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融中财经

2020年歌尔股份创始人姜滨以32亿美元（约合人民币226亿元）身家夺得山东首富宝座，从一名普通技术员到身家百亿，再将歌尔股份送到千亿元收入门槛，他用了近20年。歌尔股份取得耀眼成就的背后也离不开苹果公司的订单，此前，歌尔股份一度是苹果全球AirPods的第二大代工厂。

而不到两年时间歌尔股份又迅速跌落，营收出现近5年来首次下滑，净利润降回至2018年同期水平。歌尔股份跌落的诱因来自一则境外大客户“砍单”消息。

2022年底，歌尔股份公告，收到境外某大客户的通知，暂停生产其一款智能声学整机产品。紧跟着歌尔股份大幅下调了其2022年度业绩预告。尽管其未明确声明这位大客户的身份，但外界纷纷猜测是与之重度绑定的苹果。在恐慌情绪下，歌尔股份股价大幅下滑，2022年年内股价累计下跌超68%。业绩层面，在2022年营收大涨34%的情况下，其扣非归母净利润下降了近60%。随后于2023年，歌尔股份营收、净利双双下滑。

影响似乎远未停止，不久前的5月27日，歌尔股份旗下歌尔微电子股份有限公司（下称“歌尔微”）宣布终止了耗时三年多的上市进程，早前曾有金融机构预测，歌尔微发行后总市值超260亿元。这也被外界视为，对与苹果重度绑定的果链企业的又一次警示。

在外界好奇歌尔股份何时能逆风翻盘时，其交上了一份同比大幅转好的业绩预告。日前，歌尔股份发布2024年上半年业绩预告，预计上半年实现净利润11.81亿元-12.65亿元，同比增长180%-200%；扣非净利润11.47亿元-12.35亿元，同比增长160%-180%。

不过，2024年上半年，歌尔股份利润层面同比大幅增长是受上年同期基数较低的缘故。2023年上半年，歌尔股份归母净利润4.22亿元，同比减少79.71%；扣非净利润4.41亿元，同比减少78.11%。拉长时间看，歌尔股份2024年上半年净利润仅超过2020年同期水平。

那么，歌尔股份迎来反转了吗？

与大客户的爱恨情仇

对于2024年半年度业绩变动的主要原因，歌尔股份表示，在公司强化精益运营、修复提升盈利能力的经营导向下，智能声学整机和智能硬件业务的盈利能力得到改善。

财报显示，歌尔股份主营业务包括精密零组件业务、智能声学整机业务和智能硬件业务。其中，智能声学整机业务聚焦于与声学、语音交互、人工智能等技术相关的产品方向，主要产品包括TWS智能无线耳机、有线/无线耳机、智能音箱等。

在歌尔股份智能声学整机业务发展中，离不开苹果的身影。此前于2010年，歌尔股份已经成功进入苹果供应链，成为苹果声学组件、有线耳机等产品的供应商。在2010至2014年期间，得益于与苹果的合作以及智能手机市场的快速扩张，歌尔股份迎来了业绩的爆发，期间营收的平均增速高达67%，归母净利润的平均增速更是超过了80%。

2016年，苹果推出了革命性的AirPods，标志着真无线蓝牙耳机（TWS耳机）的风潮正式启动。2019年，歌尔股份正式进入苹果耳机组装业务，并迅速成为全球AirPods的第二大代工厂。

随着TWS耳机市场的爆发，2019年全球TWS耳机出货量突破1亿台，其中苹果的AirPods占据了市场的半壁江山。这一市场动态直接影响了歌尔股份的业绩表现。2019年，歌尔股份的营收和利润同比增速均接近48%，创下自2013年以来的最快增速。

与苹果的深度绑定虽然能带来巨大的市场机会，但也并非没有风险。苹果在供应链管理上采取多元化策略，避免对单一供应商过度依赖。例如，苹果通过扶持东山精密来降低对鹏鼎控股的份额；与立讯精密建立合作关系，以此减少对富士康的依赖。

被踢出果链而受重创的企业也有前车之鉴。以欧菲光为例，该公司最初以生产红外截止滤光片为主业。2016年，欧菲光通过并购索尼电子华南有限公司，成功切入苹果产业链，当时索尼占有苹果前置摄像头50%和后置摄像头10%的市场份额。得益于苹果光环的加持，欧菲光的股价和市值大幅攀升，市值一度接近700亿。

