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界面新闻编辑 | 黄月
新加坡艺术家张奕满个展“无尽之夏”昨日在UCCA沙丘美术馆拉开帷幕,展览呈现了艺术家的装置、影像和绘画等代表作品,其中7件是由UCCA委任的全新创作。张奕满1977年出生于马来西亚、成长于新加坡,经常以观念性的方式对日常政治、官僚主义展开讨论,将步行、阅读、书写等行为纳入创作过程,从而揭示出日常之下的深层社会建构。
策展人栾诗璇指出,“无尽之夏”指的是新加坡的气候状况,沙丘美术馆坐落于中国北方,目前即将立冬,展览和现实之间形成张力;虽然两地生活经验差异显著,但社会规则十分相似,艺术家提出的问题是:规则和框架到底是谁来设立的?将北方冬季和热带想象并置让现实与虚幻产生了交织,这一点也被艺术家有意识地纳入作品之中,意在质疑所谓经验的真实性和可持续性。
雕塑《仓库路106B》尤其能够体现以上创作理念。仓库路106B是张奕满在新加坡工作和居住了16年的地址,也是当地最常见的房地产模式——“组屋”(flat),以密集和高效闻名。新加坡的住房短缺问题在二战前就已存在,50年代末期政府通过建屋发展法令,在城镇为中下阶层新建住所,组屋由此与新加坡现代性紧密相关。张奕满调动记忆重构居住地,与建筑师合作完成了这一作品,一方面让个人记忆和集体经验彼此交错,另一方面也暗指都市生活中个体和空间的疏离。
《仓库路》与另一件影像作品《东陵福(一项调查)》形成了相互呼应的关系,后者是张奕满在YouTube(油管)频道“Ambient Walking”上发布的视频系列之一。艺术家的另一个身份是油管博主,长期以第一视角播放雨中行走视频。这类视频在YouTube上十分受欢迎,常被用作白噪音,张奕满拍摄的是新加坡即将拆除的废弃公共住宅区“东陵福”。这里曾是新加坡最有代表性的社区,如今已被清空。观众可以看到墙皮斑驳、长满青苔,热带绿植与混凝土建筑形成鲜明对比,构筑出自然与城市衰败的“后未来”景象。
同样描绘了新加坡的自然与人工、规则与反规则对比的,还有《边缘漫步》。这一作品由550张摄影明信片组成,观众可以触摸、手持观看,也可以购买回家,就像从旅途中带回的纪念品。明信片均为艺术家用相机在城市边缘捕捉到的各种景观,有棕榈、沙滩植物等海岛景象,也有沙土筑起的围墙、午后小憩的工人、橱窗里的时装广告和到处可见的监控标识。
这些图像并未使用特殊滤镜,仅仅是平铺直叙,却拥有“梦核”一般的虚幻感受。同时,美术馆天窗上无处不在的另一图像——郁郁葱葱的森林——也加强了这一感受。这些图像都属同一件作品,名为《造句》,森林其实是新加坡某处工地围挡上的图像。图像中的假门似乎在邀请人们走进森林,实际却不通往任何地方,展厅由此转化为一个阈限空间,充满时空错乱之感。
在整个展览中,纸张是艺术家最常使用的媒介。它指的不是架上绘画的画纸,而是日常使用的纸,用以反思官僚系统,以及人的社会身份。比如,《文书》由大量生锈的铁片组成,以类似曼陀罗的形状层叠放在地上。铁片采用了最常见的A4尺寸,A4纸是标准行政流程的代名词,曼陀罗和铁片的宗教转喻则增添了反讽意味。在策展人栾诗璇看来,这也意味着,官僚体系如此沉重又无处不在,以至于它和宗教的重要程度相当。《被我们轻易遗忘者的纪念碑(我恨你)》是艺术家最知名的作品,由100万张黑色名片反复堆叠构成,名片象征着人的社会身份,涂黑意味着历史上无数被遗忘的人,“我们或许收到过TA的名片,与之发生过连接,但是TA却被忘记了。”
堆叠的名片隐喻着生活中看似熟络频繁的社交联系,实则脆弱又不堪一击,张奕满通过呈现各种物品、空间建造,提出了对现代性的戏谑和质疑。在此意义上,将这个展览放在阿那亚这一著名的“中产景观”中也十分合适,正如栾诗璇所说:“我们使用的物品、规划的空间为什么是这样的规模?它们怎样进入经济世界,又如何被语言和故事塑造成我们现在的现实?这都是展览提出的问题。”
(2024年10月27日至2025年4月6日,张奕满个展“无尽之夏”在UCCA沙丘美术馆展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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