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深瞳商业 沈拂衣
编辑 | 楚青舟
似乎没什么存在感的豆瓣IP，最近的势头，却宛如一匹黑马。
在常年由晋江、起点统治的网文改编剧江湖里，近期，豆瓣跑出了亮眼的数据。
先是芒果季风新剧《装腔启示录》演绎真实职场和男女情感角斗的心术，再是《九义人》致敬《房思琪的初恋乐园》，打破常规的九人合作复仇叙事也颇有看头。
再就是已经收官的《好事成双》，开播首日徳塔文景气指数就破了1.5，播出第三天破2且持续至收官，累计全端播放量即将突破5亿，播放市占比达到20.24%，强势登顶。
“小众”一向是豆瓣文学的标签，像《装腔启示录》这样高品质IP改编获得好评也不奇怪，但受众面也有限。
可是《好事成双》的热播，似乎在告诉我们，豆瓣，重新展现出一种获得全民关注度的野心。
这是一个很有标志性的信号。但豆瓣IP，是否真有机会异军突起，构成威胁晋江、起点两大IP龙头的新势力？
一、跌跌撞撞的豆瓣，终于学会“讲故事”了？
天涯、人人、豆瓣、猫扑、西祠胡同、百度贴吧......
这些PC时代的社区，有几家牵动过你的记忆？它们哺育出一些至今仍流传的神帖，也随着移动互联网到来而相继折戟。而豆瓣仍然存在着。
豆瓣跌跌撞撞的移动化探索，我们这里就不展开讨论了。深瞳商业之前发布的《被裹挟的豆瓣的一生》，已经讲得非常清晰。
我只想强调，尽管豆瓣评分、书影音推荐深入人心，但豆瓣一直面临一个严重的问题：缺少内容版权。而豆瓣磕磕碰碰后，终于开始和知乎一样，走上一条内容社区冥冥中的命定之路——讲故事。
讲故事和听故事，是人类共有的两种欲望。
“人均年薪百万”的知乎，最终开始兜售狗血怪奇吊足胃口的微小说。
甚至，这也是今天闲鱼在走的一条路——玩二手交易的闲鱼平台上，那些被插上草标卖掉的物件上，同样总有那么些欢乐逗趣悲伤缠绵的“真实”故事。
豆瓣早期用户的内容生产力是很强的。谁能想到名为“海棠”的用户随手发表的日记《我的朋友陈白露小姐》能拍电视剧？
而在“豆瓣小组”——这个大多数人用来吃瓜吐槽、聊聊趣闻甚至同城交友的地方——谁能想到小组里的长帖《与我长跑十年的女朋友就要嫁人了》能拍电影？
我们不妨看看：
豆瓣1.0版——“随时随地查询最靠谱的书影音评分”；
豆瓣6.0版——再次回归“你的书影音世界”。
历经多年探索，豆瓣在工具、通讯、社交这些“乱花渐欲迷人眼”的分叉路之中，还是聚焦到了自己的核心生产内容——书刊影视之上。
从被动评价影视，到成为影视内容的生产者，豆瓣是终于开窍了？
当然，原创文学的影视化探索，需要依托的不仅是平台本身，还需要和资本和市场的有效融合、精准切口。
二、豆瓣IP关键词：柠萌影业、现实主义
说到豆瓣影视IP的“复活”，柠萌影业不能跳过。
柠萌影业，主打IP剧作与现实题材剧作，前者如《择天记》《扶摇》《九州缥缈录》，后者有《好先生》《二十不惑》《三十而已》等都市情感剧，《小欢喜》《小舍得》等家庭教育剧，以及《猎罪图鉴》《胆小鬼》等悬疑剧。
柠萌最初开发的IP剧本，还是有很强流量属性的，主打知名网文作家的作品——《择天记》原作者猫腻，《九州缥缈录》原作者江南，《扶摇》原作者天下归元，《千古玦尘》原作者星零……
但是，这些IP改编剧并没有给柠萌带来古装剧方面的拓新成功。
