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铝王“切车道”|界面新闻

文|巨潮谢泽锋

编辑|杨旭然

从纺织、铝业两大传统产业切入火爆的新能源汽车领域，二代执掌的魏桥变得越来越时髦。

“世界铝业看中国，中国铝业看滨州。”这家从山东滨州邹平县（现已改市）飞出来的世界500强，始终充满着神秘而又传奇的色彩。

靠着自建电厂和循环经济模式，以及坚守实业的魏桥精神，创一代张士平硬生生在全球最难赚钱的行当中，拼出来两个世界第一。

他不懂金融，不应酬，不交际，一生不碰房地产，他远离名利场，极少接受采访，用一台200多块钱的老式功能手机，因为怕丢失或者坏掉后找不到同款，公司甚至还买了10台给他作为备用。

但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极为平凡的企业家，创造出了令人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成绩。到2022年，魏桥的营收超5000亿，已经连续12年跻身世界500强，他本人也被称为“亚洲棉王”、“世界铝王”。

张士平去世后，张波接过父亲的衣钵，但面对纺织业务的亏损，铝业板块大幅下滑，如今的魏桥已经走过了最鼎盛的时期。

张波必须要带领魏桥完成他口中“新旧动能转换”的历史责任。为此，他将目光瞄向了新能源汽车。

01 甘当代工，坚守传统实业的定位

8月22日，一款名为极石01的新能源汽车首发上市，主打硬派越野，售价34.99万元起。越来越卷的新能源汽车赛道，又杀入一个新玩家。

极石品牌归属上海洛轲智能，而该公司的创始人是石头科技实际控制人昌敬。2021年1月，昌敬和原威马汽车CTO闫枫联合创立洛轲智能。

来源：洛轲智能官网

这家新势力在今年2月完成E轮融资，估值推升到30亿美金。其背后的“金主”包括北极光创投、高榕资本、腾讯投资、红杉、IDG 资本等国内外知名VC机构。

如今，仅仅成立两年多，洛轲智能便拿出了第一款新车。这背后，隐含着造车资质收紧和放松的变迁。

对于造车资质，此前有三种解决之道。一是代工，比如蔚来通过江淮代工；理想借道力帆汽车，后将其收购；二是收购有资质的车企，比如小鹏收购广东福迪汽车；三是独立申请造车资质，例如哪吒汽车依靠母公司合众新能源，据传小米也在申请资质。

但2018年后，发改委再未颁发过新的造车资质“牌照”。对于此后诞生的新造车企业，就只剩代工和收购两条路径。

到了2022 年初，工信部新规则要求委托企业和受托企业均需通过新能源汽车生产企业准入。也就是说，代工车企和委托代工的企业都需要生产资质。

这一要求，直接打乱了昌敬的规划部署，甚至极有可能掐断这家初创企业的前途。据传，洛轲智能曾经寻求奇瑞和江淮合作，但都无疾而终。

而今年以来，工信部汽车新产品公示信息中，相继出现了大乘V07、极石01，这也意味着监管层对纯代工模式的再度认可。

洛轲智能看到了新的希望，当然，这背后离不开魏桥伸出的橄榄枝。其实张波手中的造车资质——北京汽车制造厂，也是收购而来。

北京汽车制造厂原属北汽集团，起步于农用车，后生产SUV，销量和品牌一直没有什么起色。2015年，被山东一家老年代步车企富路汽车以1.17亿元收购。

今年2月，财大气粗的魏桥直接从陆付军手中取得青岛富路71%股权，成为控股股东。魏桥也间接获取了造车资质，开启了新能源汽车产业的征程。

仅有生产资质远远不够。这家原本生产“老头乐”的汽车制造厂，显然撑不起张波的野心。正好极石那边亟需代工渠道，魏桥这边缺乏智能化研发体系，双方一拍即合，于8月17日签订了战略合作协议。

