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新熵 石榴

编辑丨月见

短小说，在抖音杀疯了。

“我穿越成小说里面的假千金，只有被别人嘎掉才能回到原来的世界，于是我开始疯狂作死……”

“全世界都知道，他娶我是为了让白月光吃醋……”

“我用尽心机怀了将军的孩子，却发现将军府上那不受宠的将军夫人，是我心心念念的救命恩人……”

不出意外，你一定在抖音上刷到过这类视频：一段完全不用考虑声画合一，以切肥皂、做蛋糕、洗地毯等解压画面打底，生硬地配以AI机械声朗读的俗套网文字幕，便构成了这类短视频所有元素。

本以为这些粗制滥造的视频，只是众多短视频中不怎么起眼的作品，但没想到越来越多爆款出现，并带来了数以百万计的流量与热度，以及评论区里无数用户欲罢不能的“求后续”。

在其兴起的短短两年时间里，“知乎推文剪辑师”成了炙手可热的新副业。借助抖音推文剪辑的热潮，知乎短故事赛道被单独打包划分，支撑起知乎从问答社区到故事平台的分支转型。在推文热潮之下，抖音也开始入局，上线“抖音故事”功能。

大厂在行动，番茄、七猫、书旗等平台也都蜂拥而至，挤在这条充满可能性的康庄大道上。

01、知乎攻占抖音，取代小美与小帅？

当你用严肃的眼光去审视这些推文时，会发现知乎上的小说简直是为抖音爆款而生。

平均每个视频3到5分钟，剧情高度浓缩，似乎只展示一部长篇网文小说中最关键的那些节点，反转塞满了短短的故事。

这也是大多知乎短故事的共同特点。就像是最早出圈的知乎小说，是2019年后宫女性群像《宫墙柳》，它最初来源于“为什么后宫中嫔妃们一定要争宠？”这一问题下的一个回答。

相比于《甄嬛传》这一类典型的网络长篇小说，它的特点是，短小精悍、语言平实、情节进展快、反转颇多，能在信息流问答中迅速捕捉用户眼球。与此同时，由于常常需要混入问答中进行命题作文，知乎小说大多采用第一人称，较传统网文多了几分代入感。

这种汇集了短、平、快等特征的叙事结构，让知乎故事意外地与短视频有了互通之处。尤其是在短剧风潮大行其道的当下，一切都被按下了加速键。用户们越来难对长篇大论按捺下耐心，剧要看大耳刮子咔咔扇的，梗概精炼的短故事也成为不少人的偏好。

由此，知乎短故事借道抖音，在大众视野之外，开始生根发芽。知乎官方适时“将错就错”，知乎内部，盐选故事板块诞生，短故事创作者们终于有了自己的根据地；外部，知乎官方推出“推文项目”，开始有意识地引导短视频创作者在抖音、快手、小红书、视频号等地推荐知乎的盐选小说，吸引用户们到知乎平台内观看结局。

而实践中所带来的连锁反应是，知乎付费会员进一步增长。Q2财报显示，知乎的月平均订阅会员达到了1400万，同比增长65.3%——要知道，在2019年，知乎的付费会员人数仅为57万人，付费率仅为1.2%。截至目前，#知乎推文#和#推文知乎#话题在抖音的播放量分别为23.5亿和23.7亿。

相应的，财报提到，Q2季度知乎收入成本相比去年同期增加10.5%，为了增强内容吸引力，故而内容和运营成本相应增长。

这一切都意味着，曾经聚焦于知识科普的知乎正在消失，混合着各种各样故事的平台，正在变成一个全新知乎。

在这个充满侥幸和机缘的时代，任何一个极致带来的增长都值得被探讨。尤其是它带来的，不仅仅是知乎短故事的兴盛，还有新的造梦和造富逻辑。

02、短故事，隐秘爆款生意？

在抖音搜索推文剪辑，热度最高的几则视频，统统是剪辑教程。在评论区中，人们交流着如何拿版权，如何制作视频，以及它所包含的无限可能。

其中，“免费授权”“在家里工作”“月入过万”的信息被反复强调着。这对大众的吸引力显而易见，它意味着没有年龄限制、没有学历限制、甚至没有工作地点限制，随时开始，随时结束。

