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潜水鱼 李小溪

编辑 | 何润萱

阅读提示：本文提及的癫公概念仅作角色讨论，不涉及演员本身及医学概念。其他如癫婆、疯男人、疯女人也作同理，仅在流行文化语境内讨论。

临到年底，国产剧上新不断，观众却偏偏考古起12年前的老剧《千山暮雪》。颖儿饰演的女主童雪，总在强制爱环节上演纸鹤舞，喜提“纸鹤癫婆”新title，刘恺威饰演的男主莫绍谦，面对女主的背后拥抱，他使出圈作品“肘击三连”，获封“肘击癫公”。

小鱼考察了今年国产剧的角色流变，发现癫公癫婆尤其多，大有朝着《千山暮雪》文艺复兴的意思。爆剧标配癫公癫婆，疯男人到处都是。前有活活用冻鱼把人打死的高启盛，暑期档有疯批男人玱玹，临到年末了，《宁安如梦》里的谢危、《一念关山》里的李同光也多少是一个路数。

小鱼看得出来，大家的精神状态都很美好，发疯文学已经照进国产剧了。

国产剧疯男人爆发年

对比去年，《梦华录》里的顾千帆、《苍兰诀》里的东方青苍、《卿卿日常》里白敬亭演的尹峥，一众正常男主，今年国产剧似乎量产“疯批”男人。

年初的《狂飙》中，高启盛把高智商、高学历、阴险狠毒、腹黑的角色演绎得淋漓尽致，在一众男人中靠狠劲杀出重围，手拿冻鱼追一路，耸肩甩手走路火遍短视频，“京海第一疯批”实至名归。

《狂飙》

玱玹、李同光这两位古装剧癫公代表，主打为爱痴狂。一个门外藏刀自割手掌，情到深处跪地呐喊：我喜欢你有错吗？我想和你长相守有错吗？李同光则情深不悔，舅妈、师傅、师妹轮番上阵，女主打他、骂他，他都一脸享受，还专门建个密室收藏女主画像和衣物。观众上头be like：健康的恋爱固然重要，但畸形的恋爱实在精彩。

歹毒运镜和表演不当对癫公也有加持作用。《宁安如梦》里的谢危，人设是带感腹黑权谋帝师，对女主巧取豪夺，但雨天倒地歹毒镜头慢放脸部肌肉震颤，加上发红的下眼影，“苦果亦是果”的不理智呐喊，看起来也是一副疯疯的样子。现偶的情况更一言难尽，《以爱为营》里的王鹤棣，过山车运镜加持下，角色设定和台词漫步云端，营造了奇异的癫公观感。

落后的霸总男主，是另一种不合时宜的落后疯男人。《我的人间烟火》杨洋被封“下颚线癫公”。刚播的《脱轨》，网友锐评癫公强制爱洗头妹，林一饰演的男主祁连摁着女主手，捂住女主嘴，把腿插进女主腿里别着女主脚，大喊“不想死就跟我走！”观众直呼007上身，太过暴力无礼。

《我的人间烟火》

港剧塑造起癫公也不遑多让。《新闻女王》的飞爷和乔治，一个成天喝奶茶促内斗，一个唯恐天下不乱，力做女主Man搞事业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从“疯女人”到“疯男人”

相比今年才频繁出现在国产剧里的疯男人，国产影视剧塑造疯女人是传统艺能了。

女性主义研究最负盛名之作《阁楼上的疯女人》从文学史中打捞出了“疯女人”这一类别，作者桑德拉·吉尔伯特和苏珊·古芭认为，疯女人是掌握话语权的男性划分出的类别，而每个善良温顺的女人背后，或多或少都拖着一个癫狂的影子。

2003年播的《至尊红颜》里的徐盈盈因妒忌李治对武媚娘的爱，一路害尽挚友亲朋，她砍掉小多手脚、挖去眼睛，是不少人的童年阴影，主打一个穿最粉的衣服，做最狠的事。《小鱼儿与花无缺》的江玉燕和《宫锁沉香》里赵丽颖演的琉璃，一个是大美人大疯批，一张纯真无邪的脸，但手腕阴毒。一个是人畜无害萌妹脸，但人是又疯又狠，笑起来叫一个瘆人。

《至尊红颜》

最近几年，疯女人也在国产剧得到品种延续。《知否》里的小秦氏娘子，在反封建火烧祖祠这件事情上，殷寿在她面前都得认第二，这场戏让人看到她成为歹毒后妈背后命运里的草蛇灰线，也让她稳坐宅斗疯批婆婆第一名宝座。到今年，《长月烬明》里的天欢、《我的人间烟火》里的“白粥癫婆”许沁，也都成功疯出圈，就不赘述。