5天后，极石01就首发上市，并计划11月开启交付，这样的速度可谓是相当的快。

而魏桥甘当代工，以代工切入，也符合其长期以来坚守传统实业的定位，同时也能联动铝业板块，实现上下游一体化。

02 生死转型，是良策，更是险招

“2023年，是魏桥布局新能源汽车产业最为重要的一年。”张波曾如此公开表示。

在他上任后，魏桥向着“高端化、智能化、绿色化”方向发展，以实现“创业魏桥”到“科技魏桥、创新魏桥”乃至他口中“新旧动能转换”的梦想。这其中，新能源汽车承载着重要使命。

得益于魏桥的发展，其所在的邹平市成为滨州第一市，经济发展和民生水平取得了历史性的突破。提及张士平，当地老百姓也会竖起大拇指。

但魏桥的成功离不开自备电厂，这种“自发电-自供电”的体系，极大地降低了生产成本，“比国家电网还低1/3”。但自发电居功至伟的同时，也带了巨大的环保压力。魏桥甚至被环保部官网点名批评。

环保督察后，魏桥压力山大，甚至走到了生死的边缘，张波一度“压力大到怀疑人生”。2019年1月，时任滨州市委书记佘春明调研魏桥后，对张波说：下定决心再造一个新魏桥。

为此，张波制定了两步走战略——上游转移+下游延伸。首先，将庞大的400万吨电解铝产能进行大迁徙，这项庞大的计划始于2019年，当年向云南文山砚山县转移203万吨，后又向红河州泸西县转移193万吨电解铝产能，合计达396万吨。

而根据当时魏桥646万吨的总产能计算，这相当于把三分之二的产能从山东转移至云南。400万吨的体量，也占到了云南电解铝产能的47%。

云南的最大优势是水电资源丰富，而水电的成本相对较低。与此同时，魏桥还在筹划风光储一体化清洁能源项目，并中标了砚山县187.5万千瓦光伏发电项目。

其次，逐步从电解铝起步到布局铝制品、汽车轻量化，乃至高铁、5G、航天军工等高端铝材应用，实现下游高附加值延伸。

魏桥为此付出巨大代价，南迁云南计划总投资112亿元，轻量化项目总计投入86亿元。魏桥以近200亿的支出得以用时间换空间。

与其父一样，张波不乏雄心壮志。他喊出“力争利用三到五年的时间，实现50万辆的生产制造和集成供应能力，并逐步形成百万辆级的创新汽车产业生态圈，实现带动产值超过千亿元。”这样的宏大规划目标。

这一目标的野心相当夸张。要知道，2022年特斯拉在中国销量也才43.9万辆。

铝是撬动这个目标的关键。对新能源汽车瘦身减重是业内一大趋势。按照节能技术路线规划，未来铝合金的大量使用，将有助于汽车减重。汽车用铝也将成为地产后周期的新需求高地。

魏桥在铝业深耕多年，积累了诸多技术储备和先发优势。2021年10月，魏桥汽车轻量化项目首台全铝车身下线，还突破了10多项“卡脖子”关键技术，理想、蔚来、吉利等国内外20多家整车厂商到场见证。

轻量化之外，魏桥还亲自下场入局一体化压铸，其采用的是免热处理铝合金大型一体压铸技术,这也是汽车车身轻量化的重要方向。

张士平曾有一句至理名言：“只要你能做出比别人更便宜、更好，而且是人们生产生活必须的东西，你就一定能够活下去。”

但问题是，随着传统行业下游需求趋缓，魏桥纺织自去年以来合计亏损超20亿，中国宏桥2023年中报净利润大幅下滑近7成。宏创控股在今年又重新陷入亏损。

面对新的产业形势，老一辈创业者的名言警句似乎不太符合时局。新一代掌门人根据实际的经济产业情况，切入新能源庞大的蓝海，是良策，更是险招。

03 效仿华为，注定了还会有更大的动作

无论哪种转型，企业都应该是以自身的优势为基础，才能谋求未来更广阔的发展。

和华为用自身强大的ICT信息技术，赋能车企进行智能化转型类似，魏桥所仰仗的是几十年间积累的铝业深加工技艺，以及庞大的资本实力。

获取代工资质，成为新势力不可或缺的合作伙伴，是张波方向性的目标。以铝业轻量化为抓手，通过为合作车企提供铝制底盘、车身、一体化压铸等等产品，魏桥可以实现产业升级，同时提升基础原材料产品的附加值。