一个美好的幻梦，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展现在眼前。不用想文案、不需要自己拍摄视频，只需要选择合适的素材，将其所需要推广的小说内容复制到AI配音软件，生成一段一段的配音，如果再配上让人解压的做蛋糕、做手工、切肥皂等解压视频，那简直是最完美不过的选择。

有知乎推文剪辑博主透露，“只要有用户在知乎搜你留下的关键词，并且充值了会员，不管新老用户，首月开会员是9元，博主提成6元。如果用户会员到期了，也是搜了你的关键词进行了会员充值，还是一样提成6元。”

更进一步的是，推文剪辑生意不仅仅让推文剪辑师成为一个越来越被广泛注意到的职业，也在倒推着网文行业格局的变化。

时代巨变的气息扑面而来，没人不想飞在风口上。由此，番茄、七猫、书旗、夸克，越来越多网文平台选择入场。过去，这些平台用套路百出的广告进行引流，如今它们的转向，变得更加顺理成章。显而易见，在这片海域畅游的，还是同一批人。

乃至于抖音本身，也对这个充满可能的新赛道虎视眈眈。今年4月，抖音官方内测“抖音故事”功能，即在网文推广视频中挂载小说/漫画的原链接，短视频用户可点击一键跳转至阅读界面进行观看。

从始至终，网文就是一块大厂们放不下的蛋糕。《2022中国网络文学发展研究报告》显示，2022年网络文学市场规模已经达到了389.3亿元，而知乎的故事则进一步告诉大众，只要选好赛道，其规模仍有高速增长的可能。

而属于“推文剪辑”新的金字塔被逐渐构建。

目前，站在短小说视频化最顶端的仍然是知乎。随着推文的不断拉新，知乎的读者用户正在空前壮大着。根据第三方数据来看，2022年知乎短故事的投稿量较2021年激增 400%以上，付费会员收入同比增长84%。到了今年Q2，知乎付费会员收入为人民币4.491亿元，较2022年同期的2.712亿元增长 65.6%。

以番茄、七猫为代表的阅读平台，在过去，喊着免费口号，加上现金阅读激励，与付费阅读分庭抗礼，占据了网络文学的半壁江山。如今它们依旧“用钱开路”，吸引用户流向平台也显得更为顺理成章，这也是知乎所不具备的优势。

去年12月，番茄小说便将“短故事”作为一个功能在番茄小说APP内进行上线，并对故事品类的创作推出现金激励活动，根据官方的活动介绍，创作者的单篇短故事最高可获得15000元保底签约和最高10000元的一次性现金奖励。对于这个新赛道，番茄已经做好了全面准备。

到了今年4月，抖音正式开始内测“抖音故事”功能，一方面是为加强对番茄小说的扶持力度，另一面很大程度上是在进一步完善上游平台的搭建。

过去这些年里，抖音从未放弃布局自己的上游平台，持续收购网文平台，推出新的小说产品，布局漫画业务，以期将文字、图文、视频等三大内容进行整合，形成合力，这几乎已经成了抖音的执念。

按照最理想的情况来看，如果“推文剪辑”能够如同直播切片足够稳定地持续下去，那么必将是网文行业们舍不得丢下的一把利器。

但不同的是，在抖音超头主播疯狂小杨哥的野心之中，一个专职于直播切片的平台“众小二”诞生，一个更庞大、更疯狂的切片军团，也逐渐酝酿成型。在更多正规军的统领之下，人们仍对它的未来抱有期望。而这场由知乎刮起的推文旋风，威力却越来越小了。

