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新偶 朱永康

编辑｜丁力

2月京东开始做外卖以后，关于外卖员待遇的问题再次引起了外界讨论。

京东显然是瞄准了外卖员一直缺少保障的痛点，开创行业先例地宣布给旗下的外卖员交五险一金，这一话题甚至到两会期间也没被落下。

在这次引起社会广大声量的“社保竞赛”之前，美团在去年底就一度因为社会压力宣布要建立算法公开机制，其中提到一点，计划在2025年底前逐步废除骑手超时扣款制度，从直接扣钱改为扣分。

然而，当外界对外卖员的工作待遇越来越关心的同时，新识研究所发现，也有许多人抱怨，外卖似乎送的越来越慢了。甚至因此已经有一部分人开始质疑，这种对骑手的关怀是否“过度”了。

那么，在不同平台，外卖配送时间真的有变化吗？如果有，原因是什么呢？在美团、京东相继宣布交社保后，骑手如今的待遇如何？

1、外卖配送时间越来越长了吗？

“现在不是外卖员死活的问题，是我的死活没人管的问题了”，家住浙江宁波的余载兴向新识研究所吐槽，自从年后返工，自己几乎就吃不到热乎的外卖了。

在他看来，“很无语，两三公里的外卖，他给我送一个多小时，到了以后外卖都凉了。”

图源：受访者提供

他介绍，这种情况事实上从年初开始就有了，“那时候是偶尔有两单是这样，但不会一直这样，过年回来开始，几乎每单都是这样，一开始我还以为是还在过年期间，外卖骑手太少，运力的问题。后来发现好像不是暂时的政策，整个平台的政策好像都改了。”

余载兴给我们看了看他2月返工以后的几个订单，一份16:54下单的订单，系统要求17:58到达，送餐时间超过一个小时。“如果说此时还没有到真正意义上的所谓‘2点’和‘6点’高峰的话”，他给我们看了另外一单：

这单里，他在11:25下单，但骑手直到12:20才到店、取货，送到的时候已经到了12:35，全程时间达到70分钟。而实际上，饭馆仅仅只是在2.9km以外。怪不得他说，“我自己用脚走去走回都能拿到了。”作为对比，这家店过去的订单，一般在四十分钟甚至半个小时以内就可以送到。

方玉最近也有这样的体验，在工作日的一次午餐订单，10:49下单，11:55才送到，而这个店铺离她的公司也仅仅只有4km而已。

“不仅是系统时间很长，骑手好像也一点不急，经常是踩着点，在准时宝快要生效前的最后一刻才送到。”

图源：小红书

在小红书上，有不少人抱怨，实际送达时间跟下单时显示的预计送达时间差距很大、在没有任何提示的情况下自动延迟半小时、甚至有人质疑，明明自己已经看到外卖员提前二十分钟就已经到楼下了，但非要等到“准时宝”快要生效的前两分钟才优哉游哉地踩点送到。“我点的早餐直接都能当午餐吃了。”

与此同时，不少人也问出了同一个问题，“外卖骑手的送餐机制，是不是改了？”

2、外卖员亲释原因：商家出餐慢+平台规则放松+骑手变佛系

值得一提的是，新识研究所发现，在众多抱怨的帖子中，涉及到美团和饿了么两大外卖平台的都有。京东外卖目前使用人数可能实在不多，没有发现相关情况。

图源：小红书

根据交银国际证券的研报，2024年美团外卖市场份额占比为65%，而饿了么占比为33%，前者是后者的两倍。

许多帖子主要是在年后返工的一段时间内抱怨，而抱怨一直持续到最近的，IP地址多数身处在上海、浙江、江苏等东部省份。结合美团此前官宣在华东部分城市观测实验了“取消众包骑手超时扣款”的消息，这两者之间是否有一些关联开始引起新识研究所的好奇。

我们就此事询问了全国不同地区的外卖小哥，确实得到了不同的答案。

广东的王磊告诉我们，外卖送到时间晚了一般是因为卡餐，也就是骑手早早到店了，但是商家迟迟不出餐。而这，和315期间有关外卖的负面新闻相关，“现在有些商家不敢做预制菜了，改手工就慢一些，你看这个，我手上还有4张单没取餐，送货最短已经只剩下10分钟了，又上报不了出餐慢，只能先送完回来，都超时1分钟了，上报加时间再取餐又延时45分钟。”

而在返工的那两周，商家出餐的速度确实有所变慢。王磊认为是还没过完年的原因，“有些商家人手不够，慢也正常吧。”

“骑手一旦超时了，顾客在取消订单时如果选择的原因是‘骑手送达超时’，那骑手不仅要扣取消订单违规的14元钱，骑手还要赔本单的餐损。所以我们其实也不愿意送晚”，而对于系统机制是否改变，王磊表示并没有这回事。

浙江的丁飞武则是表示，大概从年初开始，部分平台的系统规则确实有一些放松，“美团这边每单配送费没变，但时间确实变了，原来是要求40分钟送达，现在基本就是一个小时，差不多延长了20分钟左右吧，饿了么这边倒是没有改变。”

时间延长了，外卖员配送压力确实减小了，但如果都真的按照新时间来配送的话，不就意味着外卖员的收入会降低吗？对此，丁飞武有自己的看法：“以前一些单子超时了会罚款，所以我们会拼命多接点单子来补这个罚款，一天多的时候可以跑50-60单，现在罚款减少了以后，压力就小了一点。”