随着苹果对供应链的调整，欧菲光的命运也发生了戏剧性的转变。2020年有关欧菲光被剔除果链的消息开始流传，这无疑为欧菲光蒙上了一层阴影。2021年3月，欧菲光公告称，收到境外特定客户的通知，该特定客户计划终止与公司及其子公司的采购关系，后续公司将不再从特定客户取得现有业务订单。坐实了其被踢出苹果产业链的消息。在随后的二季度，欧菲光业绩由盈转亏，2021年、2022年营收、净利润出现大幅下滑。

再看歌尔股份，2022年底，歌尔股份公告，收到境外某大客户的通知，暂停生产其一款智能声学整机产品。目前与该客户的其他产品项目合作仍在正常开展。本次业务变动预计影响2022年度营业收入不超过人民币33亿元，约占公司2021年度经审计营业收入的4.2%。这一消息引发了市场的广泛关注和各种猜测。特别是当知名苹果分析师郭明錤提出，暂停生产的产品很可能是苹果的AirPods Pro 2时，市场的担忧情绪进一步加剧。

歌尔股份的财务表现也出现了显著变化。2023年财报显示，歌尔股份营收约985.74亿元，同比下降6.03%；归母净利润约10.88亿元，同比下降37.8%。“砍单”之前的2021年，歌尔股份净利润高达42.75亿元。

进入2024年，歌尔股份子公司歌尔微的上市进程又生变。在决定分拆歌尔微上市时，歌尔股份正处于股价和营收的上升期。2020年11月，歌尔股份董事会审议通过了歌尔微分拆上市的议案。2021年3月，歌尔微引入了15家外部投资者，增资21.50亿元，公司估值超过206亿元。歌尔微当时计划通过上市募集约32亿元资金，有金融机构预测其发行价可能在40元/股左右，发行后总市值约265亿元。

然而，随着歌尔股份遭遇“砍单”事件，歌尔微的市场前景也变得不明朗。进一步观察歌尔股份的财务报告，可以发现2019年至2022年，歌尔微一直作为“重要非全资子公司”出现在歌尔股份的财报中。然而，在2023年的财报中，这一栏目的信息为空，不再披露歌尔微的财务信息。

智能硬件撑得起“全村的希望”吗？

为减少对单一业务的依赖，歌尔股份早已开始在智能硬件领域的布局。

智能声学整机业务曾是歌尔股份第一大营收来源，但在2021年，这部分业务的营收首次被智能硬件业务超过，在2023年，智能声学整机业务在总营收中占比仅有24.54%，智能硬件营收占比则达到了59.56%。

歌尔股份智能硬件业务聚焦于与娱乐、健康、家居安防等相关的产品方向，主要产品包括VR虚拟现实产品、MR混合现实产品、AR增强现实产品、智能可穿戴产品、智能家用电子游戏机及配件、智能家居产品等。

在智能硬件业务中，歌尔股份对VR/AR技术的投入尤为值得关注。2013年，歌尔股份董事长姜滨成功签订了索尼PlayStationVR眼镜的代工与部分研发业务。2015年，歌尔股份进一步通过投资孵化了小鸟看看（Pico），加强了在AR领域的布局。

此外，该公司还与三星、华为、苹果、Oculus等全球主流品牌建立了合作关系，为未来的市场增长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可以预见，随着VR技术的成熟和市场需求的增长，歌尔股份凭借其在VR/AR领域的早期投入和多元化的客户基础，有望成为市场增长的主要受益者。

VR/AR市场的发展同时伴随着泡沫和风险。上一轮“AR/VR元年”，A股市场上的暴风集团就是一个典型的案例。2014年，暴风集团推出了VR眼镜并成立了“暴风魔镜”，一度成为市场上的热点。凭借着VR/AR概念的火爆，暴风股价在短时间内飙升，市值一度接近400亿。然而，随着市场的冷却，暴风集团的财务状况迅速恶化，2017年开始，陷入财务困境的暴风股价开始一路下滑，到2020年11月退市。

将视线转回到2023年，VR/AR设备市场又步入了一个低潮期。根据IDC的数据，2023年全球VR/MR/AR增强现实设备的出货量约为670万台，同比下滑了约23.5%。

进入2024年，VR市场迎来了新的发展动态，尤其是苹果公司的VisionPro头显设备开售引起了广泛关注。作为苹果推出的首款头显设备，VisionPro被市场寄予厚望。然而，根据IDC发布的数据，VisionPro自2月份在美国市场推出以来，销售情况并未达到预期。郭明錤此前爆料，苹果公司已经将VisionPro在2024年的销量预期从此前的70万-80万部下调至40万-45万部。

