的结果，因为他们另有人员安排，甚至有些已经在袭击现场候场。”

巴黎和布鲁塞尔的袭击者策划者在接受ISIS训练后就返回欧洲，他们背负着在西方国家制造混乱的任务。袭击者从边境进入土耳其，然后踏上一趟艰难的大陆旅程，因为他们要随时防备检查。

有一位ISIS成员是一名来自伦敦西南部郊区哈默尔史密斯（Hammersmith）的罪犯，他也几乎同时踏上去欧洲的路。他名叫Aine Lesley Davis，是在2013年至2014年间残忍对待欧洲人质的三人组之一。

这个组合被称为“the Beatles”。领导者Mohammed Emwazi是个身着黑衣的刽子手，他将七名人质的头颅砍下，还把最残忍的瞬间拍成了图片。Alexander Kotey是另一个来自伦敦的成员，情报人员认为他是一个虐待狂。

32岁的Davis在2015年11月7日被土耳其情报人员抓住之前，最远只到过伊斯坦布尔，邻居们曾让他注意警惕搬到这里来的阿拉伯人。这周，土耳其检察官对Davis提起公诉，控告他越过贾拉布鲁斯边界，与两名ISIS高级土耳其成员联络。

“他跨过边境，与ISIS在土耳其边境的高级成员Ilhami Bali（代号Abu Baker）和Necip Süleyman（代号Abu Sham Al Ansari）交谈，”起诉书中这样写到，“Bali的名字与2015年10月的安卡拉袭击有关，这次袭击造成了100多人死亡。”

在Davis于伊斯坦布尔被捕五天之后，Emwazi死于CIA在拉卡进行的无人机袭击。尽管欧洲的安全部门认为大部分ISIS原始的外籍战斗部队已经被消灭——他们被ISIS的领导当做可有可无的部队——但有几百人已经返回欧洲，等待来自叙利亚和伊拉克的神圣指令。

“从某种意义上讲，这就是为什么如果他们现在丢掉地盘其实并不重要的原因，”西方国家的外交官说，“他们现在甚至比一年前更具威胁性。”

ISIS领导者预计，自己的成员会因为神圣的使命，在没有直接指令或组织的情况下，自主发动恐怖袭击。这种袭击带来的后果更严重，更具毁灭性。这种行动相对来说更容易实施罪行，而且更难以被发现。

尽管ISIS在快速失去领地，被包围的ISIS军队士气低落，但ISIS的领导者仍相信，这个2003年因美国入侵而建立的组织能从逊尼派穆斯林的仇恨中获取相当大的力量。ISIS要讲述的故事就是，占穆斯林大部分的逊尼派被西方国家剥夺了权利和影响力。西方势力将本属于逊尼派的统治权交给了什叶派。逊尼派偶然地把他们当代的政治宿怨置于认为这一切都早已注定的古老伊斯兰教条之上。

ISIS的领袖对像Davis,、Kotey和Emwazi这样的潜在圣战主义者最基本的说辞，就是他们这代人应该享有这样的特权，不仅仅是纠正别人的侮辱，还要重现伊斯兰教的辉煌。

这些极具毁灭性的圣战分子有了发动恐怖袭击的借口——他们肩负着一个神圣的任务，用伊斯兰教条去替代虚伪——虽然这些伊斯兰教条之前因为西方国家的入侵而被废除。

这种恐怖行动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如何发展对于打击伊斯兰圣战分子的战役方向至关重要，对整个叙利亚战争的方向来说亦至关重要。之前对抗ISIS的战斗主要是小团体在边境附近作战，但现在这些战斗越来越被卷入主要冲突中。

目前，土耳其扮演的角色将继续发挥作用，土耳其的目标是通过140公里的鸿沟将两个库尔德行政区分开，现在这个目标就要实现了。因被指责对ISIS的威胁反应太慢，土耳其军队加强了边境的力量，安卡拉现正在修建一座边境防御墙。

ISIS在伊拉克也面临着据点的供给安全问题。伊拉克与叙利亚的边境仍可自由出入，但这里能提供给寻找避难所或逃跑的绝望战士的东西越来越少。而沙特阿拉伯和约旦荒芜的沙漠边疆拥有更好的治安，甚至预防措施也做得更好。

“ISIS士气很低落，就算是在拉卡。”一名ISIS成员告诉《卫报》称，“但他们很聪明，他们为所有事情做好计划。他们在将成员送往欧洲方面下了大注，很快就不会还是现在这样了。你会看到他们贯穿整个历史，当他们受打击的时候，他们会保持低调。但他们很快就会恢复，而且他们还保持着他们自己的意识形态。”

（翻译：汪云琪；编辑：聂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