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一档名为《见字如面》的节目，凭借一张桌子、一个演员和一封信，成为了娱乐节目中的一股清流，受到瞩目。

在这个微信即时可达、无人再为一封家信情书辗转难眠的时代，重新发现书信的意义为何？是对木心诗中日色变得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的慢调生活的怀念？还是对梳理、书写、表达与渴盼回信这整个过程的歆羡与追忆？先是没了提笔写信的人，后来，苦等来信的人们也没了。

2009年，英国作家肖恩·亚瑟（Shaun Usher）创立了英国最为流行的博客之一——“见信如晤”（Letters of Note），旨在收集各种有趣迷人的信件、明信片、电报、传真和备忘录，也会有扫描文件和照片，一时间竟涌来数百万访客。四年后，肖恩将精心收集来的一批各具风味、扣人心弦的信件编成了《见信如唔》一书出版。这本书收录了124封各国名人书信，其中时间跨度从公元前至今，涵盖了历史上许多大事件和政要、明星、文艺工作者、科学家的逸闻趣事——有米克·贾格尔写给安迪·沃霍尔的信，随性地提到了滚石乐队唱片封面设计的概要；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寄给美国总统艾森豪威尔的字条，同时附上女王陛下的私人烤饼配方；伍尔夫在自杀前夜写给她丈夫的绝笔信，读来令人心碎；朋克教父伊基·波普写给一个年轻乐迷的建议，优美、细腻，能温暖最冰冷的心灵；自称是恶名昭著的“开膛手杰克”寄给警戒委员会主席的血淋淋的自白书，随信附送了半个人类肾脏；“阿波罗11号”登月前夕，美国白宫提前准备好、以防登月失败而用以安抚民众的总统演讲稿……

演员本尼迪克特·康伯巴奇如此评价这本书：“读这些信让我们停下脚步，幻想那些曾活跃在信件背后的伟大人物和他们的人生境遇……一封封信像是一扇扇窗，通过它们可以窥见人与人之间流动的爱、美好、疼痛，以及巧妙的诙谐。”去年年初，该书中文版出版。

周末，我们一起读读信吧，再提起笔来写一封也好。

书信一  私人滴面烤饼配方

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写给美国总统德怀特·戴维·艾森豪威尔（Dwight David Eisenhower）

1957年，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执政第五年，受时任美国总统德怀特·戴维·艾森豪威尔之邀，她对美国进行了首次国事访问。两年后的19 59年8月，英女王礼尚往来，在苏格兰的巴尔莫勒尔堡（Balmoral Castle，一座雄伟辽阔的庄园，自1852年起成为王室别邸）款待了艾森豪威尔及其夫人玛米（Mamie）。闭门会晤的内容不得而知，然而有一件事是肯定的：艾森豪威尔总统很爱吃英女王的滴面烤饼，被这道菜深深吸引。以至于在宴会的五个月后，他收到了英女王姗姗来迟的私人食谱及附函。

尊敬的总统先生：

我在今天的报纸上看到您的照片，您站在烤着一只鹌鹑的烤架前。我想到我在巴尔莫勒尔堡答应给您滴面烤饼的配方，却一直没寄给您。

于是我尽快寄来，希望您制作成功。

配方上所列的是16个人的量，通常人数较少的时候，我会少放些面粉和牛奶，其他原料的分量不变。

我也试过用金黄糖浆或糖稀代替砂糖，成品同样很美味。

混合原料时需要充分搅打，烘烤前不宜闲置太久。

您访问了许多国家，我们一直带着浓厚的兴趣和无限崇敬关注着您伟大的旅程。与您相比，我们再也不能声称我们未来的访问之旅任务繁重了！

您到访巴尔莫勒尔堡，为我们留下了愉快的回忆。希望这张配方能让您忆起与我们共同度过的十分欢乐的一天。

向您及您夫人致以最良好的祝愿。

伊丽莎白女王谨启

白金汉宫 1960年1月24日

 

食谱：滴面烤饼

原料：

面粉4杯

细白砂糖4汤匙

牛奶2杯

鸡蛋2只

小苏打2汤匙

塔塔粉3汤匙

黄油酱2汤匙

将鸡蛋打散，与砂糖、约一半牛奶搅拌。加入面粉，混合均匀。倒入剩下的牛奶，

以及小苏打和塔塔粉。拌入黄油酱。

可供16人食用

*****

书信二  比尔·希克斯（Bill Hicks）谈言论自由

比尔·希克斯写给一位牧师

已故单人脱口秀喜剧演员比尔•希克斯是个心直口快的人，对于颇具争议的话题他总有强烈坚定的观点，因此在短暂的喜剧生涯中，他时常卷入论战。1993年5月——不到一年后，希克斯便因胰腺癌去世，终年32岁——他在英国电视台现场录制他的脱口秀《启示录》（Revelations）。不久之后，有一位牧师写信到第四台，投诉当时播放的节目，对其“渎神”的内容深感不满。希克斯从来都不会回避问题，他读了投诉信之后，直接写信回复了那位牧师。

