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或许不像运动员那样迷信（执着），但是他们通常也会有自己最爱的写作场所和工具，这样才能让他们的文字源源不断涌现出来。侦探小说家阿加莎·克里斯蒂在构思谋杀事件时喜欢缩在浴缸里啃苹果。D·H·劳伦斯喜欢在户外，背靠着粗糙的树干来进行故事的构思。詹姆斯·乔伊斯喜欢在床上写作，身着白色大衣，并且使用蓝铅笔。其他的作家也离不开他们的硬件设备——乔治·R·R·马丁离不开他的文字处理器，科马克·麦卡锡、唐·德里罗和汤姆·沃尔夫至今仍坚持使用打字机。

但你可能没有注意到，甚至连这些雷明顿打字机的死忠粉也没有注意到：他们热爱的，是打字机的键盘布局。这些文字工匠竟会忽略掉行业最重要工具的决定性特征，这一事实本身就颇有意味。在过去的100多年里，我们用于记录印刷文字的很多其他方面都已经发生改变，但键盘上字母的排列顺序仍然保持不变，除去为了迎接挑战所做的改进以外。纵观英语世界的键盘，它们都遵循着一个如同字母表般亘古不变的规则：Qwerty。

键盘模式是如何形成的，这还是一个朦胧的——这样说或许有点讽刺——远未确定的故事。这个故事让我们去思考那令人意想不到的科技变革速度，这个故事里充满了不出名的发明家和痴迷的修改者。它敲打出了一场激烈的辩论，而我们大多数人已经遗忘。

最早的打字机是一台笨重的机器，任何一位英语使用者都能轻易地找到按键排列的规律：因为他们是按照字母顺序排列的。那么，为什么要改变这种排列逻辑呢？Qwerty键盘——众所周知，键盘首行的前六个字母拼在一起是毫无意义的单词——最初有一个明确的目的，就是为了减慢打字者的速度。保罗·科尔贺（Paulo Coelho）小说里的一个角色甚至还对人讲解过这种键盘。

数字之舞

事实上，Qwerty键盘之所以这样排列，是为了防止按键被卡住——至少绝大多数专家是这么认为的。打字机上的字母被贴在金属按键上，然后由各个按键激活（按下某个键就能打出对应的字母）；在早期键盘模型中，如果一个控制杆在还未完全归位时就被激活，那么它就会被卡住，从而迫使打字者停止打字。

让我们来说说克里斯托弗·肖尔斯（Christopher Sholes）。他1819年出生在美国宾夕法尼亚州，而且身兼数职：他是新闻出版社的编辑，同时也是威斯康辛州的参议员。他还是第一台商用打字机发明团队的一员。肖尔斯已经成功发明了用于排版和打印数字的机器，1867年他又开始了自己的打字机冒险之旅，因为那时候他正好在《科学美国人》（Scientific American）杂志上读到了一篇关于原型打字机的文章，这台原型打字机是一位名叫John Pratt的人发明的。这篇文章似乎宣告了钢笔这种“费力又不令人满意”的仪器的死亡。不久之后，人们便纷纷放下钢笔，就是为了“在文学钢琴上舞动手指”。

肖尔斯因此受到启发，他与塞缪尔·威拉德苏尔合作，着手打造一台真正拥有乌木和象牙按键的打字机器，这样就更像钢琴了。在接下来的几年里，这个项目还吸纳了其他人，包括律师Carlos Glidden、钟表匠Matthias Schwalbach以及商人James Densmore（他将自己的最后600美元都投进了这个项目）。

1868年，第一台打字机被运送至芝加哥的波特电报大学。但不幸的是，它的利用率很低，因为它没有数字按键，而数字对于抄录莫尔斯电报来说恰恰非常重要。肖尔斯的键盘中添加了数字按键，但是那些按键会不会卡住呢？他要归功于Qwerty键盘模型，尽管第一个提出这个想法的人可能是商人Densmore。不管怎样，这个键盘的天才之处就在于，它将反复出现的两个字母组合——用印刷术语来说就是二合字母——放置在了合理的距离内。然而，直到1873年雷明顿公司取得专利，这个键盘的构造才最终确定为大家所熟知的样子：你会发现之前的键盘，R字母现在所在的位置其实是个句号。