而当我们问到社保问题时，丁飞武表示，目前全职的骑手开始交了，但自己这种众包的，拿外卖当做副业的，感觉压力变大了。

“现在送的单子没有以前多了是肯定的，但说实话，很多年轻的同行其实并没有像电影或者很多人印象里想的一样，非得为了钱拼命接单，我们很多外地来的宁愿不要那么拼命，出事了自己还把钱搭进去。”

据他所说，之前站上基本每个星期都要有两三个人要出事故，进一次医院几千就没了。

而广西南宁的杨善坤告诉我们，很多时候，骑手可能会摆烂，“有可能是转单的情况，也就是之前你这单的骑手各种原因不送了，后接手的骑手系统会相应增加时间；还有可能骑手那边知道要超时了，但手上还有别的单子，送完你这单再去那边也会超时，索性先送其他的了，超一单总比超更多单好。”

图源：小红书

2月14日，美团发布公告称，将在广西部分城市进行新一轮“取消超时扣款”试点。当我们问到美团近期开始的“取消超时扣款”试点时，杨善坤却似乎并不很“领情”。

“是一个叫安准卡的东西，有这个安准卡功能的城市，众包骑手超时就不扣钱，只扣分。但也有很多槽点。”

3、骑手质疑单价降低，外卖平台改革任重道远

到底是什么让送餐不再“拼”？

在美团官方对“安准卡”的介绍中，安准卡总分初始分为12分，每日得分次日更新，准时单一单会加0.1分，但超时0-6分钟的，一单就扣3分，超时6分钟以上的，一单就扣6分，如果分数为0就需要完成“整改任务”，否则平台就将限制接单。

图源：安准卡官方介绍

在网传的介绍图中，这一规则只限于众包骑手，而参与乐跑和畅跑活动的骑手则不受影响。

不过，对于此事，新识研究所向美团求证，美团客服透露，“目前安准卡的试点范围是在南宁、南昌和新乡三个城市，而乐跑、畅跑等骑手也属于众包骑手，当然也是在这个安准卡规则范围内的。“

此外，客服还告诉我们，“试点区域范围内，骑手是必须使用这个功能的，不能选择不参加。”

对于安准卡的玩法，不少骑手都觉得，目前仍然有不小缺陷，尤其是缺乏有效的申诉机制，“明明是顾客的问题，扣了我的分，我申诉成功了，结果客服告诉我即使申诉成功了，这个分也无法退回，非常无语。”

更让杨善坤心烦的是，他怀疑美团所谓的取消罚款也是有代价的，代价就是每单的配送费越来越少了。

杨善坤抱怨，“平台总有他的办法的，把配送费降低就完了，一单配送费三块钱，我送啥？”过去，配送费太低也经常遭到骑手们诟病，但这种质疑声在美团宣布这一政策后更加高涨了：“好像还真就是众包的单价降低了，最离谱的一次，8.1km只给我4块钱，你要我接？”

以在新一线城市武汉的畅跑骑手为例，武汉的畅跑单价大约在2.5元一单，加上时段补贴大约3元，如果有活动的话大约4元，如果是多天签大概在4-5元/单，以一天跑9-10个小时为例，大概完成单量在45单左右，累计收入就在200元左右。

图源：受访者提供

针对外界的质疑，美团研究院曾经贴出过一张单子，表示如果一个骑手全年跑单超过260天，日均接单时长在6小时以上，其收入在当地具有一定竞争力。以2024年6月为例，如果骑手在一线城市跑单，月收入可达7354元以上，如果在三线及以下城市，月收入可达5556元以上。

实际上，去年9月美团CEO王兴发布了一封中秋内部全员信，根据全员信，2023年在美团平台获得收入的骑手约745万人，获报酬超过800亿元，而根据美团的2023年财报，一共219亿笔即时配送订单的数据意味着，骑手送一单平均的报酬仅为3.7元。

而在2024年财报中，美团还大力鼓励无人机配送订单。在“零售+科技”战略下，美团2024年无人机配送订单超45万单，研发投入211亿元。杨善坤告诉我们，骑手私下也有担心，“骑手越来越多，无人机也越来越多，我们私底下都在猜以后的收入是不是会降低。”

不止美团，饿了么的每单佣金也和美团几乎持平，来自合肥的骑手刘成宇告诉我们，饿了么总体和美团差不多，如果在高峰期接单的话，每单均价能到5-6元，但如果堵车、人很多等其他因素干扰，单价也在4-5元范围。

刘成宇告诉我们，现在很多人都是一边送美团饿了么的，一边也送京东的，“反正就是几边都能送。我前几天刚送了一天京东的，试试水，一共送了17单，收入138.3元。”

据悉，在京东宣布开始做外卖以后，这两个月，越来越多的外卖员开始两边，甚至三边都送。目前，或许是由于单量尚少，京东方面的补贴力度也较大，但骑手也会担心，之后如果京东单量变大了，单价的下降恐怕也是难以避免的。毕竟在前几年，骑手的单价也是一度在这个水平的。

4、写在最后

从全国多个地区的外卖送餐小哥和消费者的真实反馈来看，当前送餐速度与此前送餐速度的体验参差不齐，不过更多的感受是送餐变慢了。而背后的原因，无论是平台政策，还是骑手待遇，亦或者是消费者的个体体验差异，似乎都在寻求外卖行业在急速发展之后的一种新的行业平衡。

无论是旧势力美团、饿了么，还是京东，当平台进行温情改革时，都必将有一段由各项政策试点带来的过渡期，但“试水期”可能谁也不知道会持续多久。但值得关注的是，如果试水的过渡期主要的代价需要骑手和消费者层面来承受，那么此后的行业红利可能也需要以机制的形式落到骑手和消费者身上才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