《择天记》被吐槽特效，《九州缥缈录》不得原著气象精髓，豆瓣只拿到5.9分，《扶摇》打着女权幌子却依旧浓浓玛丽苏味，得分也更低（4.7分）。
剧本、演员、主题方面的问题，也在消耗柠萌制作的可信度。
随着业内逐渐破除对“大流量＋大IP”的迷信，再加上柠萌凭借女性话题剧《二十不惑》《三十而已》和家庭教育剧《小欢喜》等铸造的口碑，柠萌开始寻找符合自身调性的IP库——现实向、女性话题、悬疑风、质感佳，这些特质无一例外，都指向了豆瓣。
豆瓣阅读与其他网文平台明晰的“男/女频”的倾向性不同，它内部采用的是“类型小说”的分类，首页可以看到“言情”、“悬疑”、“女性”、“幻想”四大重点类型。
以“女性”类型为例，下分为“职场女性/家庭故事/成长逆袭/婚姻生活”四个题材。可以看出，豆瓣想要在纯文学和网络文学之间，打通一条品质上佳、文学性强、现实导向的原创文学之路。
这条路自然不可缺少的是高质量作者团队，豆瓣知名作者大多是名校毕业——《小敏家》原著作者伊北是北师大毕业，《装腔启示录》原著作者柳翠虎则是北大毕业。在网文作者及读者日渐低龄化的现在，作品的主题立意、内核深度能到一个什么样的程度，多少还是受到作者学识、平台调性、读者层次影响的。
2018年，豆瓣阅读宣布从豆瓣集团分拆，并完成6000万人民币的A轮融资，投资方为柠萌影业。
当时豆瓣阅读就对外宣称，平台的目标之一就是“为下游影视公司提供市场缺失的优质IP标的”，“优质IP”这几个字，可以说是击中影视市场IP改编多年的沉疴。
平心而论，豆瓣文学相比于大多数网文，展现出更深刻的社会思考和人文关怀。
比如由豆瓣作者李薄茧《九义人》改编的新剧日前在腾讯视频播放，她在作品结尾表示，这部“九人复仇记”，是致敬中国台湾作家林奕含《房思琪的初恋乐园》，这种和现实社会的深度链接，放眼网络文学之中算是凤毛麟角。
而豆瓣也定期举办“长篇拉力赛”，设置“女性”、“悬疑”、“幻想”三个组别挖掘优质原创。
今年8月收获一众好评的《装腔启示录》（作者柳翠虎）就是豆瓣第二届长篇拉力赛的冠军，获得15000名读者支持，3家观察团投票，阅读量超150万。
历届长篇拉力赛冠军作品，其实大多也有浓郁的生活与现实气息，擅长书写都市熟男熟女的情感、工作和生活。
如《纸港》《沪上烟火》这样的获奖作品，都有生动真实的地域文化、职场生活的描写刻画，这么一来，自然避免了晋江等女频网文的“背景悬浮”、“人设浮夸”、“职场虚假”等问题。
从行业视角来看，豆瓣阅读与柠萌影业，既有在题材类型、创作领域上的不谋而合，同时也是顺应了影视行业“现实主义”的风潮。
此外，体量小、适合改编成短剧的豆瓣文学，也赶上各大视频平台降本增效的关头，可以说是正当天时、人和俱备的风口。
但是，这阵风能助力豆瓣展翅多久，飞得多高呢？这就需要说一说豆瓣作品和大众市场的适配程度。
三、小众豆瓣的市场化难题：破圈可能有几许？
豆瓣阅读CEO戴钦，曾将豆瓣阅读定位在“严肃阅读、大众市场”。这似乎是一对矛盾的词组。
豆瓣文学，一直因为严肃、现实向、小众等原因，IP原著知名度不高，缺少像晋江、起点知名IP的流量基础，这也是豆瓣IP影视改编最大的问题。
但有意思的是，当下，仙侠、武侠、玄幻等题材火爆数年后，观众进入审美倦怠期，现实主义题材盛行。
