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娱乐资本论 邢书博

中国人买车越来越保守了。

多个排行榜显示，截至8月，中国车市销量排行前十的，除海鸥等少数车型外，无论油车混动还是纯电，都是上市超过五年的老款改款，部分畅销车型首发甚至超过12年。作者采访了老中青三代，他们中有的选择上市超过四年的特斯拉，有的喜欢买出租车同款比亚迪秦，还有的在奥迪和极氪之间上演父子局，但无一例外，都是选择老款和改款，而对新车新款持续观望。

“消费者在新能源汽车选购上偏向保守，很大部分来自对于油车的比较。新能源汽车目前还有很多劣势，无法完全取代燃油车。过去新能源汽车的高速增长掩盖了这些问题，现在增长放缓，消费者购车也越来越谨慎，这些问题才显露出来。”有分析师表示目前汽车消费集体转向保守，很大程度上是消费者认知觉醒，不再只听厂家的一面之言，而是会多方比较。

采访中作者发现，消费者不光会比较油车电车的优缺点，电车上长期为人诟病的隐藏式门把手、半幅方向盘、屏幕换挡、空调无按键等也成为消费者避雷该车型的原因。这些消费者在油车上常年养成的习惯，并不会因为电车的推陈出新而动摇，反而成为情怀的一种。比如小米SU7，担心用户用不惯屏幕，准备了物理按键外设，据悉这款外设已被卖断货。

2024年，消费者购车心态趋向保守已成定局，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情况？厂商和消费者都有什么考虑？值得观察。

任正非说“捷达就是世界上最好的车，捷达这个车，德国人已经摸索了80多年，把所有的问题都找完了，因此很少发生故障。”

老高证明这是对的。家里七年车龄的老大众除了加玻璃水没什么大毛病。不过今年家里添丁，需要增购一台SUV，于是他把目光锁定到了特斯拉。按他的话说，“特斯拉就是新能源车里的捷达。”“上市最早，把所有的问题都找完了。现在家里有孩子了，开着放心最重要。”

老高选择的特斯拉modelY车型于2020年上市，至今已有四年，搭载比亚迪的磷酸铁锂电池，2021年到2023年先后经历过6次大规模召回，涉及数量近百万台，的的确确“把所有的问题都找完了”。截至2024年8月，这款车仍然是中国市场销量最好的SUV，比第二名比亚迪宋plus足足多卖了5000台。

与老高持有类似想法的人有很多，直接导致model3这款上市已经8年的老车型，居然到现在也买不到现车，甚至交车时间还延长了一倍。

特斯拉官网显示，9月新出的特斯拉model3焕新版，一周内新车注册就超过了6400台。新 Model 3 订单的预计交付日期已调整为 4-6 周，而在几个月前，这个周期低至 1-4 周。

“尽管中国电动汽车市场有很多强大的竞争对手，但新款 Model 3 仍然具有很强的竞争力。”有汽车博主分析model3翻红有三个原因，1全新改款外观小幅度升级刺激消费；2五年免息政策持续到9月30日，相当于变相降价；3消费者钱袋子吃紧，消费趋向保守，更青睐经过市场验证的老车型老系列。

根据8月份新能源汽车销量榜前十显示，除了比亚迪海鸥、理想L6等上市少部分车型，基本上都是老系列新改款车型，其中销量榜第三的秦plus，其系列车型最早可以追溯到2012年。当时比亚迪收购了日本狄原模具，升级了第二代DM混动技术，拥有现代外观和出色燃油经济性的比亚迪秦横空出世，到现在虽然外观修修修补补，DM技术从第二代升级到了第五代，但依然稳坐钓鱼台，成为名副其实的国民神车。

尽管比亚迪秦系列在网上争议很大，比如底盘防锈性能差，偶发电池EV受限等种种问题，不过对于年逾40的饮水思源来说，他依然认为比亚迪秦系列是他所认为“最好的车”。他甚至还有自己的选车逻辑，那就是“跟着出租车选车永远不会出错”。

“前二十年，我们买车就是看街上出租车用什么车。以前啊，出租车老三样是捷达富康桑塔纳，现在是新能源出租是北汽吉利比亚迪。谁销量大我买谁。尤其比亚迪秦这个车，十年前我就看街上有出租车在跑。出租车跑几十万几百万公里没事，个人用就更没事了。”饮水思源说。

“跟着出租车选车”不是中老年用车群体的特例，很长一段时间是一种全民共识。出租车同款意味着可靠耐用，经过严格的市场验证，还能在街上正常行驶，就是好车。

年少成名的韩寒在18岁那年拿到了《三重门》的版税，揣着20万元现金买了辆富康，他书里说自己对当时汽车的市场做了非常系统的研究，“捷达不行，是东北的出租车，桑塔纳是上海的出租车，我想买一辆个性的车型，选了富康。”结果把车开到北京改装时韩寒发现，富康是北京的出租车。

