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马亮（中国人民大学国家发展与战略研究院研究员、公共管理学院教授。）

日前，有河南省新乡市延津县魏邱乡的网友拍视频举报，当地基层干部因为担心扬尘太大而影响上级领导检查，禁止农户使用机械收花生。此言一出，迅即引发人们的热议，对当地政府部门和基层干部的做法表示不解。

农业机械化是现代农业发展的重要方向，也可以帮助农业种植者和经营者减轻负担和提高效率。机械露天作业收获花生并剥壳，会带来扬尘污染，并可能违反大气污染防治法，对大气质量和身体健康都会带来威胁。因此，各地政府都在推进花生机收扬尘治理，在秋收期间倡导室内花生加工，平衡扬尘治理和机械化作业的矛盾。

农业生产有很强的季节性，往往需要抓紧时间抢收抢种。否则贻误了农时，就可能导致颗粒无收。治理扬尘与秋收作业之间孰轻孰重是不言自明的，但是基层干部却更加重视扬尘治理而不是秋收作业，这反映出当前基层治理存在的典型问题。同样，就在今年5月，河南南阳发生收割机因未办理大型运输手续而滞留高速的事件，一定程度上影响农作物收割。

基层治理常常需要同时达到看似自相矛盾或相互冲突的多个目标，这可以说是常态化的治理悖论。但是，这不意味着只能顾此失彼或非此即彼，而是可以更加创造性地执行政策，达到一石二鸟和一箭双雕。比如，秸秆焚烧影响大气质量，但是也有利于还肥于田，如何治理这个问题就考验基层智慧。

李强总理在出席今年三月全国“两会”记者会并回答记者问时特别强调，各级领导干部要提高创造性执行能力，“不能光踩刹车、不踩油门；不能尽设路障、不设路标”。毫无疑问，扬尘治理和机械化收获之间存在张力或矛盾，但是完全可以寻找更有效的创新做法，既降低扬尘污染，又保障农户利益。顾此失彼或“一刀切”的乱作为，更多反映了基层干部的懒政。

基层干部的宣传和执法不到位，背后反映出自上而下的政绩考核和行政问责存在避重就轻的问题。扬尘和空气污染的绩效考核更容易监测，也更受上级政府部门重视，基层干部如果做不好就会面临问责。相对来说，农业收获虽然重要，但是在干部考核方面并不重要。所以，基层干部两相比较，就会更加重视扬尘治理，轻视乃至无视农民利益，并导致因小失大。

这意味着要扭转当前领导干部的政绩观，推动领导干部树立正确的政绩观。特别是要树立以人民为中心的政绩观，更多倾听群众的意见，从群众的急难愁盼出发来制定和执行政策。在面临多任务冲突的情况下，基层干部也要能够分得清轻重缓急，在无法调和矛盾的情况下优先保障群众利益。

在基层治理方面要疏堵结合，以疏为主，而不是以堵为主。政府部门既要告知群众不可以做什么，也要引导群众在哪里和什么时候可以做什么。比如，政府部门可以开辟公共场地供农户免费使用，将扬尘污染较大的作业环节转入室内。也为农户提供适当补贴，采购和推广降尘效果更好的收割机械。还可以对农户进行相关技术培训，使他们正确操作农用机械，也能降低扬尘污染。否则，只是对收割机械围追堵截，而不去考虑群众怎么解决现实和迫切的秋收作业问题，那么就是强人所难，也自然得不到群众较好的配合。

最后，此事也反映出基层干部在政策解读和舆情引导方面不下功夫，导致念歪经和以讹传讹，使群众不理解政策并带来不必要的误解。群众对政策的理解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基层干部如何传达和解读政策。如果基层干部的解读不到位，那么哪怕上级的政策再好，也可能发挥不了应有的作用，还可能带来麻烦和纠纷。加强基层干部的政策解读和宣传能力培养，使他们不断提升政策素养，才能适应新时期的基层治理需求。

与此同时，在造成群众误解和舆论关注后，当地政府部门的回应迟缓，在面对询问时工作人员都以“不知道”为由搪塞，使政府形象进一步受到影响。当政策解读有误时，政府部门要迅速行动并及时发出权威声音，积极回应群众关切和社会关注，避免舆情发酵而带来更多问题和负面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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