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纵向青年 何惜金

编辑｜路子甲

2024年，制造名媛，已经从风潮演变成一门被群嘲的学科。

借着和黄晓明的恋情，叶珂成了拯救无聊内娱的红人。吃瓜人扒出她的假名媛身份，逐帧学习，走进“珂学”。

10年前，流水线生产出来的尖下巴、大眼睛和反人类的身体曲线是古早的网红回忆。当下的网红显然更懂得抓住时机，炒作带来的名气是短暂的，但带货的收益是得以留存的。所以即便面临铺天盖地的群嘲，也没能阻挡叶柯直播。

炫富永不眠，作为流量密码曾经被群嘲的拼单名媛，现在也变成了社交平台的素材，博主大方分享自己花700元和十几个人一起穿高定，蹭宝格丽酒店的经历。

过去，名媛们的镰刀，收割的是目标男性的钱包。但现在，打着人人都做自媒体的旗号，很多人盼着能通过打造个人IP”实现互联网版的逆天改命。在很多人都没注意到的地方，MCN正将镰刀悄悄伸向小红书上的普通人。

小红书贵妇，赛博大型真人秀

单靠想象力，李静无法得知真名媛一天究竟怎么过。

小红书，几乎是普通女孩了解“名媛&贵妇生活”的唯一途径。镜头里的生活，精致、体面、可控，就像一尘不染的大理石餐桌，搭配活在文字里的闺蜜圈，渲染不事生产者的闲情。

后来拼单型流水线名媛被广为人知，她才后知后觉发现即使出生没当上真名媛，也有办法在小红书上看起来像一个名媛。

名媛培训班的终极目的，是帮助野心勃勃的女生们实现逆天改命，不过同属流水线名也细分出不同等级。

高级版可以收割中老年男明星，中级版本能靠包装的身份拿下不同财富等级的富二代富一代，顺便还能带货，再往下哪怕赚不到大钱，至少能在社交平台上有几千个粉丝，收到品牌的试用装。

但是如果自身条件不够呢？运营小红书博主的MCN公司鼓励每一个女生做梦，因为每个人都可以拥有自己的IP。

李静在小红书上刷到过一家MCN， 聊了才知道原来美好生活也是有脚本的。那些：26岁精致女孩的一天，自律女孩连续30天5点早起真的会上瘾，土澳留学大小姐的日常，TOP2女生如何提升自我，有点小钱的30岁女生的购物清单.....充斥在小红书上。

她们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名媛，但是她们和名媛差别只是金钱数量的区别。

名媛是群嘲对象，娱乐大众的素材，除了中年男明星可能受伤，普通群众只获得了欢乐。而正是这些比普通女孩优秀一点的博主们，才更能精准的不动声色地攻占了普通女孩心智。

这种博主不会让女孩觉得遥不可及，但是“羡慕”或者“嫉妒”这种心情本来就是发生在更具可比性的人与人之间的。

精彩的生活在社交媒体上触手可及，但是枯燥的生活却需要日复一日的坚持和忍耐。

那些自诩聪明的人，觉得自己已经上岸，并且载歌载舞给予海里的人幻觉：你努力游吧，就可以跟我一样。但绝口不提自己怎么上岸的具体步骤，评论区里面留下轻描淡写的一句：承认别人优秀怎么那么难。

楚门的世界是一场真人秀，小红书精致女生也是。区别在于，电视机前的观众知道是假的，手机前的观众却以为是真的。

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在MCN的精心包装下，贴上艺术策划、品牌主理人、大厂身份、留学背景的个人标签。她们在镜头前分享着自己光鲜的生活，有时还会卖卖CEO、COO的人生经验。

动不动就展示下不动声色的“老钱”派头，衣帽间里爱马仕、LV、Dior略显直白，LP和BC才算得上顶流，至于品茶、插花、红酒、浮潜或直升飞机驾驶等活动也日常得好像吃饭。

李静从入行第一天就痛失本名，没人想看这个最常见姓名女生的一天干了什么，而是“跑跑Vivian”的下班日常护肤切片。MCN根据她的情况给了她一个——独居自律海归28岁精致女生的人设。