吉利创始人李书福10年前在接受央视采访时说，福特汽车之所以能获得成功，是因为他的车普通工人刚好能买得起。10年前吉利的工人年收入4.58万元，李书福就把他的吉利豪情定价定到了4.58万元，他要让自己的员工也买得起。

而据2024年统计局数据显示，我国汽车从业人员2450万人，汽车产业链上下游覆盖人口1.5亿人。汽车直接从业人员的工资水平为9.8万元，吉利的极氪却没有9.8万元的新能源汽车可供选择。小李想要极氪，但是兜里没钱。

小李是这2500万人中之一。从中部某大学机械工程院专业毕业，2024年小李成为了深圳某车企的一员。中秋节单位只给他发了两个月饼和一罐百事可乐。而他的同学入职特斯拉，中秋节是价值1999元的九阳豆浆机。另据报道，起亚中国今年中秋节是1000元过节费。

“外企待遇确实比国内车企要好，但也要一分为二。合资车卖不动了，以后就是我们的天下。现在苦一苦，将来赚大钱，没别的，我们卖的多！”小李有种应届生初入社会的豪情壮志，只不过尽管这个月他已经加班了100多个小时，收入还是没过万，算下来年入不到十万。

“我想买极氪007，但我爸不同意，非要我买奥迪A4l，我就是学汽车的，我能不懂？”小李父亲为了庆祝他入职，决定送他一辆20万左右的轿车。但是小李兜里现在只有五万多块，买车基本还得仰仗家里，父子之间有冲突。

小李认为极氪007猎装版造型好看，很有个性，纯电平顺动力强，还是全铝车身，搭载了最新的8295芯片和智驾系统，这才是年轻人该有的车。但他父亲只说了一句话就把他的所有选车理由打碎了一地。

“你出钱你想买什么买什么。我出钱你就要听我的，我还能害了你？”

确实，如果只看账面参数，奥迪A4L动力孱弱，车机系统落后，屏幕只有10.1寸，比不上大多数平板电脑的尺寸，与新能源动辄三连屏30寸大彩电相比，内饰老旧。

但是与小李父亲开的迈腾相比，奥迪A4L多了纵置平台、分层燃烧和前后多连杆，在驾控体验上明显优于同门的大众迈腾，尽管迈腾纸面参数更高，但实际驾驶体验因为有众多技术加持，奥迪体验反而更好。

这一点，小李表示认同，“目前绝大多数新能源汽车只希望消费者关注谁的动力多强，谁的智驾更好，但对底盘调教、电机布局、避震、刹车优化等都是得过且过。理想为什么用空气悬挂，因为他们不会调机械悬挂，只有百年车企才有这个技术积淀。国产车立项到发布新车平均只有9个月，哪有时间给你调弹簧避震？买个供应商现成的就行了。”

小李最后说，虽然他也知道奥迪A4比同价位的新能源车操控更好，但是现在年轻人汽车消费看的是车机、驾控各种舒适配置，不看底盘、发动机、变速箱这些机械的东西，“新势力机械上面的短板可以通过其他智能化的手段来弥补。”

他举了个例子，就是华为的途灵底盘，可以只需要几个传感器的数据，通过单一芯片实现全地形监控和动力输出。但是传统车企，比如路虎要实现全地形ATRS需要几百个传感器的参数来控制，而且没有核心芯片来处理这些海量数据，这也就是路虎经常弹故障码让消费者以为故障多的原因。

“很多日系车韩系车压根就不会给你报故障码，他们根本没这个技术，但是国产车有，英美这些传统豪车有，国产车通过智能化把原本几万块的成本打下来，能实现80%的功能，价格降了一半，消费者就很满意了。传统豪车传感器出问题只能等厂家召回，新势力发一个OTA软件更新就解决了。”

小李虽然很懂新能源和传统汽车之间的技术差异，但他不懂他爹。据小李介绍，他父亲经营的水果店今年生意不好，因为近期网上谣传的草莓等水果是“最脏水果”，导致店里损失了很多钱。他父亲夸下海口要给他买20万以上的车，但极氪007高配去到了29万，而奥迪A4L则从35万降到了如今的21万。对于小李父亲而言，买奥迪既不食言，也不丢面子，保值率还比新能源车好，在朋友中也有面子。

“他们这一辈人买车还是在乎面子，太在乎别人评价。我有个叔叔买了一个腾势MPV，高配五十多万。结果开出去他朋友笑话他买了一个比亚迪。现在和他朋友们出去钓鱼还是开着他的奔驰V，其实那车才30万，在德国就是个货车，和五菱一个级别。但是我叔叔在他朋友当中有面子。”小李说。

事实上，消费者无论在新能源车还是油车上选择都趋于保守。甚至由于在新能源车上满意的不多，不少车主纯回油车怀抱。

8月销量榜显示，大众朗逸排名上升一位，排名第五，本田crv上升了11位，捷途X70上涨13位，速腾、探岳、奔驰C等多款油车排名上升，涵盖轿车、SUV、越野车等多个品类，反而新能源明星车型如问界M7，狂跌24位。