从疯女人到疯男人，国产剧看似迈进了一大步，但其实还是在追赶同行罢了。在美剧中，疯男人司空见惯，并且被塑造得极富有角色魅力。

比如《绝命毒师》里的老白，身患癌症，儿子瘫痪，肩上扛着整个家的重担；作为高中老师，天天被学生捉弄，活得毫无尊严可言；与朋友开公司，自己放弃了股份。压抑太久最终走向发疯，老白放着化学老师不做，觉得制毒更能展现自己的能力，最终一发不可收拾开始人性的狂飙。

《权力的游戏》里不光有塔格利安二世疯王，还有暴虐成性的乔佛里，个性强硬，和疯后瑟曦一样容易情绪失控，并具有施虐狂的特质，为了看母猫肚子里的小猫而用一把匕首剖开了怀孕的猫，还展示给父亲看。《纸牌屋》凯文·史派西演的总统不折手段、搞死所有人，《汉尼拔》的男主则是直接吃人......

《权力的游戏》

国产剧疯男，虽然来得晚了点，还是有机会迎头赶上。不过，相较而言，国产剧的疯女人维度还是太单一，要么是因爱而不得妒忌成狂，要么是被压迫不得不复仇反抗，像汉尼拔、老白、《纸牌屋》总统这样的立体的角色样本还是太少了点。

“疯男疯女”为谁代言

癫公癫婆频频现身国产剧，其实也是有兆头的，并非无的放矢。最明显的体感趋势是，短视频里谁疯得彻底谁火，完颜慧德、娟子都是剑走偏锋突然爆火的案例，网友则酷爱用表情包诉说自己与世界同归于尽的决心。反映在国产剧里，疯男疯女是越来越受欢迎，从以前的除之而后快，变成了共情。

小秦氏、天欢、琉璃，这些疯批角色突然有了不少拥趸，粉丝二创出现了大量以她们为第一视角的故事重述，叶冰裳的粉丝给她写同人文改结局。站在道德制高点、角色第一顺位的男女主不再被代入。

究其原因，是观众在职场高压、社会内卷下，内心的渺小感和反抗的投射。自知不是主角命，躲不过焦虑和被压榨剩余价值，但内心的抵抗没有消失，只能借发疯的角色之口道出。

《黑暗荣耀》里妍珍动不动就跺脚怒吼，歪嘴嘲讽，偏偏观众看她的戏份最爽最开心。赵丽颖饰演琉璃的cut最近在抖音也被翻出来，观众直呼她好疯我好爱。

东亚男性长期以来，要么爹味太冲，要么太过内敛含蓄，出现一个如谢危这样疯狂示爱、爱到疯魔的男人，自然觉得新鲜。这和前阵子市场里批量化出现姐狗恋是同一个道理，弟弟们最大优势在于毫无爹味，填补剧集市场男性角色形象空白罢了。

这几年，东亚人集体发疯已经成为国际影坛奇观。首先是一家子都是奇葩的《寄生虫》，拿下戛纳金棕榈。导演为了呈现韩国社会极端的贫富分化差距，塑造了一贫一富两家精神状态都不太正常的人，而穷人一家因为极度贫困致富无望，直接摆烂，经常说出一些来自疯批的警世语录，比如：一开始没有计划的话，发生什么事都无所谓。杀人也好，卖国也好，全他妈无所谓了。

而后是把疯狂的东亚人包装成了一部cult电影，送上了奥斯卡的《瞬息全宇宙》。另外还有《怒呛人生》，一桩由两个路怒症的亚洲人引发的血案。豆瓣网友锐评：东亚人还没携手发疯是世界另一大奇迹。

发疯成为亚洲特色，还是和工作压力脱不开干系。东亚三国文化同源，儒家文化推崇长幼尊卑的秩序感，文学艺术含蓄内敛的表达耳濡目染，在现代社会，从考学到工作，甚至婚恋，都笼罩在绩优主义的铁则下，同学到同侪，无不是竞争的对象。现实的内卷游戏无法退出，只能在网上、在影视剧里释放压抑。

站在年底来看，东亚人算是彻底疯出圈了，压抑沉默的东亚人已经疯到了奥斯卡和戛纳，癫公癫婆再度席卷内娱，就看下一步，谁能疯出新花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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