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快刀财经 朱末
重生、复仇、逆袭、霸总……要说今年风头最盛的赛道,非“微短剧”莫属。
环环相扣的剧情反转,爽点密集的故事情节,高潮迭起的卡点机制,让屏幕前的观众在拍手叫好的同时,心甘情愿奉上了自己的钱包。这种单集时长仅有一两分钟,整部剧在80~100集的小程序短剧,炮制出了一门“以小博大”的流量生意。
据艾媒咨询《2023-2024年中国微短剧市场研究报告》显示,2023年中国网络微短剧市场规模高达373.9亿元,同比增长267.65%。
除了微短剧惊人的增速表现,其背后的财富神话更是让人叹为观止,制作成本仅50万元的爆款微短剧《无双》,上线仅8天充值就突破1亿元。中信建投研报则指出,微短剧行业的月充值金额已从6月份的4000万元增长至10月份的6000万元,预计全年将达到200亿至300亿元,已相当于中国电影票房一半的体量。
风口之下,各路玩家纷至沓来,视听平台、IP内容版权商、影视制作商、MCN机构等相继入局。作为“中国好莱坞”的浙江横店,更是涌入了大量的制作团队,每天都有上百个短剧剧组开机,“演员”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而在“抢时间”的横店影视人里,又涌现出了一个特殊的群体——“童漂”,她们带着稚嫩的面孔,由家长带领着,忙碌地穿梭在各个剧组,试图寻找一夜爆红的机会。
公开信息显示,2022年在横店拍摄的电影、网剧、电视剧等影视文化作品中,230部有未成年演艺人员参演,人数超过6000人。如今,随着微短剧的走红,越来越多的家长将孩子送往横店,甚至出现了“100个人抢一个角色”的局面。
而为了响应通告,很多“童漂”家庭需要随时中断工作和学习,梦想的膨胀与欲望的无止境,让孩子们在成人名利场,渐渐沦为被资本和家庭双重榨干的工具。
01、“童漂”涌现背后,明码标价的金钱游戏
尼尔·波兹曼在《童年的消逝》中说过:“当儿童有机会接触到密藏的成人信息果实时,他们已经被逐出这个乐园了。”
过去的成年人有“北漂”,现在的孩子也有了“童漂”,两者之间的“漂”有着相同的底色。五湖四海的“童漂”以家庭为单位,背井离乡、义无反顾地闯入横店租房、借读,选择一切从零开始。
家长的心态并不难理解。从明星到网红再到主播,社会娱乐化现象越来越严重,动辄千万、上亿的收入片酬,不断刺激着普通人的神经。这样的风气下,低龄且富有可塑性的童星,自然成了家长的寄托,何况,在童星的传说里,财富自由触手可及,阶级跃升更是指日可待。
相较正规些的童星培训方式如成为练习生,需要参加长达数年之久的训练和包装,期间不仅不能参加商业活动,还需要经历定期考核和淘汰,并不能保证换来满意的结果,拿孩子的全部青春做赌注,风险太大。
权衡之下,来到横店成为“童漂”的代价,则要小很多。当今的艺演行业与十几年前已大不相同,加上互联网短视频造星能力的迅速攀升,大大缩短了成名路径,如果足够幸运,孩子甚至能够“一夜爆红”,所以,即便是明知道需要高投入的前提下,越来越多的家庭依然投身其中。
初来乍到,最重要的就是寻找演出机会。家长们一边向各大剧组投简历、送资料,一边蹲守在成百上千个演员招聘微信群聊里混脸熟,但这样按部就班的程序,显然成效太慢。
家长的焦虑和狂热,让横店的儿童经纪公司不动声色地玩起了“潜规则”。想要快速获得“工作”,攒起人脉,就必须办会员,收费模式等级分明:2万元,1年保证上3个戏;5万元,3年保证上8个戏;8万元,5年保证上12个戏,简而言之,等级越高越能保证更多参演机会。
但这种保证多半存在于口头,夹杂在其中的“骗局”更是数不胜数。有家长花费1万元给孩子“预定”了角色,交了2600元定金后被对方拉黑。
还有家长刷了3万元信用卡给孩子“争取”到了一个角色,结果拍摄时才发现,所谓的角色不过是孩子站在那里当背景板,而这场戏,最后并没有在正片里保留。
最重要的是,就算是顺利通过了筛选,也不意味着能够成功进组。这个时候的经纪公司会要求让家长出一笔“赞助费”,如果在这时放弃,立刻就会被“带资进组”的其他孩子所取代。
且微妙就微妙在,这笔费用既不公开,也没标准,还有随时涨价的可能,更不乏会因为更高的报价而临时更换掉一位小演员的做法。
这笔费用会流经很长的选角链条,剧组、选角导演、经纪公司都会分一杯羹,而此时的家长和孩子,无疑就是案板上的肉。
到这里,童漂产业早已从纯粹的追梦故事,演变成了一个光怪陆离的资本游戏,巧妙利用家长的人性弱点,实现一波又一波的“韭菜收割”。
02、舍弃学业受骗吃苦,“童漂”家庭进退两难
即便费尽周折,真的进入到了剧组拍戏,还有更多未知的“陷阱”,等着家长和孩子往里跳。
为了让孩子在极短的时间内可以入门,家长会选择横店附近的“表演培训中心”走捷径,进行为期几天或是几周的训练。
欲速则不达。事实上,这些所谓的培训老师并非科班出身,大多数老师的实际身份同样也是横店的群演,训练方式既简单又缺乏科学性。
