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娱乐资本论 付梦珍
在2013年之前,IP还被机械地翻译成“知识产权”。如今,我们都知道它代表了一个千亿级别的庞大市场。
“万物皆可IP”的模式大约从2014年开始走红,“得IP者得天下”的商业模式开始加速狂奔。新华网和社科院的报告显示,到2024年,中国IP授权行业和IP改编娱乐行业的市场规模预计将分别达到1561亿元人民币及5867亿元人民币。
今后又会怎样呢?
“市场太乱,大家都不好做。”
“2016年拿IP后,我在五年里亏了400多万。好不容易开始赚钱,却被迪士尼打得措手不及,现在只想做代工厂了。”
“以前被授权商拿IP是为了品牌升级,现在更多地是为了卖货。他们更理智,也更追求性价比了。”
“IP行业的二八效应越来越明显了,IP方忙着做抖红(抖音和小红书),被授权商在想要么出名、要么赚钱。”
……
这些观点和经历来自娱乐资本论在2023年CLE中国授权展、CTE中国玩具展等展会上,与现场的100多家参展商进行的深度交流沟通。
由中国玩协主办的CLE中国授权展、CTE中国玩具展等四个展览(玩协四展)10月17-19日在上海举行,其中授权展已成为热门IP与品牌方、厂商等精准对接的平台。娱乐资本论作为合作媒体,承办了展览期间举办的“2023 WEB3.0 AIGC高峰论坛”,也派出多路记者深度采访报道。
在本文中,我们将进一步呈现我们了解到的细节,跟各位读者一起,从行业角度窥探IP授权的现状、变化与发展。
被授权商更加理性,二八效应加剧
2016年,在浙江温州做儿童玩具生产的陈贤,想开拓轮子类的玩具市场,看上了奥飞《超级飞侠》IP的图片配色,花重金拿下了奥飞的玩具授权开发产品。
头5年里,陈贤亏了四五百万,“拿IP几十万,开模成本十几万,再加上整个产品线的打磨,投入非常高。”幸运的是,2020年,陈贤投80万研发的两款玩具成为爆款,三个月,在山东和郑州的市场里卖了1000多万的销售额。
当陈贤想继续开拓其他市场时,发现销售渠道变化太快,“从线下到淘宝、京东的货架类电商,再到直播带货,我也学不会。好多代理商转做线上,找不到人和我共担开拓新市场的风险。”
多重压力下,陈贤选择了放慢前进的脚步,但今年IP的生意更难做,“现在整个IP市场上迪士尼的占有率、成熟度最高。迪士尼好我们就好,迪士尼乱我们就难做。这两年行业不好,迪士尼授权多,我们下滑得很厉害。”
某IP公司的运营总监李智,从被授权商的角度,分析了迪士尼市场出现混乱的原因,“这背后其实是被授权商越来越理智,使迪士尼的IP开放程度必须越来越高,门槛越来越低,否则被授权商会选别的IP。”
上影元的IP商业化负责人黄晓峰,也指出了今年IP市场上的重要变化之一,是被授权商的成熟,“过去,被授权方首选合作的多是头部IP,但今年,他们对IP的选择思考维度更多了。”
上影元由上影集团与上海美术制片厂共同成立,运营上影旗下的《中国奇谭》《九色鹿》《大闹天宫》《葫芦兄弟》等动画IP。
今年9月,肯德基和上影元的《猴子捞月》进行IP联名,推出了“花正好月正圆”中秋套餐,“《猴子捞月》本来是中腰部IP,但它是剪纸动画中非常特殊的拉毛剪纸动画,也是非遗,契合中秋团圆的氛围。品牌方看重的是IP背后的情感文化价值。”
疫情后,公司收入减少最先砍掉的多是营销费,即授权费,整体费用呈现下滑趋势。过去,产品从设计到上架商超,需要半年左右,链路长。现在传播渠道越来越多,市场节奏越来越快,很多IP会采取短线联名的策略,主打短平快,要看得见的效果。
某一线IP负责人周娜透露,“今年,我们做了很多半年左右的短期联名,也是在通过市场运营保持IP知名度。”
青岛赛特嘟嘟动漫文化的IP设计总监孙康直言,“现在市面上对IP的需求在上升,二八定律的分化特征也更加明显,被授权方缩减了对中部IP的需求,更趋向于选择爆火的IP,比如社交媒体上的新宠奶龙,契合龙年的概念,就很火。”
