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 安晶

2024年6月12日，联合国人权理事会设立的独立调查委员会发布报告指出，在本轮巴以冲突中，以色列和哈马斯均犯下战争罪、违反国际人道主义法和国际人权法，以色列对加沙平民的系统性攻击还构成反人类罪。

这也是本轮巴以冲突以来，联合国机构首次对冲突中违反国际法的行为展开深入调查。委员会调查了哈马斯和以色列国防军从去年10月7日到12月31日的行动，调查人员对受害者和目击者进行走访并综合了法医报告、卫星图像、公开资料等信息。

独立调查委员会特别提到，委员会向以色列政府发出6次征询信息要求、向巴勒斯坦政府发出1次。巴勒斯坦做出回应，但以色列没有回复也拒绝与调查组合作。

这份独立报告详细披露了以色列平民和加沙平民在冲突中的悲惨遭遇：哈马斯和其他巴勒斯坦武装在对以色列的突袭中杀害婴儿、肢解遇难者遗体；以色列国防军执行“汉尼拔指令”向关押以色列人质的房屋开火，导致以色列平民丧生；哈马斯和以色列士兵均对平民实施性暴力；以色列官员有意将加沙的巴勒斯坦人“去人化”，对加沙民众实施集体惩罚。

10月7日突袭

去年10月7日的哈马斯突袭直接造成以色列超过1200人丧生，其中809人为平民，包括40名儿童和280名女性。至少252人被作为人质带入加沙，包括90名女性和36名儿童。

报告指出，哈马斯与巴勒斯坦伊斯兰圣战组织（杰哈德）、阿克萨烈士旅、人民抵抗委员会武装分支等其他6支武装以及部分加沙平民联合发动了对以色列的突袭。

在突袭中，各武装对至少24个地点发动攻击，“系统性地”焚烧房屋、杀害并绑架平民。委员会调查发现部分以色列国防军和平民的遗体遭到肢解或亵渎。

在以色列南部的贝埃里，武装分子打死了105名平民，包括一名9个月大的女婴。在尼尔奥兹农庄，至少46名平民被打死，另有72人遭绑架。一名79岁老人和她12岁的孙女因行动缓慢、影响武装分子撤离，在加沙边境附近被打死。

委员会还发现在多个遇袭地，女性和男性均遭到武装分子的性暴力。但由于无法接触到受害者、调查受以色列当局阻碍，委员会没有发现证据证明哈马斯等武装实施了强奸。

调查显示，哈马斯等武装在突袭中实施了基于性别的暴力。在突袭时，女性平民遭武装分子近距离射杀；遭绑架的女性人质则被作为战利品在加沙街头展示，或被拍成视频发上网作为宣传工具。为亵渎遇难者，武装分子脱掉部分遇难者的衣服并拍视频记录，4名以色列女兵遗体被发现时身上已经没有衣物。

在详细记录哈马斯等武装对平民的犯罪行为之时，调查委员会也指出，以色列国防军对突袭的最初反应严重滞后。

突袭当天，以色列国防军到达现场的速度缓慢，士兵人数不足并且缺乏统一指挥。在很多边境地区的农庄，当地安保人员只能靠自己与武装分子对抗，没有得到外部支援。

除此之外，报告特别提到，调查员委员会知道以色列国防军的“汉尼拔指令”。“汉尼拔指令”是以色列国防军1986年推出的争议性指令。为阻止以色列士兵被敌军俘虏，以军可以采取一切措施阻止士兵被带走，包括可能导致被俘士兵丧生的行动。

委员会指出，有报道显示以色列国防军直升机向载有以色列人质的车辆开枪。调查人员证实，至少2起事件中，以色列国防军可能执行了“汉尼拔指令”，导致14名以色列平民丧生。其中一起事件中，以军坦克向关押以色列人质的房屋开火，导致13名人质丧生。

相关事件发生后，以色列当局快速通知遇难者家属安排葬礼，没有进行尸检，致使证据湮灭。

突袭之后

哈马斯的突袭后，以色列对加沙发动了大规模军事行动。报告指出，截至今年5月，加沙地带的死亡人数预计超过3.48万人，其中大部分为女性和儿童，伤员人数超过7.8万。空袭和炮击是导致加沙平民死亡的主要原因。

