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陈升龙

在刚刚过去的五一长期，正处于樱花季尾声的日本成为中国游客出境游最热门目的地之一。

受日元贬值影响，赴日外国游客数量持续增加。日本国家旅游局的数据显示，一季度访日游客的消费总额达到17505亿日元（约合人民币819亿元），创下单季历史新高。其中，墨西哥、菲律宾、西班牙、美国的游客较新冠疫情前的2019年同期增长最多。

日元疲软极大程度提升了游客对路易威登、劳力士、香奈儿等奢侈品的购买欲望，以及在高级酒店和餐厅的消费。据法新社报道，在东京，一个价格约4430美元的手提包，5年前要6250美元。游客出示护照还可以抵扣10%的消费税。此外，先进的医疗技术也吸引着海外患者前往日本寻求医治。

除了提振旅游等服务性行业，日元走弱使得日本出口商品更有竞争力，从而提高出口企业利润；对于外国投资者来说，日本公司的股票也变得更加便宜。不过，如果日元继续贬值，可能会使得居民生活成本上升，从而遏制消费欲望，并逐步损害日本经济。

由于资源匮乏，这个世界第四大经济体也是最依赖进口的国家之一，其90%的能源和60%以上的食品要依靠海外供应。日本经济学家和政府官员近期接连发出警告，日元大幅贬值可能推高通胀，要警惕日币汇率过度波动。

4月29日，日元对美元汇率一度跌破160日元兑1美元，创34年以来新低，随后迅速回到160下方。市场猜测，日本央行已通过买进日元、抛售美元的操作来支撑日元汇率。

这一猜测一定程度上得到了证实。5月8日，东京电视台引述匿名官员称，日本当局在上周两次干预了外汇市场。华泰证券根据日本央行经常账户的数据推算，本轮干预规模可能达到600亿美元，约占该国外汇储备的4.5%。

同样在5月8日，日本央行行长植田和男在出席国会会议时一改此前对“弱日元”放任的态度，他表示，随着企业越来越倾向于将涨价成本转嫁给消费者，日元疲软对通胀产生影响的可能性比以前更大，日本央行将视汇率和通胀的波动程度采取应对措施。

一同出席国会会议的财务大臣铃木俊一也表示，当局已经准备好应对货币市场的过度波动。在他看来，与地缘冲突风险相比，日元贬值导致食品和能源价格上涨产生的影响要大得多。一旦物价涨幅抵消今年3月劳资双方所达成的大幅涨薪效果，就会打乱日本政府追求的工资-物价良性循环的局面。

分析人士认为，1美元兑换160日元已经成为日本政府的最新底线，一旦有突破的苗头就会及时干预。不过，在强美元的背景下，他们对日本央行的干预效果持怀疑态度。截至5月9日下午，日元对美元汇率逐步逼近156日元兑1美元。

东方金诚研究发展部高级副总监白雪对界面新闻表示，考虑到美日利差较大，美日债券套息交易短期不易逆转，做空日元的规模较大，这就意味着干预汇率的成本也很大。日本当局的干预措施仅能通过抬升做空日元成本来防止日元出现无序贬值，但短期内很难逆转日元贬值趋势。

她进一步解释称，一方面，当前日本经济依然较为疲软，通胀的可持续性存疑，在此背景下，日本央行未来政策立场将依然偏鸽，即便加息，也将保持“小步慢行”的谨慎步伐，对日元提振作用较为有限。

另一方面，白雪表示，在美国国内通胀连续超预期的背景下，市场对美联储降息预期较此前已经大幅降温，首次降息时点可能延至9月之后，降息幅度也大幅收敛。这意味着短期内美元还将保持强势，非美货币包括日元仍处于相对弱势的地位。

面临货币贬值窘境的远不止日本，年初至今，亚洲各主要货币对美元几乎都在贬值。

土耳其里拉可以算是日元的“难兄难弟”，今年迄今，两者对美元的跌幅都在10%左右。朝日新闻援引日本官方数据称，由于日元贬值，今年3月，只有122万日本人前往国外，这一规模仅为2019年同期的63%。土耳其是为数不多可以“捡便宜”的目的地之一。

4月24日，东盟最大的经济体印尼将基准利率提高25个基点至6.25%。印尼央行行长佩里·瓦尔吉约在新闻发布会上表示，此次提高利率是为了加强印尼盾的稳定性，以应对全球风险恶化的可能性。今年以来，印尼盾对美元贬值约5％左右。

对于印尼央行试图通过加息来稳汇率的做法，分析师普遍不看好。他们表示，提高利率短期内可能有助于遏制印尼盾继续贬值，但长期看不足以刺激印尼盾升值。一方面，印尼盾的走势仍取决于美联储的降息预期，另一方面，能否吸引外资才是决定印尼盾走势的关键。

在东南亚制造业重镇越南，货币贬值同样在加剧。截至5月9日中午，1美元约兑换25445越南盾，较去年末跌了4.6%。据越南当地金融机构透露，3月时，越南央行为力挺越南盾抛售了价值5亿-7亿美元的外汇，使得该国的外汇储备规模降至890亿美元。

值得一提的是，在亚洲多国货币贬值时，人民币走势相对坚挺。在离岸人民币市场，年初至今，美元对人民币基本在7.16-7.28的区间窄幅波动。中国人民银行货币政策委员会2024年第一季度例会公告指出，“坚决对顺周期行为予以纠偏，坚决防范汇率超调风险，防止形成单边一致性预期并自我强化”。

对于本轮亚洲货币贬值的持续时间，分析师认为，这将受各国经济基本面、央行货币政策、以及美联储政策的影响。对于新一轮金融危机是否已经出现，他们认为，本次亚洲货币虽然集体贬值，但幅度小于1997年金融危机的程度，短期内尚未达到危机的程度。

汇管信息科技研究院副院长赵庆明同样对界面新闻说，鉴于目前亚洲各国经济基本稳定，发生金融危机的可能性很小。以日本为例，其宏观基本面良好，甚至超过了欧元区。

华泰证券分析师易峘在近期的研报中强调，美联储是否得以今年开启降息周期、尤其是美国4-5月的通胀数据如何表现，将是影响日元汇率的重要因素。   

今年以来，美国经济有所放缓，但通胀指标接连超预期，令美联储对降息前景犹豫不决。

5月1日，美联储宣布将联邦基金利率目标区间维持在5.25%至5.5%之间不变，同时自6月起放缓资产负债表缩减速度。在分析师看来，美联储缩减量化紧缩规模，可以被视为一定程度的货币宽松，巩固了人们对年底前利率可能会更低的预期。

5月3日，美国劳动部公布的4月非农就业人数大幅低于预期，消息发布后，市场预测的美联储年内降息次数从4月末的1次增加到2次。投资者普遍预计美联储9月降息至少25个基点，12月再次降息至少25个基点。

（记者刘晨光对本文章亦有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