由此可见，不论油车还是电车，买捷达特斯拉，还是跟着出租车买，抑或为了面子买奥迪奔驰，中年消费者和年轻人在买车这件事上，都趋向保守，但保守的方向有些割裂。

可以看到，从消费者购车需求来看，一方面，中年消费者更喜欢信得过的成熟品牌，喜欢经过验证的可靠车型，也更在乎品牌所带来的社交附加值，会为了面子买溢价的奔驰威霆。

而另一方面，年轻人在购车需求上喜欢个性化的猎装车，喜欢炫酷的车机智驾。但是他们也更讲究实用，对于动力、车机算力等硬性指标更看重，对于品牌本身反而不在乎。这也是为了比亚迪能屠榜8月销量榜的原因。中年人因为秦L是出租车常客喜欢买，年轻人因为秦L油电混合动力最高能达到310P，比奥迪A4L高配的190P还要高20P，但指导价只有后者的三分之一。对年轻人来说，便宜还快，“他（秦L）着火了我都夸他火烧的旺。”在价格面前，任何溢价都成了雾里看花，海市蜃楼，“快就是完事了。”

不过消费降级加上价格战，并不是多数中国汽车消费者消费偏向保守的原因。

《2024麦肯锡中国汽车消费者调研》显示，汽车消费者在增购换购新车时，绝大多数并没有选择降级消费，而是平级和越级消费。而对于价格战，80.5%的消费者表示价格战对自己选购车辆没有积极影响，并不会因为车辆降价而选择新车。

“消费者在新能源汽车选购上偏向保守，很大部分来自对于油车的比较。新能源汽车目前还有很多劣势，无法完全取代燃油车。过去新能源汽车的高速增长掩盖了这些问题，现在增长放缓，消费者购车也越来越谨慎，这些问题才显露出来。”有分析师表示目前汽车消费集体转向保守，很大程度上是消费者认知觉醒，不再只听厂家的一面之言，而是会多方比较。尤其在对于油车和电车的优劣势比较上，过去厂家不愿意谈，但消费端，如麦肯锡报告所言，“消费者油电认知分化显著，”人们更懂车了，业界也开始有人呼吁正视新能源汽车的问题。

蔚来李斌最近提到了电池的过保问题，称“电池是由保质期的。中国现在有1900万辆车，未来都会过保质期，处理这些废旧电池的费用1.2万亿。我们不能当埋在沙子里的鸵鸟。”

另一个则是新能源汽车高速续航达成率问题。某机构在今年七月的新能源SUV测试中发现，主流纯电SUV极限实测，续航基本打5折。特斯拉使用比亚迪磷酸铁锂的后驱版modelY,标称续航554km，实际只能跑312km。而这却是纯电SUV里面的最好成绩。

与之相对应的是，油箱没有保质期，即便车龄20年只要保养得当能过年审依然具有路权。油车高速续航也不会打折，反而因为撞风效应高速更省油。以至于今年6月，广汽丰田官方发布会上调侃部分新能源车续航靠油箱，“把油箱做大是套路，把电池做小才是技术”。

总结来说。经历了多轮价格战之后，消费者对于价格战已不再敏感，选购车辆更多从自身需求出发，更加务实也更偏向保守，他们普遍对特斯拉、比亚迪秦等经过多年市场验证的新能源车青睐有加。中老年车主更偏向车辆耐用性可靠性，有一定品牌需求。年轻用户对智驾等炫酷功能更喜欢，但囊中羞涩，家庭购车决策依然以长辈为主，这也是为什么老气横秋的奥迪A4L，上个月仍然卖了8000辆的原因之一。

消费者对老款车更喜欢，是品牌影响力、产品力、消费习惯等共同作用的结果，是汽车市场从追求新奇特向理性消费良性转变，说明老百姓更懂车，更懂自己需要什么，而非一味追新。

当然也不是所有老款车都能享受消费者的爱戴。去年因为电影《周处除三害》，影片中的老款本田思域在车市火了一把。思域这个51年前诞生的系列，在2023年12月依然力压比亚迪汉dm、五菱星光等新能源车，在国内卖了11651台。而在今年则连续暴跌，8月销量仅为4500辆，暴跌83%。

究其原因是其产品力已远远落后国产汽车，无论外观内饰、动力操控、安全性、智能化均无竞争力，反而接连爆出进气管开裂、发动机渗油、颗粒捕捉器堵塞等问题。

由此看来，哪怕51年历史，如果东西不好，消费者也会用脚投票。

参考资料

8月SUV销量TOP20榜单揭晓：特斯拉Model Y占据榜首

主流纯电SUV极限实测续航电耗榜：续航基本打5折

蔚来李斌：提效不是为了降本，是为了生存。如何定义体系化效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