“准确地说,品牌越来越精打细算,想把钱花在刀刃上。如果想直接卖货,就找达人,想传递品牌价值和内核,就找IP做联名。”黄晓峰说。
Rights&Brands Asia国内高级授权经理詹子贤提到,“今年IP市场普遍比较冷,品牌和地产商预算少,只能多用本土原创IP避免支付保底费用。”
品牌方整理更加追求性价比,成为很多IP方共同的心声,这也使得IP方调整了运营策略。
营销事件的落脚点是产品
“扫码关注我们的小红书、抖音账号,可以领礼品。”展会现场,不少IP方开展了此类活动。作为文化向内容,IP的主力消费人群是年轻人。因此,新媒体成为很多IP方的宣传发力渠道。
授权企业沃贝CPLG2019年开始进入中国市场,旗下运营花生漫画、天线宝宝等IP。
授权展现场,沃贝CPLG将展位设置成了户外探险风,其市场部某运营人员杜风(化名)说,“很多80后是看着花生漫画长大的,我们肯定要维护。现在80后也是职场的中坚力量,他们工作之余,会喜欢探寻户外生活。基于此,我们做了明年史努比的户外探险主题活动,开发相关产品。”
沃贝CPLG今年2月开始做小红书,做到了4万粉丝,加上微信和微博,一共做到了70多万粉丝。这也成了沃贝CPLG授权IP时,给到被授权方的合作资源之一,杜风说,“我们是ToB业务,需要让合作方也赚到钱。”
图/受访者提供
卡拓雅品牌公司成立于2015年。旗下代理美泰的芭比等IP品牌。今年4月,好利来和芭比推出了联名糕点礼盒。7月,芭比和名创优品推出了“万物皆可粉粉搭”主题系列,上线了联名产品的5天内,接近一半的品类已全网售罄。
卡拓雅授权部总经理周沁原,谈到了IP与被授权方合作的变化,“以前,有规模的品牌选IP,更看重IP的知名度。现在,被授权商更重视IP背后的理念和调性。”周沁原将IP看做媒介,产品是载体,“被授权商选择适合自身品牌理念和调性的IP,打造个性化的产品,以实现精准受众人群的情感共鸣和消费转化。”
图/受访者提供
广东明星创意动画公司有着多年制作动画片经验,旗下拥有被称为“中国第一科幻超人”品牌的《开心超人联盟》动画IP。其品牌授权总监朱玲透露,“公司今年的发展,是在展开传统产品的授权业务,保证营收的同时,开创二创潮流类的产品线,通过品牌拉流量。”
图/受访者提供
授权商的变化,也倒逼着IP方要重视在社交媒体上的宣传。从2018年5月,明星创意在抖音上开通了《开心超人联盟》账号,目前更新了1191条作品,获赞2761万。
《开心超人联盟》做了13年,当年很多看动画片的孩子念了高中。“他们对潮流类的产品有需求。我们经常在官方的抖快上,看他们的留言,调整衍生品开发。”
增加话题营销,成为不少IP方重视的方向,与产品结合,则是做话题营销的重要步骤。朱玲说,“我们需要线下产品承接线上流量,给用户打造消费场景,这时就需要有产品作为载体。”
周娜对此表示赞同,“前几年还有品牌会把IP当成救命稻草,有授权就好卖。现在更看重转化率,签IP的时候也会问版权方,有没有设计支持?营销支持?这在以前是很少的。”
李智谈到选被授权方时说,“我们很看重产品联名的影响力,IP单独炒营销事件是很难的,没有落脚点,投入大且风险高。成功的IP营销都需要靠联名出产品、做营销,多个推手一起做。所以我们更想和有宣传渠道的被授权方合作。”
有识别度、差异化、情感表达的IP正在出圈
国潮和航天题材带火了诸多衍生品,一度备受热捧,但今年的授权展上,国产和航天类IP热度,相对前两年的爆火下降了很多。周娜解释,“有人买单的才叫IP,博物馆本身就是概念性的东西,有噱头,但辨识度不高,观众购买力不强。”
这背后,实际上也是这两年被授权商的变化,“被授权方的理想路径是,用户因为IP买卖了产品后,成为产品的粉丝。强有力的转化就变得十分重要。”
周娜也指出,博物馆文创这两年走低,和授权出口太多有关,“很多航天都说可以对外授权,这使得IP的稀缺性降低。而品牌授权最怕打价格战,要IP就是想要差异性,现在差异性没了,IP存在的必要性也被降低了。”