调查人员发现，在以色列的第一周军事行动中，以色列国防军主要对高层建筑、平民目标和难民营发动空袭，空袭造成严重伤亡，大片居民区被摧毁。

报告指出，以军此次对加沙的行动与此前的巴以冲突存在明显区别。本轮冲突中，以色列军方行动造成的死亡人数为2005年到2023年巴以冲突的10倍，迫使至少170万巴勒斯坦人转移。

调查人员还发现，由于以色列军方频繁在人口密集区使用爆炸性武器，本轮冲突中加沙女性和儿童的死亡人数也远超此前。截至去年11月，加沙有约1000名儿童接受了截肢手术，部分手术没有麻醉药。调查人员担忧，冲突将给加沙儿童造成长期心理创伤。

报告记录了以色列国防军高层关于本轮巴以冲突的发言，多名官员要求使用与往常不同的手段。以色列防长约亚夫·加兰特宣布取消所有限制，在加沙动用所有手段。基于加沙地带高企的死亡人数以及以色列官员的表态，调查人员判断以色列政府为以色列国防军提供了授权，允许以军大范围、无差别袭击平民据点。

报告认为，以色列在对加沙的行动中使用了“达希亚法则”。以色列曾在2006年与黎巴嫩真主党的战争中使用该策略，为威慑黎巴嫩真主党，以色列投入超额军力对平民区和基建发动攻击。

在以色列对加沙平民目标发动的多次大规模攻击中，调查人员都无法证实军事目标是袭击的重点。即便当地有军事目标，以色列的行动也没有进行区分，而是无差别摧毁整个居民区。

除此之外，调查人员列出了以色列国防军无故杀害平民的诸多案例。两名在教堂避难的加沙女性被以军打死，一名带着孙子、手举白旗的老人被以军枪杀。去年11月，以军还误杀了3名以色列人质。

与哈马斯等武装一样，以色列国防军成员也对平民实施了性暴力。调查发现，加沙女性和男性都成为性暴力受害者，但男性遭到特别针对。以色列士兵多次要求男性脱光衣服拍照或拍视频，期间对受害者实施性虐待、殴打等。脱光衣服的受害者还被迫在公共场所游街。

调查人员发现，以色列士兵在加沙平民撤离过程中、对巴勒斯坦人实施逮捕中、在平民家中和女性避难所内都实施过性暴力，而以色列士兵的类似行为没有遭到处罚。报告认为，这些做法是目的是侮辱贬低整个加沙地带的巴勒斯坦人。

在要求加沙平民撤离时，以色列军方发布的撤离令经常互相矛盾、没有为平民撤离提供足够时间，撤离平民也在途中遭到袭击。调查人员记录了以色列官员将加沙平民“去人化”的表态，把所有加沙民众视为哈马斯成员或者哈马斯支持者，提议把巴勒斯坦人整体赶出加沙。

以色列官员还明确要通过切断对加沙基本供应、围困加沙来实现以色列的政治和军事目标。调查人员认为，以色列在本轮冲突中对加沙断电断水、中断人道主义救援物资运输、把加沙平民作为筹码的各种举措，已经构成对加沙居民的集体惩罚，明确违反国际人道主义法。

调查人员进一步指出，以色列对加沙平民的大规模和系统性攻击已经达到反人类罪的门槛。

报告认为，哈马斯及6支武装的政治军事领导层高级成员、巴勒斯坦联合作战室、以色列战时内阁成员、以色列国家安全委员会成员、以色列政府部长和以色列国防军领导层应该为本轮冲突中犯下的罪行承担最多责任。

下周三，联合国人权理事会会议将对报告进行讨论，以色列指责此次调查是对以色列的“系统性歧视”。虽然调查结果没有法律效应，但其判断将为其他审判提供参考。联合国国际法院和非联合国机构国际刑事法院都在审理对以色列的诉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