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有些人来说,成长和衰老也许是不存在的。他们在自己的人生中选择不断地蜕皮,并不是为了变得更加强壮,仅仅是换一个姿态,同时也换一种思想,接着把生活过下去。如果没有新鲜的皮肤和血液,他们宁可即刻消亡。没有人知道下一秒他会做出什么惊人之举,也没有人怀疑过他有江郎才尽的那一天。自出现在公众视线之日起,他们就致力于引领一个时代的生活方式,从穿着打扮到言行谈吐,并自然而然地要将这种影响延续下去。
我们尚难以用一个词来概括这种人的一生。不过今天我们想要谈论的这个人,他善变求异的品质和艺术家相同,但很少有艺术家做到在公众场合受到那么多的关注。他在大众餐桌上被提及的次数等同于最耀眼的明星,但大部分明星安于和当下的品味保持一致,害怕稍不留意就被迅猛向前的时代所抛弃。而他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品味的灯塔,是人们所追求和模仿的目标。
同时代和他最相像的公众人物当安迪·沃霍尔莫属。他们都明白那句话:这是一个每个人都可以出名十五分钟的时代。换句话说,当一个人出名超十五分钟,甚至名声长年不衰,那么他绝不是那句话里所指的“每一个人”了。他们乐于和大众保持暧昧不清的态度。在他们不断翻新的花样中,人们被挑战和侵犯,但很快又会为那些东西着迷。
我们谈论的人物正是英国20世纪的音乐巨星大卫·鲍威(David Bowie),今天是他去世一周年的纪念日。上世纪60年代末他初出茅庐,7、80年代则成为他巅峰人生中的巅峰。人们今天从音乐史的角度提到他,第一个想到的当然是他另类的华丽摇滚(glam rock)。可这绝不仅仅是一种音乐风格,借助黑胶唱片、电视屏幕和演唱会,他把这种音乐所代表的整个生活理念灌入了年轻人的头脑。曾经边缘甚至奄奄一息的华丽摇滚被他推向了时代的中心。那些模糊性别的夸张妆容和服饰,成为伦敦街头新新人类最时髦的打扮。而性向多元、性爱自由的观念也冲击着传统的英国价值观。
但大卫·鲍威厌倦套路。他的造型一个接着一个,而和造型更改同步的,是他的音乐风格和思想。界面文化(公众号ID:Booksandfun)在这里梳理了鲍爷那些年的经典造型,通过这些形象你将走近他的一生。
1967年
这是大卫·鲍威的第一张个人唱片《David Bowie》。从封面上看,此时不过二十岁的大卫鲍威留着一头略显无趣和呆板的金发(过于浓密了,让整个头部显得促狭),两边长长的鬓角和一直扣到下巴的衣领都使他看起来严肃拘谨。他有些紧锁的两道长眉、窄而高的鼻梁和边侧打光造成的阴影,让这幅肖像带有一丝牧师的宗教感,但一旁滑稽的卡通字体又恰恰把这种氛围给破坏了。这张脸还很青涩,也正因此还没放得开。
在大卫鲍威以后的职业生涯里,他一度试图将这段“黑历史”隐藏——他本人对唱片不甚满意,唱片发行后也没能引起反响。这给他很大打击,以至于有整整两年的时间他没再进行音乐制作。今天,一个习惯了鲍威成熟期作品风格的人也不会相信它出自鲍威之手,因为这种风格迥异于他之后的成名作。但鲍威的传记作者David Buckley将这张唱片视为那个“隐藏在阁楼上的疯女人”,因为它在鲍威之后的创作中发挥着潜在的影响。
1969年
《Space Oddity》是大卫·鲍威的转型之作。此时的他也许已经注意到正视观众的重要性,而两年前他还侧着身子和自己未来的歌迷打招呼。在这张封面里他就像一头雄狮:鬈发张扬地围绕在脸部四周,嘴唇故意微张则是为了露出一点尖尖的“獠牙”。在电视台的演唱现场,那头长长的卷发和一身花哨的服装让他夸张的造型更加醒目。