黄晓峰从潮流周期提出了解释,“一方面是每一个潮流风向都有阶梯向的周期性。一方面是博物馆的IP多数都是纹理和图案,很难做延展,限制了内容开发的广度。”
这也指向了今年受欢迎IP的另一个特征,即具有情感陪伴属性。
“《小妖怪的夏天》能够出圈,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击中了社畜的心声,作品风格轻松诙谐,契合年轻人审美。”
黄晓峰表示,IP做长线还是短线,主要取决于品牌对自身产品的定位,“中腰部的品牌更愿意做长线IP合作,希望IP能带动品牌影响力。通过产品加IP打动用户,形成用户对产品的黏度。头部品牌的用户习惯已养成,品牌方更想用IP给用户提供新鲜感,所以爱做营销类事件。”
图/受访者提供
詹子贤则表示,“今年出圈的FENDI和喜茶、茅台和瑞幸都很有反差感;另外就是有好内容的IP更受客户青睐,比如我们的《姆明山谷》豆瓣评分最低8.8+,今年和look眼镜、斑马等达成了合作。”
图/受访者提供
磨铁动漫IP授权总监Vickey将磨铁动漫旗下IP特征概括为,“形象有识别度、有粉丝基础,有情感表达”三大特征,“比如星星人,它其实有治愈、可爱的关键词,粉丝画像是大众化的年轻人,内容也在持续更新,并且具备了带货转化能力,现在很受被授权商的欢迎。”
星星人授权产品:3D-JP拼图 图/受访者提供
IP运营万条路:出剧集、拍电影……
为了拓展IP生命力,明星创意推出了《开心超人联盟》主题曲,正在打造真人剧和电影,“动画继续走低幼路线,真人剧是以6-18为核心的青春科幻校园剧,电影的受众是全年龄向。我们在做矩阵化IP的年龄层多覆盖。”
现场,一位资深动画片制作人也指出,“我们做一部动画片成本几百万,靠播放量根本不赚钱,其实是为了做IP。”
明年是史努比首次以“小猎犬童子军”(Beagle Scouts)角色亮相查尔斯·舒尔茨漫画中的50周年,沃贝CPLG计划将整个产品线向日用品授权领域发力,包括在线下商业体中加强和消费者之间的联系。
Vickey将IP变现渠道主要分成两类,“内容向IP的变现渠道还是以内容发行为主,形象类的IP更多的变现渠道是产品。”
不过,不论授权方如何绞尽脑汁,为旗下IP找到出路,它们最终都必须给下游工厂带来共生的利益。
有的工厂在探索打造自己的IP,以及通过IP谋求转型。东莞市正奇玩具是一家做了20年外贸品牌毛绒玩具的代工厂,有500多名员工,之前主要做外贸,现在随着外贸减少转做国内市场。
其总经理聂小姐介绍说,“三年疫情后,国内的玩具代工变得非常卷,我们是走品质路线,卷价格上没优势,现在也在转型自主开发产品。我们之前也拿了两个IP,卖得一般,压了很多货,现在在用小红书做自己的产品,做到了1.1万粉丝。”
图/受访者提供
“(我们)后续也会尝试做自己的品牌。在IP这条路上,今年有很多热门IP爆火了,我们虽然现在做的不好,但是仍然看好这条路。”她说。
另一方面,陈贤对我们说,他计划砍掉产品设计、IP授权等业务,以后专做产品定制了。
和陈贤聊天时,娱乐资本论遇到另一位玩具工厂负责人。他加入对话,提及自己也正准备转向代工厂的模式,“这样风险小,收入稳定。”
此时,上游授权链条的不确定性,无疑会影响到工厂们的信心和发展走向。
在和娱乐资本论交流时,中国玩协的梁梅会长曾经提到,玩协四展当中的授权展,其实最开始是在玩具展这个主展当中,因为展商自发需求而尝试设立的。如今,它已经成为亚洲最大的授权展,是众多国内外头部品牌拓展中国市场的首选。
这也让我们在这次授权展上的观察,距离更全景地展现国内IP授权版图更进一步。我们看了IP授权业务这些年的变化、仍需要改进的问题,以及,IP市场将越来越大的根基和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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