表演课程的初衷是提升孩子的自信、表达力和创造力,并由衷热爱这种表现方式,而“童漂”培训,则像是工业流水线,一切以结果为导向,鲜有真情实感。
有家长晒出了自己“踩雷”的经过。在指导孩子的“哭戏”时,机构的培训方式是通过言语批评、制造矛盾来让孩子嚎啕大哭,或者干脆播放别的孩子哭的视频,让其他孩子模仿,要多荒谬有多荒谬。
更何况,“成人化”和“脸谱化”与纯真的孩子之间天然存在违和感。网友们常常调侃“内娱渴活人久矣”,眼看许多童漂的简历逐渐填满,经验和实力并未有所提升,反而还失去了珍贵的鲜活气质。
拍戏的辛苦和奔波,又加剧了“童漂”身上与年龄不符的沧桑感。为了让孩子尽可能多的参与拍摄,家长对于剧组的要求需要高度配合,因为担心耽误拍摄进程,大多数孩子只能舍弃学业,在艰苦的条件下超负荷的完成拍摄工作。
“童漂”们冬天在塑料棚顶的休息区里待机,一等就是几小时;夏天拍冬天的戏,棉服里早已捂出一身汗水;凌晨收工又开工是家常便饭,作息昼夜颠倒。
不但如此,与成年演员相比,儿童演员在工作中还面临着更多的风险和挑战,他们缺乏自我保护能力,更容易受到伤害,而且往往没有得到足够的薪酬和福利待遇。
11月19日,“6岁女孩在横店当童漂4个月赚250元”登上热搜,引发社会热议。据齐鲁晚报报道,6岁的小伊和妈妈吴兰今年5月从江西来到横店,契机是因为吴兰在刷短视频时遇到了一位“赵老师”,对方推荐她可以带女儿来横店拍戏,在咬牙缴纳近万元的培训费后,吴兰和女儿有了经纪公司。
吴兰没统计过小伊在横店跑了多少次群演,记得比较清楚的,是“夏穿冬衣”那次拍两天给了200元;9月份还在上学期间,请假演了半天的群演,收入酬劳50块钱;来到横店的前四个月,母女两仅收获250元,而两人一个月的生活成本就要3000元。
入冬之后,气温骤降、寒风刺骨,没有暖气的冰冷墙壁上,六个被凿开的洞堵都堵不住,屋内屋外几乎没有温差。尽管条件如此恶劣,吴兰母女却打算继续坚持下去,甚至表示如果能重新选择的话,她会毫不犹豫送孩子上“会员”。
梦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随着孩子和家长的“戏瘾”越来越大,也就越发陷在欲望的漩涡里无法自拔。
03、收割没有尽头,“童漂”之路成全了谁?
事实上,从成为“童漂”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是条“不归路”。
持续收割的套路远远没有尽头。即便片子如约上线后,视频网站的广告位、评论弹幕区,都需要真金白银的砸钱,以及后续孩子的宣传包装费,一笔笔都少不了家长来买单。
前面的路已经走了99步,只差最后的临门一脚,家长们无论如何都不会轻言放弃,毕竟多一次曝光的机会,就多一分红的可能,横店“童漂”背后的产业链正是吃透了这一点。
而在参与了多场角色竞价的游戏后,家长们明知自己被套路了,却依旧无法停止循环。一方面,在经纪公司和剧组等多方势力潜移默化的暗示下,“童漂”之间的内卷越来越严重。
只要抛出招募小戏骨的风声,家长们就会蜂拥而上,当竞争关系逐渐白热化,矛盾只会越积越多。家长们或为争面子,或为出口气,相应的价码也就出的越来越高,不进则退,退则满盘皆输,一切都成了泡影。
另一方面,家长们在整个过程中付出了太多的时间和金钱,自然期望这些沉没成本能收回更为巨大的预期收益,只能顶着压力继续经营着孩子的“童星”人设,就算得到的大多只是一些出镜几秒的小角色,也没有勇气止损。
“童漂”背后的产业链对此则乐见其成,作为制定规则的始作俑者,他们要的就是家长们的“赌徒心理”,从而稳坐钓鱼台。
更加畸形的是,有家长从曾经的受害者变成了隐形的“加害者”。在某社交平台上,活跃着几个特别有名的儿童网红账号,他们同样经历过童星才艺培训、演艺圈被套路的经历,靠着“卖惨”,这部分家长切中了流量靶心,摇身一变为网红。
但在如愿“成名”之后,这部分家长却换了一副面。,不仅私下接一些表演培训机构、儿童演艺公司的广告代言,还帮忙从中“牵线搭桥”以收取提成,靠另一种迂回方式赚得盆满钵满。
铁打的家长,花样的“童星”,多变的套路……机构们孜孜不倦地做着生意,父母们奋力托举着他们的“摇钱树”,可怜懵懂的孩子三观还未成型,却要被迫早早经历成人世界里的喧嚣浮华。
这已不能称之为梦想,而是家长强加的痴妄。只是,在本该无忧无虑的年纪,去拼一个希望渺茫的美好前程,到底值不值得?普通家庭押上一切,去拼一个概率极低的机会,又是否足够明智?
演戏什么时候都可以演,但童年只有一次,别让孩子变成被绑架的“牺牲品”。
参考资料:
1.搜狐有范《割韭菜从娃娃抓起,“横漂”父母一夜爆红的美梦正在毁掉孩子》
2.正经婶儿《投资、受骗、吃苦,当4个月“童漂”赚250元:这个梦普通人追得起吗?》
3.看电视《“童漂”在横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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