至于Qwerty键盘是否减慢了打字者的速度，这个问题也引发了一系列争论。我们不会对键盘进行过多的思考，但是那些在意的人的确是非常在意。其中一位就是Qwerty键盘发明者的竞争对手奥古斯特·德沃夏克（August Dvorak）。他1894年出生于明尼斯达州，与捷克作曲家安东尼·德沃夏克是远亲，他还是一位教育心理学家，并坚信Qwerty键盘可以变得更完善。为一位在打字机上打印硕士论文的学生提供建议后，他的兴趣被彻底点燃。他认为，用Qwerty键盘打字时，普通的字母组合就需要手指杂技——“跨栏”——他还注意到，常用的单词比如“was”和“were”全部都要依靠左手。因此，1936年，他和威廉·迪利（William Dealey）发明了德沃夏克建华键盘并取得了专利。

据德沃夏克说，运用Qwerty键盘打印一篇文章，打字者的手指需要活动20英里的距离，而他所设计的键盘只需要1英里，这些都得益于符合人体工程学的设计，他的键盘还能减少常见的拼写错误。虽然这不是有删除键的时代所需要担忧的，但是德沃夏克的21世纪粉丝们还是将其吹捧为“可以修复肢体重复劳损”。二战时期的研究称，使用德沃夏克键盘的打字员比使用Qwerty键盘的同事速度快74%，这一结论被证明不足为信，但是如果你花时间仔细观察研究，你会发现Qwerty键盘的布局其实也没有太大意义。

重要发展

Qwerty键盘进化背后的另外一个理论是，它将“Typewriter”这个单词所需的所有字母都安排在了键盘第一行，这让销售人员能够快速打出打字机的名称，震惊那些潜在客户。但据日本京都大学两名研究者安冈孝一（Koichi Yasuoka）和安冈素子（Motoko Yasuoka）说，肖尔斯忙着给字母表排序那会儿并没有专业的打字员。相反，他们设想了另外一种解释：Qwerty键盘将字母重新排序是为了给予肖尔斯第一批顾客报务员以方便。然而这并不是故事的全部：“没有对于Qwerty键盘的一贯政策”，他们写到。“键盘上的字母布局偶然变成了Qwerty键盘这样，首先是为了接收电报，然后是对于发明者和制造者之间的折中考虑，最后是为了冲破旧专利技术。”

当然，我们现在正在使用的笔记本电脑有一个长期未得到充分使用的内置功能：它可以让我调整键盘上的字母布局，自定义一个新的键盘系统。当然，这需要我重新在按键上贴上标签，直到我能够再一次盲打为止，但我的硬件不会有任何改变。不过我很少用德沃夏克键盘打字，或许是因为我们中很少有人真正愿意去重新学习打字，我们只是武断地坚持使用我们所熟悉的方式。其实只要时间一长，盲打是我们最容易学习的技能，尽管最开始我们是看着键盘打字，到后来我们的手指就能“跑”起来，虽然要经常使用删除键。如果我们接受培训，那我们也会知道自己同样能够学习新的键盘系统——这个系统或许更适合我们所使用的语言或者我们正在使用的打字设备。

肖尔斯和他的同仁们在研究“文学钢琴”时或许不会知道，正是他们设计的打字机键盘布局，对人类的相互交流做出了持续的贡献。不过现在，我们用拇指进行了大量的打字工作，许多替代键盘系统正陆续诞生。比如Hero键盘，看起来就像转盘电话的拨号盘，它把新的键盘系统与精致的复古设计融合起来。TouchOne键盘据说是世界上第一个智能手表专用键盘，将字母挤在八个按键里，打字时需要四个动作的结合。还有PopKey键盘，它能同时发送GIF动图。这些新晋的流行键盘拥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速度。但这真的是优点吗？对于作家来说，这个特点或许没那么有优势——记得卡波特曾写过：“那不是写作，那只是在打字。”对于我们来说，现在所能使用的键盘都有立即刊印的能力，或许我们应该感谢那些能让我们慢下来的东西，将我们从在社交媒体上打错字的境况中解救出来。

（翻译：汪云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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