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新声Pro 赵铭 张一童
1.演唱会本质是一种内容消费,并且是昂贵消费。
过去,这种消费逻辑并不突出:对于C端而言,演唱会大部分时候和明星强绑定,粉丝心态会弱化消费标签;在B端,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对很多运营方和参与者而言,其盈利模式更接近金融产品,而非直接的ToC收入。
但这一情况在今年已经发生变化,特别是经历了上半年的报复性消费,进入下半年后,市场趋于理性,对应高价位,消费者也开始对体验提出更高要求。
2.路人,或者说普通大众已经成为演唱会的主流消费群体,而不再是粉丝。
从实际销售情况来看,今年售票情况较好的艺人,周杰伦、蔡依林、薛之谦、五月天、毛不易、杨千嬅……都更偏向于国民性较高的歌手。
这类歌手路人盘大,出圈作品多,一些观众也许对歌手本人经历并不甚了解,仅熟悉其几首大众歌曲,但出于增加一种沉浸式体验的动机,也足以支撑他们购票。这也是为什么五月天、周杰伦、陈奕迅、伍佰等歌手的票总是秒售罄。
一些艺人团队会有意识地强调国民化,比如毛不易今年的巡演,从主题拟定、中插视频的拍摄、到营销话题的策划都偏向激发一种大众情绪共鸣。
形成对比的,则是原本在粉丝群体中有很高票房号召力的偶像歌手。黄子韬和刘雨昕的票房表现不佳,偶像的动员能力有限,除了王源、鹿晗这样的顶级偶像,但他们开的场次也不多——只有作品破圈传播才能带来更大的票房转化。
观演群体的变化也影响演唱会的选曲逻辑。更粉丝向的冷门歌曲,无法满足观众基本需求。梁静茹安排了大量在大众层面属于冷门的歌曲,这导致许多观众前期购票时有一定犹豫,观演时体验感也不尽人意。张惠妹演唱会也有同样的问题,冷门歌曲无法引起观众的参与感,如一位观众在评测时所言,「前半段选曲很迷,周围的人也和我一样都在玩手机,有些遗憾。」也有观众因此提前退场。
3.大众消费品属性下,用户对体验和服务的要求和粉丝是不同的。
过去,来听演唱会可能只是为了「听喜欢的歌手现场演唱」,如今对体验感、互动感和现场氛围都有了更高的要求。
体验感更好的演唱会更受欢迎,以至于反向拉动艺人的人气,凤凰传奇、伍佰在今年借演唱会翻红,他们专业素质过硬,同时歌曲传唱度高,可以调动起全场大合唱。「好蹦」也是现场氛围和互动感的一个重要判断标准,五月天、蔡依林、张杰等歌手的现场都收到过类似评价,许多观众买票的第一动机也是为了「蹦迪」和「解压」。
观众对演唱会体验感更为重视的另一个体现是开始出现退票和维权的现象。梁静茹上海演唱会曾经因为座位安排不合理,导致一些观众在观看演出时被柱子所遮挡,包括1299、999元等票档。
这些观众事后组织了「柱子票」维权群组,由于后续主办方就赔偿问题未达成一致,共有9名原告最终将演唱会主办方上海魔方泛文化演艺有限公司诉至法庭。
4.演唱会消费属性的一个具象化表现是小红书上一系列的「演唱会体验测评」相关内容。
演唱会成为了「拔草」的对象。对于一些演唱会宣发团队而言,小红书已经成为他们收集舆情反馈的核心阵地。
在这些笔记中,这些用户往往会购买许多场国民度较高的歌手演唱会。他们会从唱功、选歌、舞美、造型、体验感(是否能蹦)、场馆选择、座位安排是否合理等维度进行评价。
由于普通大众成为如今的演唱会观演主体,他们相对没有粉丝滤镜,在「见真人」之余,唱功依然是基础的评价维度。因此一些歌手会因为唱功不佳而「翻车」,如告五人的上海演唱会。告五人曾借助综艺、短视频的力量形成了强大的路人盘,但演唱会的表现,未能匹配观众对歌手专业能力寄予的期待。
5.内容仍然是观众评价一场演唱会好坏的核心因素。
比如杨千嬅的内地巡演准备了超过30首歌和5套造型,被认为颇具诚意,相似的还有蔡依林在演唱会中展现的唱跳水平。
此外,观众对内容的定义从简单的音乐和唱功,变为对舞美、音响等多维度内容的综合评述,艺人之外的制作阵容也是考量因素之一,毛不易的演唱会就邀请荒井十一作为音乐总监。
舞美是他们关注的核心要素之一,除了舞美本身是否够好,也包括其与歌曲本身的适配程度。如林宥嘉演唱会的舞美和歌曲的融合度就被一些观众评价堪称完美;华晨宇被称为鸟巢首开四面台个人演唱会的第一人,其四面台视效通透全场无遮挡,也受到好评。