豆瓣IP迎来难得的发展机遇期，而关键，则是找准当下受众情感共鸣的锚点。
在豆瓣首页“出版与改编”界面，我们可以看到豆瓣最受影视方喜爱的还是悬疑、女性、言情这三类作品。
在深瞳商业看来，豆瓣要想和当下影视剧市场产生更多化学反应，也正得从这三类作品切入思考。
先说女性类型：
豆瓣在女性人生困境方面的探讨，是能精准扣住当下观众心理以及女性主义风向的，不仅融入了新颖的职业元素和行业思考，能勾起观众的好奇；
同时也更关注女性成长线，甚至着重刻画女性群像，改编成功的话，或许能填补女频言情网文IP改编剧“伪大女主”的空白。
如《夜奔》女主是京剧小生，《三七》探讨女建筑师路佳在人工智能时代对自己职业的迷思；《专职“孝女”李彩玲》主人公是丧系青年李彩玲，入职殡葬行业后透过生死大事反思人生；
《无法抵达的南亭山》讲述底层女孩周岚从皮具厂女工成长为商场女强人的经历；《六姊妹》则聚焦安徽淮南何姓六姊妹六十年励志人生。
在“小众”质感基础上，对于已经受够国产剧陈腐套路的观众而言，打好“新颖”牌，再靠足够深刻的作品内核引发共鸣或思考，路子应该是行得通的。
再说言情类型：
豆瓣文学擅长描写熟男熟女的感情纠葛，相比于“过家家式恋爱”“悬浮”的网文套路，对人性的刻画会更真实，能够展现更复杂的人性和情感关系。
如《她的伪装》是职场女强人和被她利用过的爱人之间的情感较量；《跟我结婚的那个骗子》男女主都是各怀心思的“骗子”，人设新颖；《但愿人长久》从一对夫妇离婚为切入口，探讨如何在婚姻中尊重彼此个性。
一个值得关注的风向是，豆瓣文学关注了当代城市青年“返乡潮”的心理，渴望被乡野村庄和温暖人情治愈的社会心理。
芒果TV《去有风的地方》爆红便是典型案例，而豆瓣已售出影视版权的《行走水云间》男女主人公在深山与此徒步过程中互相治愈，《不如去野》和《日偏食》这两本作品更类似《去有风的地方》，同样都有些“田园治愈系”的味道。一句话，豆瓣文学在情感、人性上探讨的深度足够，且剧本质量不差，因此具备话题发酵、深度讨论的可能。
例如，此前热播的《好事成双》，主线剧情“女性互助对抗渣男”这个套路虽不算十分新颖，但人设和主题却很出彩。
林双和江喜虽然表面标签是“正室”与“小三”，实际上却双双面临女性成长过程中的困境，林双困于“相夫教子”与“个人成长”选项，江喜则面临小镇女孩的都市困境。
“如何在情感失败中重塑自我”——这，是比“打渣男”更有价值的主题。
最后，是悬疑类型。
社会派推理一向是悬疑剧中较易引起社会讨论的类型。
2017年《白夜追凶》《无证之罪》热播，2020年《隐秘的角落》《沉默的真相》让紫金陈的社会派推理掀起悬疑热潮。
但紫金陈三部曲之后，悬疑剧似乎后继乏力。直到2023年《漫长的季节》将东北这块土壤的喜剧基因与悬疑做了巧妙联结，才得以破圈。
豆瓣已售出版权的悬疑作品里，也有浓墨重彩探讨案件背后人性、社会问题的。
如《她所知晓的一切》通过一本日记牵连出两个女孩的友谊与尘封的姜家灭门案；《砂锅》透过一起性侵事件揭开两个家庭、四个少年的破碎人生；《寂静证词》探讨的是互联网时代下“受害者”如何一步步异化成为“加害者”的故事。
这类作品自然地更容易引起热议。
五元文化创始人马李灵珊曾表示：
“基于现代侦查科技的发展，再做纯粹的悬疑推理性的作品不太符合客观规律。而当下悬疑剧可以走两个方向：