就是1969年前的这两年音乐制作空窗期里,大卫·鲍威逐渐找到了自己的方向。地下丝绒乐队(Underground Velvet)的创作给他提供了音乐上的指导,而美国女孩Angela在1970年成为他的第一任妻子。他们在1971年有了一个儿子。
需要特别提及的是,地下丝绒乐队很可能导致了鲍威对安迪·沃霍尔最初的崇拜,因为这个乐队正是安迪一手创造的。而当时在乐队中担任主唱兼吉他手的Lou Reed,成为鲍威日后重要的朋友和音乐合作伙伴。
1971年
真正引起轰动的是1971年鲍威的第三张专辑《The Man Who Sold The World》。这张专辑封面无论怎么看都是惊世骇俗的。鲍威的卷发比之前更长了,而他的黑色长靴似乎是继承了英国历史上唯美主义潮流的装扮(王尔德颇爱这种长靴),胸口低开的丝缎长裙则模糊了性别界限。他躺着的蓝丝绒看上去冷艳而危险,一地散落的纸牌凌乱,更加突出人物的放荡不羁。
这张专辑被认为真正开创了华丽摇滚的时代。鲍威有些妩媚的嗓音和邪气的歌曲加上晦涩又有些放纵古怪的歌词融合成一种美妙的风格,独特的,只属于David自己的音乐。有人对此专辑评价道:一个花花公子的浅吟,带着点玩世不恭,一点物质,一点讽刺,一点慵懒与诱惑,模糊了性别。
同年的第二张专辑《Hunky Dory》在音乐风格上有向地下丝绒乐队致敬的意味。专辑封面上的大卫·鲍威则手扶脸颊和金发,带有贵族式的自恋情调。
1972年
这一年鲍威迎来了自己的事业高峰期。和此时的他相比,之前三张专辑所展示出来的只是某种本性的逐步苏醒。当年,大卫·鲍威在自己身上创造了一个虚拟人物Ziggy Stardust,某种来自太空的神秘生物。在官方叙述中,Ziggy带着他的蜘蛛从火星潜入了地球,转动着他华丽的银匙,一夜之前搅起了摇滚的热浪。也是在此时,鲍威拥有了火红的头发,并剃掉了眉毛。他的造型和服饰愈发多变,看上去似乎脱离了日常穿着的可能性。
Ziggy还对人类的情爱十分感兴趣。在舞台上,极具表演天赋的Ziggy穿着挑逗的衣服唱歌,和吉它手模拟各种性爱动作。这种挑逗对台下的观众来说无异于巨大的冲击。
也是在这一年,大获成功的大卫·鲍威来到美国,结识了自己早已倾心的Lou Reed和Iggy Pop,三人保持了很长一段时间的“三剑客”关系。而这三人的同性绯闻更是满天飞。尽管鲍威的妻子Angela仍出现在各种鲍威也出现的场合,但有关家庭不和的消息已经是人们公开谈论的话题。事实上,没有人知道真相是怎样的。
著名导演托德·海因斯(Todd Haynes)日后在他影射鲍威经历的电影《天鹅绒金矿》(Velvet Goldmine)中展示了大众对事件的幻想:鲍威来到美国,借助此时的成功帮助自己有点没落的偶像,并互相产生爱意。而鲍威的妻子则被冷落到一边。
1973年
1973年的《AladdinSane》中,鲍威给自己的脸上画出闪电状的红色油彩作为标识。这大概是大卫·鲍威最知名的造型之一。但也是在同一年,鲍威厌倦了Ziggy并将他抛弃。在出版了Ziggy系列的最后一张专辑《PinUps》后,在一次演唱会上,鲍威突然宣布:Ziggy死了。这对于鲍威或者说华丽摇滚的铁杆粉丝来说就是一拳重击。
1974年
尽管如此,从1974年的专辑《DiamondDogs》来看,鲍威的造型依然夸张,他给自己戴上了耳环和一只眼罩。而在此以前,鲍威的异色眼瞳也是ziggy的招牌标志之一。他大概是有意在淡化人们针对他逐渐形成的刻板印象。
在《DiamondDogs》的封面上,画家GuyPeellaert把鲍威画成一只半人半兽的怪物,上半身是疑似吸毒而变得干瘦的鲍威,下半身则是狗。他还刻意画出了这只怪兽的性器官,在发行时公司则对此处进行了涂黑的处理。这是David在Ziggy时代的最后形象。
1975-1980年