不过，伴随着AI的火热，VR/AR+AI成为新一轮的热点。IDC预计2024年将成为复苏的一年，XR头显的出货量预计将增长46.4%。

分品类来看，AR/ER产品凭借其相对亲民的售价、更轻便的佩戴感受和更广泛的使用场景取得了相较MR/VR等设备更好的成长。据IDC，国内的AR产品在2023Q2-2024Q1连续4个季度实现超越100%的同比增速。

另有报道称，Meta或将在今年秋季举行的MetaConnect大会上展示其第一款“真AR”眼镜。扎克伯格表示这是一款货真价实的眼镜，而非像苹果的头戴式设备。谷歌和智能眼镜公司Solos也均透露出AI+AR形态产品。这也使得歌尔股份又获得市场关注。

在5月的一次机构交流中，歌尔股份管理层谈及AI带来的机会时表示，AI大模型在上述硬件设备上的落地，一方面，可能增加现有硬件设备的需求，或创造出新的细分市场需求，AI手机、AI+AR等方向值得重视并持续关注。另一方面，从长期来看，搭载AI大模型的智能硬件设备对语音交互、光学显示、传感器等器件性能的要求有望提升，从而对相关声学、光学、MEMS传感器等精密零组件产品的技术升级和价值提升产生积极的影响。此外，AI大模型预计将在头部厂商的高端产品上率先搭载，对供应链相关企业的客户结构和产品结构也可能会产生一定的积极影响。

从车间技术员到首富，花样玩转减持

尽管上市公司歌尔股份的业绩兜兜转转，但其创始人仍名列富豪榜。在《山东商报》发布的2023年“山东创富榜”上，歌尔股份创始人姜滨家族以119.02亿元身家，排在潍坊富豪榜首位。如今，姜滨、胡双美夫妇又以225亿元身家登上2024年胡润全球富豪榜。

1965年，姜滨出生于山东威海。从小学习成绩较为优异的他，顺利考入了北京航空航天大学。大学毕业后，姜滨进入山东潍坊无线电八厂，成为一名主做微型话筒的车间技术员。20世纪90年代，随着全国性的下海创业潮兴起，姜滨也萌生了创业的想法。恰逢那时，他所在的工厂因经营不善而倒闭，这反而成为了他创业之路的起点。姜滨召集了几位技术骨干，利用他们共同的技术背景，合伙创建了一家小型私营企业。然而，由于创始团队之间的意见分歧，这次创业尝试最终以失败告终。

2001年，姜滨再次出发，拉着妻子胡双美共同创办潍坊怡力达电声有限公司（后更名为歌尔声学），这也是歌尔股份的前身。一开始，歌尔声学做的是驻极体电容麦克风上游配件。随后，姜滨瞄准了国际一线消费电子品牌的需求，谋求进入其供应链，也就是业内分析的“大客户战略”，并提出了“向松下学习”的品质文化。

2003年，姜滨的弟弟，在美国攻读博士学位的姜龙，创立了美国歌尔，负责歌尔股份海外市场的开拓与销售。2004年，姜龙正式加盟歌尔股份，2007年担任副总裁，负责全球市场销售。

2008年5月，歌尔声学上市，发行价为18.78元/股，总股本为1.2亿股。姜滨联合妻子胡双美、弟弟姜龙，共计持有公司超过85%的股权，以发行价计算，上市成就了姜氏家族约20亿的身家。2016年6月15日，该公司证券简称变更为“歌尔股份”。

然而，在公司发展壮大的同时，姜滨及其家族成员在公司股份减持方面的行为引发了不小的争议。2012年5月至2017年10月期间，姜滨和其一致行动人姜龙合计减持了8.748%的股份，但未及时披露这一行为，也未停止买卖股票，因此受到了山东证监局的监管措施。

2019年末，歌尔股份在一天之内发布了数十份公告，其中涉及到了实控人和高管的减持行为，同时包含公司计划增持股份的公告。这种一边减持一边回购的操作，在A股市场十分罕见。这一行为迅速引起了深交所的关注，下发了关注函，要求公司对此进行解释。作为歌尔股份的实际控制人，姜滨的奇葩减持行为也对上市公司的形象和市场信任度产生直接的影响。

从生产话筒的小厂起步，姜滨带领歌尔股份成长为苹果供应链中的重要一员，用知识和技术重塑了公司的未来。面对VR/AR市场的新机遇，歌尔股份正积极布局，但其业绩的飞跃仍需等待关键的转折点——被市场广泛认可和需求爆发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