03、水面之下的危机

任何一个行业，在进入充分竞争阶段时都别无他法，只能是“挖潜”与“稳定”。站在如今的节点来看，属于推文剪辑最好的时候，已经逐渐逝去。

一个典型的现象是，所有人都感觉，当下推文圈越来越卷了。“最开始推文只需要图片配上文案，后来要视频配音，现在文案要博眼球，为了防止素材重复，很多玩家还用上了AI动画。”有相关从业者在社交平台上吐槽。

某种程度上，它影响力的衰弱和其霸屏的原因如出一辙。在短短的几分钟时间里，一个足够跌宕起伏的故事梗概，一段毫无相关的解压视频，这就够了。这种易复制的模式，也意味着它的可替代性极强。“不用去平台买文，在小红书、微博、抖音转悠一圈，就能差不多凑齐一个故事了。”有人曾这样总结一套属于推文的“免费秘籍”。

因此，除了常规的AI声读小说，更多“花活”出现了，比如英法日韩各种外文配音版、喊麦推文、rap解读版等等。每每此时，最早玩梗推文的博主梦西洲便会被拉出来“审判”，“梦西洲，这盛世如你所愿。”

即便如此，更多时候，推文的同质化现象，仍让它更多变成了一件赌运气的事情：谁的视频先被用户刷到，谁就能挣钱。这也是在推文盛行早期诸多从业者选择“铺量”的主要原因之一，“做抖音，本质上就是做的概率学，当你质量一定时，数量越多，命中爆款概率才越大，这样你才能占据绝对性的优势。”

越来越多人已经开始选择离开了。曾经专供于此的某网文授权工作室玩家在逐渐退出赛场，“我们主要靠卖课程和资源赚钱。”

今年4月，抖音官方除了内测内部的“抖音故事”功能之外，另外一大动作则是提高发布门槛，其中最为关键的一点是，千粉以上才能挂载。

过去，当这些推文账号为平台带来了足够的日活时候，平台的态度或许暧昧。但当知乎的手越伸越长，抖音必然不甘心将如此庞大的流量拱手相让。

如今来看，抖音推出抖音故事功能，一来为的就是缩短用户的转化路径，减少了引流用户站外搜索，将流量留在平台内部；二来，或许是抖音也想要通过网文丰富平台生态，增加用户的粘性和使用时长。

另一方面，在平台对于原创内容愈发渴望之时，它必然不想让这种没有技术含量、隐患重重，却能快速复制的模式，降低短视频的质量。

游戏规则最终还是掌握在上游玩家手中。但问题的关键是，即使是抖音本身，在推文这方面也并没有决定性的优势。

网文市场早已形成了固定的格局，推文生意也早早被各个网文平台瓜分干净。抖音除了流量优势，就是平台内的生态能力，不需要用户多次跳转，或者依靠着各种哑谜暗号关键词寻找网文，更不会出现限流问题。

为此，曾有不少从业者表示心动，入局者少，还有红利可图。但另一方面，1000粉丝的门槛，也让不少人望而却步，毕竟相比起抖音的运营成本，在抖音上为知乎、QQ阅读、夸克等平台引流，几乎只需要付出相应的时间成本即可。

抖音想要在这块肥沃的土壤之上分一杯羹，需要的是拿出更高的佣金，或者在平台内给出流量倾斜扶持。不过，在今年4月的动作之后，抖音在网文领域又再次沉寂下来，未来究竟将会如何，仍未可知。

新的入局者前路不明，曾经的领头羊知乎，却在有意识地摆脱对短视频的依赖。5月，知乎上线了全新品牌“盐言故事”，定位为原生短故事平台，意在为用户提供更加专业的、沉浸式的阅读体验。其中短故事依旧是盐言故事的主流招牌，90%以上的内容都能在10~20分钟内读完，但整体运营已经在逐渐向着更加正规的网文平台发展了。

这意味着，未来，知乎对于抖音的依赖或许将越来越少。

被借道的抖音，亲眼看着那些曾经以加速度前来的，以更快的速度离去。此时此刻的这块土壤，风又将从何刮起，或许只有时间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