另一方面，以财力优势去布局各类新能源细分市场，包括投资生产A00级小车公司重庆小电天体（电动屋母公司）；收购老年代步车企业北京蓝雀灵（领途汽车），并参与了智能新能源卡车公司DeepWay宣布A+轮的融资……

以资本为纽带，张波的最终目的还是产业合作。比如与华人运通签署战略合作协议，与投资的重庆小电天体、DeepWay等达成合作研发新车的协议。

但一番操作下来，魏桥所投资的企业，或是收购的北京汽车制造厂，其实都没有生产高端车的经验。他们过往的产品都是老头乐、微型车、代步车等低端车型。

可以说，魏桥出品的新能源汽车，总让人感觉有些非主流，甚至是拙劣。无论是最新上市的微型代步车缤纷，还是北京汽车制造厂的元宝，难以逃脱低价低端的定位。

和洛轲智能合作的极石01，就是魏桥向高端市场发起挑战的第一战。但该车甫一问世，就被各种吐槽之声包围。

外观酷似比亚迪仰望U8、长城坦克300或路虎卫士，极石LOGO像极了小米或理想，甚至极石官网涉嫌抄袭理想，代码中还有理想的网址，点击“极石01发布会”（现取消）就会跳转到理想官网。

来源：极石汽车官网截图

配置方面，极石01和理想L8几乎一模一样，动力总成、增程结构，增程器、电机、电池等都是同样的产品或出自同一供应商。尺寸、内饰、续航等方面也和L8相差无几。

这也难怪，有车友评论称：“极石01就是一台套了卫士壳子的理想L8。”

昌敬本人是重度越野爱好者，他想以“新能源+越野”这个概念切入新能源汽车赛道，在细分领域打出名号。有统计显示，去年国内硬派越野车市场规模超过700亿元。业内知名的奔驰G全球年销量4万多台，坦克300 在2022年售出了12万台。

而且，车企已经察觉到这一细分赛道的前景，奇瑞探索06、比亚迪方程豹5、东风猛士917等都已纷纷上市，奔驰和JEEP均推出了插混版的越野车型。

但即便如此，对于魏桥来说，这个市场仍然太过小众，显然无法撑起张波“50万辆生产制造”产能的野心。

更深一步去观察，魏桥作为一个全球500强级别的巨型企业，第一次合作的对象只是一个创业公司，一个被揶揄讽刺的小众车企，其第一个合作车款大规模放量几无可能。显然，想用这样的“起手式”，在强手如云的新能源汽车产业撕开道口子、占住位子，并不容易。

张波治下的魏桥，注定了还会有更大的动作。

04 写在最后

“在别的地方办不成的事，在山东就能办成”。

张士平凭借惊人的毅力，顽强的斗志，创造并坚持的几十载“魏桥模式”，带领魏桥崛起。当然这背后也离不开当地的各种利益平衡。

据说，因为自发电成本过低，魏桥与国家电网山东电力公司多次发生冲突，双方一度从政府层面的“文斗”，发展到田间地头的“武斗”。最终，张士平走上孤网运行之路，并且以这种方式强悍生长。

如今，所有的一切抵不过时代洪流，在环保、产业升级、经济转型的大时代背景下，对于二代掌门人张波来说更大的任务，是洗刷掉企业身上过去的一些烙印。

曾经，张士平也会拿出一部iPhone来拍照，但在他眼中，最重要的不是这部手机的智能化水平，而是向身边人展示上面的铝材来自于魏桥创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