产出的照片和视频目标都很明确，让大家看她用香奈儿和Lamer进行全线护肤，然后在中间穿插低价产品，让围观群众惊叹有钱人也白菜款，最后无形种草。

从plog到vlog，渲染的是氛围感，而算计的是女孩们渴望光鲜生活的心。最后拍的人和看的人，或许都在某一瞬间，得到了快乐。

批量留子，复刻虚假精致生活

小红书上高端人设烂大街，主理人、CEO的title论斤卖，贵妇和名媛的设定已经不再诱人。叶珂的豪宅名表可能都是真的，但努力在镜头前凹品味的紧绷感，难免太过用力。

这样的对比下，生来就含着金汤匙的人设，当然更有吸引力。

小红书重度使用者孟姗姗接触到的“留子人设”就是其中的佼佼者，留学生自然容易让人联想到富二代。异国他乡，不用说就会想到更圆的月亮和浪漫的情调。再辅以哈佛耶鲁的名校标签，又叠了一层高知滤镜。

buff叠满的留子，自带矜贵气息，于是也成了MCN盯上的新目标。

和只能靠接广告为生，看甲方脸色生存的时尚赛道相比，留学赛道显然有更广阔的可能性。毕竟，小红书的留学博主们，早就亲身示范过变现的完整流程：打造人设，吸引粉丝，招生推荐，然后靠机构返佣。

留学博主，成为了新兴岗位

00后成子圆正是个运营过小红书留学账号的博主，她2023年初开始运营，拥有一个八千粉丝的账号，后来在两个月的时间里成交了12个学生，获得了7万多佣金。而2020年就入局的藤校学长学姐，不乏年入百万。

到了现在，留学赛道人山人海，打开小红书，满满当当都是留学中介。

想要出国留学的学生，逐渐明白了学长学姐们的套路。连哈佛光环都不再晃眼——比如：哈佛教育学硕士，不过就是一个创收项目。而那些个人成长、励志经历分享里，大家已经读懂：韭菜，速来！殊不知，这些从工薪家庭走出的留子，也同样正在成为MCN眼里茁壮的韭菜。

赛博世界，真真假假谁能分得清？

人在国外，巴黎的街景、英国的校园，就是最好的滤镜。标签虽然变了，套路依然熟悉。异国他乡的街道，配上下午茶，再配上一段在澳洲重启人生的文案，小资情调瞬间溢出。不过不再只是炫耀美妆、时装和包包，还有自己的留学经历，只需要缴费让MCN帮你打造。

当在研究室里的真正苦兮兮的留子们为实验论文蓬头垢面，他们想不明白，为何会有人能够在期末，画着精致妆容，美美享受着丰盛的大餐，还不忘拍摄视频，编写文案，剪辑上传，看着对方的悠然，一时不知道，该羡慕对方读的水硕，还是羡慕对方的时间管理能力。

而更为诱人的，或许还是留学人设的吸金力。比如有粉丝数不到一万的英国留学博主，笔记中分享自己一年在小红书赚了10万多，一个月稳定收入至少3000+，最高一个月一万多，实现了零花钱自由。

不管是精致自律女孩如何月瘦10斤，还是英国留子教你如何薅超市羊毛，没有年轻女孩不想在小红书赚钱。但能不能赚到钱这件事，并不是越努力越幸运的。

想要孵化个人IP，反成为被割的韭菜

MCN帮不了普通女孩逆天改命，但普通女孩总可以帮MCN多赚点钱。博主后面的生意经，早就不再是秘密。除了效仿，也有人试着请MCN公司代运营，孵化自己的IP。

为此，她们愿意为此付出半个月工资作为代运营费用。品茶、红酒或美容SPA，贩卖生活，贩卖文化，贩卖留学生涯，职场经验等等最终指向的始终是将中高端定位的产品，卖给渴望向上攀登、有些小钱的普通人。

千瓜数据显示，小红书70%用户来自一线、新一线城市，年轻且消费能力强，宛如金矿。为了寻找到自己的高价值客户，在代运营帮助下装腔，成了学问。

李静就在入行后才发现，衣服是借的，下午茶是拼的，豪车礼服首饰奢侈品包包都是租的，连SPA都是拍摄基地的布景，在MCN学不到任何东西，每个包装过的年轻女孩都是填充布景的工具人。