此外,评价维度还涉及到了音响、服装造型、talk环节、点歌、以及观众席是否有人遮挡视线等。
6.经纪公司和演出方需要意识到自己面对的不再只是艺人的粉丝,并树立起更强的服务意识和产品意识。
最重要的仍然是保证内容质量。事实上,尽管票房大热,但周杰伦、五月天在巡演期间都出现过不在少数地对互动太多,演唱有限的抱怨。
在此之外,提供保障观众基础观看体验的配套设施是提高体验感的有效方式之一,如雨天提供雨伞、雨衣,以及提供干净的坐垫、座位套等。
李荣浩演唱会是一个正面案例。2023年的每一场演唱会,李荣浩都为观众准备了一次性座位套;在此基础之上,再根据不同场次、不同时间提供相应的附加福利。如8月举办的青岛演唱会为观众提供了冰凉贴;11月举办的杭州演唱会又准备了暖宝宝。
此外,也有一些歌手会提供演唱会伴手礼,如张艺兴、傅菁、陈卓璇等偶像歌手,都在演唱会为粉丝提供了伴手礼。
观众用李荣浩演唱会的座位套制作的装饰品
7.建立更合理的退换机制是提高消费者满意度的另一个重要方式。
9月10日,薛之谦成都演唱会因病被迫延期。为了最大程度弥补观众,薛之谦选择当天继续在台上与观众互动,主办方潮石音乐发布则承诺将退票,并且承担外地观众的交通酒店费用。
几天前,王嘉尔宣布因身体原因取消12月2日个人巡回演唱会北京站的演出,北京站演出承办方华乐非凡发布补偿公告,称将补偿外地观众因本次演出延期产生的相关损失,并提供了补偿费用标准。
8.对于主办方而言,保持谦卑、不傲慢的方式是多听取消费者的声音,并及时提供反馈。
毛不易演唱会期间,出品团队对入场时间、内场体验等方面都收集了大量用户反馈,并及时做出调整,这其中还包括艺人的妆造,由于巡演跨越两个季节,当时有观众提出艺人的服装是否合适。
对用户舆情的及时监测,也会带来新的内容灵感,杨千嬅巡演过程中,制作团队发现曲目的改变会带来好的反馈,便设置了歌曲盲盒作为彩蛋环节,每个城市的演出都能有独属于自己的体验。
9.如果将演唱会作为一个成熟的消费产品,那对价格的分层,某种意义上不应该只由座位决定,而可以提供更多服务。
事实上,在周杰伦等艺人的演唱会中,前排座位已经带有「点歌机会」等附加权益,但大多是隐形的。更明确的是王嘉尔演唱会,王嘉尔的VVIP坐席提供1V1合影权限,以及一枚纪念币和纪念品。
此外,王嘉尔南京演唱会,还借助品牌的赞助,在场外为观众提供更丰富的体验,例如Leader电器提供了热饮、专业化妆师打造专属妆容等福利,还有六连拍、小彩条写祝福等互动体验。
10.五月天假唱的核心争议点不在是否违背艺德,或是粉圈大战,而是如果确认假唱,则存在消费欺诈行为。
在所有维度里,不假唱是演出的基础要求。此前,韩雪在表演音乐剧《白夜行》时因使用录音而引起争议,并最终被罚款。
根据《营业性演出管理条例》第二十八条之规定:「演员不得以假唱欺骗观众,演出举办单位不得组织演员假唱。任何单位或者个人不得为假唱提供条件。演出举办单位应当派专人对演出进行监督,防止假唱行为的发生」。
与此同时,根据《营业性演出管理条例》第四十七条之规定,以假唱欺骗观众的,观众有权在退场后依照有关消费者权益保护的法律规定要求演出举办单位赔偿损失,演出举办单位可以依法向负有责任的文艺表演团体、演员追偿。
有媒体向五月天上海演唱会所在地、上海市徐汇区消费者权益保护委员会联系咨询,相关工作人员回复,票务文化演唱的行政监管部门属于文旅局,假唱违法的定性需要行政部门确定,认定是欺诈,就可以按照《消费者权益保护法》要求退一赔三。
假唱的危险性不仅仅来自条例规定,更重要的是消费者对这一行为的抵触,假唱风波中,大量五月天演唱会现场的视频流出,均为观众自己拍摄。
11.最后一个问题关于能不能发「五难财」。
五月天假唱事件发生后,抖音、微博开始出现大量其他歌手演唱会现场的切片,他们中的大部分都正在进行巡演,就连此前一些因为破音和唱法被「拔草」的歌手,此番也因为「至少是真唱」再次被认可。
如果从粉丝视角,这毫无疑问算作拉踩,但如果我们将演唱会视为一个自由消费的市场,所谓「五难财」也只不过是个消费者货比三家的过程。
对于五月天而言,在这场尚无结论的假唱风波里,真正的危机并非有关机构不知是否会发出的罚单,而是大部分已经转身离开的消费者。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