尊敬的先生：

我读了您的信，您在信中表达了对我的特别节目《启示录》的关注，我觉得自己有义务亲自回复您，希望能对您提出的问题阐明我的立场，或许还能让您理解我的为人。

在我的家乡美国，存在着一种古怪的概念，称作“言论自由”。许多人认为它是人类精神发展的最高成就之一。我本人便是“言论自由权”的坚定支持者，只要真正理解这个概念，大部分人一定都会强烈支持。“言论自由”的意思是，你支持人们有权说出你全然不赞同的观点。（否则你就不是赞成言论自由，而只是青睐你认为可以被接受的说法。）世上有如此多不同的看法，任何一种看法都不可能让所有人都同意，所以您或许能开始意识到，“言论自由”的观念到底有多重要。这一观念基本上是说“虽然我不同意或不喜欢你说的话，但我绝对支持你说话的权力，因为真正的自由就在于此”。

您说您发觉我的节目“冒犯”而且“渎神”。您认为自己的信仰被玷污了，或是受到了威胁，这让我觉得很有趣。我愿意打赌，您从来没收到过一封信，向您投诉您的信仰，或者质疑为何允许这些信仰存在。（如果您收过这样的信，那绝对不是我写的。）此外，我想，只要浏览一下一周的电视节目，您就会发现，比起我的脱口秀，有更多的节目带有宗教色彩——它们被称作“特别节目”，是因为它们很少播映。

我在《启示录》中所做的，只是基于我的个人经历，用我的语言表达我的观点——宗教电台也大致是以同样的方式制作节目。虽然这么多年来，我看过的很多宗教节目都不合我的喜好，或是与我自身的信仰不符，但我从不认为自己有资格对节目加以审查，除了转换频道，或用更好的方式——索性关掉电视。

接着来谈谈您的信中最困扰我的部分。

为了支持您义愤填膺的立场，您预设了一个假想的场景，假想节目内容也可能会触怒穆斯林教徒，他们或许会对此表示“愤怒”。我在此向您提问：您是否因此默许一小部分暴徒的暴力恐怖行为？这些人对“言论自由”以及“宽容”的理解，可能和对基督的理解一样陌生。如果您设法暗示，他们对异己的信仰不容忍，这是正当的、值得称颂的，甚至胜过接纳与宽恕的态度，那我想知道您真正的信仰为何。

如果您看了我整场脱口秀，应该会注意到，我的看法概而言之，是向全世界的政府强烈请愿，少花钱在战争武器上，多花钱为世界上的贫乏之人提供衣食和教育……这种态度不太违背基督教教义吧！

基本上，我的节目要传达的信息是呼吁理解而非无知、呼吁和平而非战争、呼吁宽恕而非谴责、呼吁爱而非恐惧。这一信息或许未能传到您耳中（由于我的表达问题），这可以理解，我向您保证，在我的英国巡演中，数以千计的观众接收到了我的信息。

希望我回答了您的一些问题。也希望您将这封信看作一封邀请函，邀请您继续沟通。敬请随时联系我本人，提出评论、想法或问题，如果您愿意这么做的话。如果您觉得多此一举，那么我邀请您欣赏我即将播映的两档关于伊斯兰教和佛教的特别节目，可能会让您心理平衡一点。（开玩笑）

真诚的

比尔·希克斯

1993年6月8日

*****

书信三  来自地狱

开膛手杰克写给乔治·卢斯科（George Lusk）

1988年10月15日，白教堂警戒委员会（热心民众自发组成的组织，旨在搜寻“白教堂连续凶杀案”的凶手）主席乔治·卢斯科收到了这封令人毛骨悚然的信，写信人自称是恶名昭著的连环杀手“开膛手杰克”。随信一起寄来一个小盒子，里面装的东西被保存在酒精中，后来被确认是半个人类肾脏。这枚器官被认为取自开膛手杰克的第四名受害者凯萨琳·艾道斯（Catherine Eddowes），据信上所言，她肾脏的另外半个已被煎熟吃掉。

卢斯科先生：

先生，我把从一个女人身上拿出来的半个肾脏保存下来，现在寄给你，另外半个我煎熟吃了，很好吃。要是你再等等，我可能会把割下它的那把血淋淋的刀寄给你。

有本事来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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