在流水线的批量生产下，更多的低配版叶珂悄悄崛起。小红书网红流量潮起潮落，能吸引人的始终是靓丽的精致男女。

有闲生活是稀缺品，是他们的渴望想象，吸引着家境中等的女孩们争相模仿。

网红们开箱测评的护肤品、美容仪器，就像灰姑娘的水晶鞋，但谁又在乎真假，至少购买的那一刻，“我很贵”的快感，就像会多巴胺令人上瘾。

不幸的是，赶上了经济下行，MCN的生意也越来越不好做。李子柒踩过的坑，聪明的达人们可不想再踩一遍。签约合同反反复复看了几十遍，最终还是因为分成比例，改变主意。

何况青春靓丽的潜力达人，早已被更有实力的机构抢先摘星。留给中小MCN的，恐怕还是签约素人进行孵化，或是做代运营服务商。

MCN背后，焦虑的牛马

签约素人，意味着炫富的行头、脚本、剪辑人员的职业化团队工资都得由MCN机构投入，当然过去年景好的时候，签约孵化红人，投资回报比丰厚诱人，自然吸引不少人入局。高峰期的2019年，MCN机构超过了20000家，短短一年时间翻了近四倍。

不过时移势易，品牌商家们精打细算，不愿再做付费的冤种，MCN的日子越来越难熬，开始将目光投向代运营服务。愿意真金白银投入的企业主毕竟难得，最大的基石反而是想要拥有一份副业的普通人，收割的镰刀，悄悄伸向了普通人。

打着教普通人做IP的旗号，悄悄成为账号代运营。顺应人性的生意，在这里被利用到极致。

签合同前，是一套胡萝卜加大棒的套路。先告诉你在个人IP卷成红海的时候，在小红书单打独斗注定没有希望。

接着是甜言蜜语的承诺服务。脚本、剪辑、账号规划、拍摄指导、封面无需操心，你只需要坐在镜头前，按照他们的剧本完成自己的表演。没有交付标准，也不承诺张分量，一个季度的套餐，价格从一万到十万不等。

如果你犹豫，对方会劝导，这不过就是两条商单的价格。可是他们不会告诉你的是，一条报价上万的商单，需要十余万粉丝量。他们更不会告诉你的是，红与不红，有时候并不是靠模版就能复制粘贴。

即便财大气粗的东方甄选都无法孵化出第二个董宇辉，何况是一个月收费三千的代运营公司。

翻翻黑猫投诉，就会发现代运营的争端不在少数。

叶柯在吃蛋糕露出了马脚，如此成功的高段位的成功者尚且如此，可想而知，在小红书贵妇生活的镜头背后，多得是慌张的MCN 摄影和运营。

三到五人的团队，同时运营四五个账号。坐在电脑前，每天紧盯着同类竞争者的爆款选题盯到眼睛干涩。从选题、脚本、拍摄、剪辑，一条龙制作完成。相似的选题，相似的封面图片，相似的滤镜，区别是各自的人设不同。

笑吟吟收钱，可如果对交付效果不满，再想退款就难了。不过对代运营公司来说，韭菜也分两种，一种是涨粉效果尚可，需深耕细作，持续收割，另一种则是涨粉效果有限，一个季度收割完毕的一次性韭菜。

如果对数据效果不满意，买粉、买赞创造虚假数据，早已是行业公开的安慰剂。就像那从闲鱼上购买的贵妇面霜空瓶和爱马仕的购物袋一样方便。

就像《装腔启示录》里所说：用心斟酌的文字，配上精修的照片，你看见的不过是我刻意营造的。

消费主义最大的谎言是，你是你购买的产品。人人都知道，这是个谎言，可拜高踩低的社会里，谁又能拒绝？

批量复刻的装腔人设，抢夺着社区用户的注意力。只是你在羡慕着别人的生活，别人却在算计着的口袋。是否也跃跃欲试，想要趁着年轻，吸引高价值用户们的注意力，小心，动心的那一刻，镰刀就已经从身后高高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