1975-1980年间,大卫·鲍威无论从造型还是从音乐上都彻底抛弃了华丽摇滚风格。他尝试了更对美国人味口的灵魂音乐和布鲁斯,此后又尝试了电子乐和迪斯科(Disco)。在造型上他去掉了性别的朦胧化,保持了长期的“瘦白条”(The Thin White Duke)风格,甚至有了绅士风度。和过去的艳丽乃至妖娆相比,这种来得太快的变化显得冷冰冰。许多大卫·鲍威的乐迷视其为变节。
不过大卫·鲍威指向美国的尝试的确大获成功。他的专辑《Young Americans》(1975)、《Station To Station》(1976)《Low》(1977)、《Heroes》(1977)和《Lodger》(1979)均受到欢迎,被乐评家认为在个性和主流之间找到了平衡。代价就是,他的确损失了一批过去的乐迷。但可以想见的是,如果鲍威没有抛弃华丽摇滚,人们或许迟早有一点会把他连着华丽摇滚一起抛弃。
生活上发生的一切则似乎在某种程度上印证了之前的传言。1980年,他以妻子Angela沉溺于酗酒和吸毒为由,与其离婚,并取得了儿子Joey的监护权(其实是用75万英镑买下的)。
1980-1990年
上世纪80年代的大卫·鲍威事业依然红火,且在70年代的基础上更多地参与电影制作。他的音乐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流行,但对一个有追求的摇滚歌手来说,过于流行从来都是一个贬义词。
在1980年的专辑《ScaryMonsters》里,鲍威久违地创造出了一个新的形象。他变成一个全身缀满蕾丝花边的小丑。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要回到ziggy时代。从这时起,在音乐制作上他似乎更加注重音乐本身的变化而不是造型。
1983年鲍威和格调乐队(Chic)的Nile Rodgers合作,制作了专辑《Let's Dance》,在英美排行榜上都取得了第一的位置。但看一看人们的评价:“和当时的时尚保持一致:旋律优美,但是格调不高。”
在造型上,鲍威也开始跟随那个时代的潮流,将头发往高往后梳,并染成炫目的金色。迪斯科化的鲍威被一些人认为是彻底地堕落了,走向了全面的媚俗。但持这样观点的人往往也对ziggy时代的鲍威评价过高。大卫·鲍威之所以是大卫·鲍威,并不在于他曾是ziggy或迪斯科小青年,而在于他下一刻是什么。
这段时间他创造的最成功的荧幕形象大概要数《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Merry Christmas,Mr.Lawrence,1983)中的英国军官。在这部大岛渚执导的影片中,鲍威和由日本音乐人坂本龙一饰演的日本军官产生了情感。
1990-2000年
上世纪90年代,大卫·鲍威在音乐上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滑铁卢,大部分新尝试均告失败。但在电影方面,他仍然创造了一些有意思的造型。比如在马丁·斯科塞斯的《基督最后的诱惑》中,他扮演了杀死基督的罗马执政官。
而在电影《巴斯奇亚特》(Basquiat)里,他扮演了自己一直尊敬的波普艺术大师安迪·沃霍尔(Andy Warhol)。
也是在1990年,鲍威认识了自己的第二任妻子Iman。婚姻给他带来了变化,他留起了深色的长发,面带微笑,显得平和从容。
这大概也是他一直到2016年逝世留给人们的最后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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