一是像《隐秘的角落》和《沉默的真相》这样的社会派悬疑，二是将悬疑元素叠加到其他类型中。”
现下国产悬疑剧正走入同质化的窠臼，传统的悬疑探案很难引起观众的兴趣，各大平台想要破局，都需要一些剧情、设定、人物上的创新元素。
有像优酷出品的《白色月光》这样尝试“女性向”悬疑的，也有像爱奇艺《唐朝诡事录》这样走“志怪悬疑”路线的，还有像《闻香探案录》这样玩“异能探案”的。
9月腾讯热播的《九义人》在剧情安排上也有巧思，“七年前”和“七年后”的剧情交错前行，网友戏称“一集回忆气抖冷，一集复仇好痛快”。
在豆瓣这边，已售出的《青女》走古风推理路线，由大理寺寺丞裴缜、女仆林畔儿一同探案，看起来略有些《御赐小仵作》的味道。
《白鸟坠入密林》突破常规悬疑剧套路，通过剪辑师的采访和镜头，抽丝剥茧引出诸多复杂的人物关系；
《少女的告别信》以博主大V的被暗杀事件、一封神秘威胁信，展开警方的追凶游戏；
《谁杀了未来的我》更将“穿越”元素与悬疑结合，女主叶可可奋力拯救未来自己的悲剧人生，也颇有看点。
总结起来，豆瓣IP在剧情和设定上较为新颖前沿，人物刻画更加立体饱满，所探讨的人性、情感与社会议题都更丰富深刻，具备类型小说的质感。
相较于工业化模式生产下的一些网文而言，有它自身的吸引力，在圈层内部收获口碑好评是不成问题的。
至于能否真正破圈，大致可以参考《装腔启示录》《九义人》这两部圈层佳作和《好事成双》《小敏家》这两部破圈剧作的区别。
《装腔启示录》体量小、有着明确的现实导向，情感表达含蓄文艺，审美上有间离；
《九义人》虽然主打“复仇”，但对比火爆出圈的复仇剧《黑暗荣耀》整体叙事节奏更温吞，情节上“爽”感不足，人物也没有那么激进另类，这两部剧还是舍弃了下沉市场的，走的是口碑精品路线。
《小敏家》开局便是一对情侣刘小敏和陈卓正准备过周年纪念日，却因为家人突然到来，陈卓只能伪装成“网约车司机”，这也是运用了“掉马甲”这种强情节模式。
同时也营造了“谈恋爱为何偷偷摸摸”的悬疑氛围，让观众带着疑问追剧，后面更有“前夫和闺蜜谈恋爱”这类看似狗血、接地气的设定，牢牢锁住了下沉市场。
《好事成双》在剧情节奏的安排上是很巧妙的，前5集以明快带感的“查小三捉小三”这样的“流量密码”打开下沉市场，并迅速带观众入场，且清晰鲜明地立住了每个人物的性格形象。
后面叙事节奏放缓，留足空间给人物细节的铺设、情感脉络的延展，但因为开头观众与主人公已经产生共情，也会选择追剧。
简单说，豆瓣IP改编如要破圈，或是需要强类型元素的叠加来辐射更多圈层。例如：“悬疑”“奇幻”“爱情”“家庭”“职场”“武侠”“谍战”“宫斗宅斗”“喜剧”“女强”。
或是需要足够与下沉市场共鸣的叙事情节，例如种种争抢误会猜疑矛盾等等。
元素叠加的方式是否创新？叠加效果是否足够惊喜？强情节是否足够引动更广泛圈层的话题讨论？这些都将影响着豆瓣IP改编剧的破圈可能性。
豆瓣IP的“复活”，已经成为事实。
但豆瓣要想真正成为和晋江、起点IP改编鼎足而立的一方势力，还需要时间来找对脉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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