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界面新闻编辑 | 刘海川
法国成为首个在最高法律层面保障女性堕胎权的国家。
在总统埃马纽埃尔·马克龙（Emmanuel Macron）的提议下，国民议会和参议院于2024年3月4日下午举行联席会议，以780 : 72的表决结果同意将堕胎权纳入宪法修正案。
当天晚上投票结果公布时，巴黎艾菲尔铁塔的上出现“我的身体我做主”（My Body My Choice）的标语。聚集在市中心的活动人士欢呼雀跃，美国女歌手碧昂斯的歌曲《Run the world (Girls) 》响彻在特罗卡迪罗广场上空。
议会投票开始前，34岁的总理加布里埃尔·阿塔尔（Gabriel Attal）在凡尔赛宫里发表演讲，称立法者们对过去不得不忍受痛苦的女性负有“道德债”，要把握机会改写历史，并向前卫生部长西蒙娜·薇依（Simone Veil）等先驱致敬。
修改法国宪法需要获得两院925名议员3/5的票数。该国历史上总共对宪法作出21次修改，上一次是在2008年，时任总统萨科齐以推动政府机构现代化为由进行了修宪。
法国历程
堕胎权在法国国内已有广泛的民意支持，人们认为堕胎是基本公共卫生服务。2022年的民调显示，90%的法国人支持堕胎自由，86%支持将堕胎合法化写进宪法。
人们对堕胎权的争取，最早可追溯到半个多世纪之前。1971年，300多名女性签署了由社会活动家西蒙娜·德·波伏娃（Simone de Beauvoir）撰写的集体宣言，要求修改法律。
3年后，16岁的少女玛丽·克莱尔·谢瓦利埃（Marie-Claire Chevalier）被同学强奸后因法律不允许而进行秘密堕胎，强奸者反而向警方告发她偷盗汽车以逃避起诉。该案件促使时任卫生部长薇依向国民议会提交了“堕胎（自愿终止妊娠）非刑事化”的法案，最终获得通过。该法案也被称为“薇依法”。
其后，法国法律不断完善，为女性堕胎提供更多保障。进入21世纪，在人口增长、医疗改革、财政预算吃紧的背景下，每年有数千名法国女性前往堕胎法令更为宽松的英国、荷兰、西班牙。法国现行法律规定在怀孕14周内，如果妊娠被认为对女性的身心健康构成风险，或者胎儿出现某些异常，即被允许堕胎。费用由国家财政承担。
加速此次马克龙推动修宪的，正是两年前大西洋对岸的“开倒车”。当时美国联邦最高法院推翻了1973年“罗诉韦德案”有关堕胎权的裁决，结束了半个世纪来对堕胎的宪法保护，重新陷入“选择权”与“生命权”的全民辩论之中。美国最高法的判决也引发了欧洲国家的强烈反应，马克龙借机推动议程。
法国政府将于3月8日国际妇女节当天在巴黎旺多姆广场举行仪式，正式将新修正案写入宪法。《洛杉矶时报》的专栏作家Robin Abcarian写到，法国人参照北美殖民地《独立宣言》制定《人权宣言》，又在“罗诉韦德案”裁决的基础上推动堕胎权立法，现在反过来美国人要向法国人学习，多么讽刺。
而对于这一“历史性”时刻，持反对立场的梵蒂冈和法国天主教会援引罗马教宗方济各在2020年的话说，“堕胎无异于雇凶谋杀”。他们同时指出，捍卫生命权不仅仅关乎宗教信仰，政府立法应该把保护女性和儿童视为政策核心。就在议会表决前，数百名反堕胎者聚集在凡尔赛宫前抗议，其中一些人举着写有“我也曾是胚胎”字样的横幅。
超过10:1的压倒性投票结果也可以看出，对于堕胎议题，法国政坛并不像美国政坛那样存在巨大的分歧。反对者以中右翼阵营的年长保守派为主，代表人物是74岁的参议院议长热拉尔·拉尔歇（Gérard Larcher）。
马克龙的对手、极右翼政党“国民阵线”的领导人玛丽娜·勒庞（Marine Le Pen）投了赞同票，但她表示这个事件没多大意义，没有必要将此视为历史性的时刻。没有政治组织反对堕胎，马克龙只不过是在捞取政治利益罢了。
来自绿党的参议员、堕胎合法化的支持者梅拉尼·沃格尔（Mélanie Vogel）则说：“我想向法国以外的女性活动家传递信息，当你把整个社会都动员起来，就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全球趋势
鉴于世界各地眼下涌现的保守化思潮，此次法国修宪也为女性权益运动提供了情绪价值和新的启发。正如西班牙塞维利亚大学的法学教授鲁思·卢比奥·马林Ruth Rubio-Marín所说：“这是一个重大的里程碑，尤其考虑到发生在‘旧世界’欧洲。”
2023年一项针对29个国家居民的抽样调查显示，超一半（56%）的受访者认为堕胎应合法化，近三成（28%）持相反态度。另外，多数人反对怀孕20周之后进行堕胎。受访者的立场往往取决于宗教影响、文化背景以及受教育程度。
具体从区域来看，欧洲总体对堕胎的支持率最高，其中瑞典和法国对堕胎合法化的认可度最高（分别为87%、82%）。亚洲国家的支持率最低，其中印度尼西亚和马来西亚不到三成的受访者认为堕胎应该合法化（22%、29%）。而在典型的东亚国家韩国，2019年宪法法院宣布堕胎法违宪后目前仍处于立法真空中。
另据“维护生育权”组织的统计，在过去30年中，除美国和波兰等少数国家，有60多个国家和地区逐渐放宽了堕胎法。各国的实践差异很大。
在欧洲，超过40个国家倾向于基于女性的健康权和自主权，直接或在某些条件下逐渐扩大堕胎权，但极少数国家除外。例如在2021年1月，波兰实行“最严反堕胎法”，女性只有在被强奸、乱伦或有健康危险的情况下才被允许堕胎。波兰有九成居民信奉罗马天主教。
人口众多的拉美国家在这方面变化较为明显，被称为“绿色浪潮”。墨西哥于2023年9月将堕胎程序合法化，当时该国的最高法院驳回了所有与堕胎有关的联邦刑事处罚。2022年2月，哥伦比亚宪法法院投票决定堕胎合法化延长至怀孕24周。2020年12月，阿根廷国会通过投票将立法保护堕胎权。
对于人口增长迅速但卫生条件落后、政局不稳定的非洲大陆，可查公开资料较为有限。据总部位于美国的生殖健康和政策研究机构古特马赫研究所（The Guttmacher Institute）估计，2019年撒哈拉以南非洲92%的育龄女性生活在有明确堕胎禁令的国家。非洲有54个国家，其中10个将任何原因的堕胎行为视为非法：安哥拉、刚果（布）、刚果（金）、埃及、加蓬、几内亚比绍、马达加斯加、毛里塔尼亚、圣多美和普林西比，以及塞内加尔。
法国立法的最新动向，无疑也将激起其他国家的广泛讨论。正如马克龙在社交媒体平台X上所写到的，传达“普世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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