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黑兰一个炎热春日，32岁的 IT 经理 Negin 正骑着她的山地自行车穿过一个公园。“我喜欢我的自行车，我经常和一群人去乡下骑行。”她说道，“我也在城市里骑车，比如去看望我的母亲。我认为在德黑兰骑车的女性人数正在增加。我甚至有一个朋友，她骑自行车去上班。我也很乐意那样做，但我上班太远了，而且我们工作的地方没有沐浴设施。”

Negin 所说的话在我们耳中也许并不奇怪，但我们要考虑到，她是一个在伊朗伊斯兰共和国骑自行车的女人。尽管天气炎热，但 Negin 依然符合着装规范——她穿着长袖和紧身裤，头盔下戴着头巾，裙子盖住了臀部。但伊朗最高宗教领袖依然明确表示：女性骑自行车对道德构成了威胁。

最近几个月，这个问题成了德黑兰居民争论的焦点，因为这个城市正在解决两个真正严峻的问题：也许是世界上最严重的空气污染和交通堵塞。当汽车使这座城市窒息，鼓励骑行的运动正日益发展。

在#伊朗女性爱骑车#标签之下（#IranianWomenLoveCycling），有人发了这样一条推特：“当我们听说教令禁止女性骑车之后，我们马上去租了两台自行车。”

2015 年秋天，一位年轻的环保主义者在污染比德黑兰更严重的城市阿拉克开展了“无车星期二”运动，鼓励人们骑车上下班。这项运动变得流行起来，其他城市也紧跟潮流。全国各地的市政府都开始鼓励居民们骑自行车，把自己的汽车留在家里。

自然地，女性骑行者留意到这是一个绝佳的理由：净化空气，每一个伊朗人都会对此表示同意。毕竟，伊朗没有正式法律禁止妇女骑车。

但是，在伊朗西部城市马里万，当女性听从地方当局的建议骑车出行而不是开车的时候，她们被警察逮捕了。

在签署承诺以后不再骑车之后，她们于当天被释放。马里万的居民随后在一封致地方政府的公开信中抗议此事。

不久后，伊朗妇女事务副主席 Shahindokht Molaverdi 在她的官方推特上发布了一张女性骑车的照片，她引用了国家最高领导人赛义德·阿里·哈梅内伊所说的话：“在遵守宗教习俗的条件下，妇女骑车是被允许的。”

随后，在亲政府的《德黑兰时报》的一篇报道中，一位女记者引用了一位支持女性骑行的政府官员的话，并总结道：“只要没有违反着装规定，妇女就应该可以自由地在街上骑车。”

然而，当哈梅内伊在2016年9月颁布了一道教令之后，希望破灭了。教令中宣称：允许女性骑车，但不得在公共场合。

这道教令激起了女性骑行者的强烈反应，她们在自己的社交媒体上发布自己骑在自行车上的照片，并加上#伊朗女性爱骑车#（#IranianWomenLoveCycling）的标签。

在抗议的女性之中，有一对母女发布了一条她们在基什岛骑车的短视频：“骑行是我们生活的一部分。我们在这里听说了禁止女性骑车的教令之后，马上去租了两台自行车。”

另一位女士放出了一张她骑在山地自行车上的照片：“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的父母没有给我买自行车，他们说女孩子不骑车。但是，我没有放弃。我会跳上我最小的弟弟的自行车，在小胡同里骑车，甚至和其他男孩比赛。有些人认为他们依靠流言和恐吓能够禁止我们从事我们所享受的运动，而我这个故事就是想告诉这些人，我们不会轻易放弃的！”

根据一位积极参与女性骑车活动的女士所说，和伊朗的很多事情一样，阿亚图拉（对伊朗什叶派领导人的尊称）所说的话是可以有多种解释的。她选择保持匿名，不希望被人把她和推特上的标签活动联系在一起。

“你必须在一定的语境中理解阿亚图拉的话，”她说道，“他所说的从来都不代表官方，在他的官方网站上也从未提及相关事宜，因此这不具有法律效力。我认为他的意思是，当造成了不良的道德后果时，骑自行车才是不好的。只要女性骑车没有造成不良后果，这是允许的。这意味着，她们需要一直穿着长裤和长袖，头盔下要有头巾，还要穿裙子。只要她们遵守这些规则，我认为没有问题。”

她解释道，通常而言，妇女是否被允许骑车取决于当地的宗教权威。“在一些教义深严的城市，这是不可能的。但在其他地方，骑自行车的妇女不会被逮捕。”

在许多个周五的早晨，德黑兰阿扎迪体育场周围的道路被用作自行车赛道。狂热的赛车爱好者们在体育场前聚集，这其中也包括了一些女性。36 岁的 Fariba 是一位会计，骑着一辆明黄色的自行车，当被问及作为一个女人在德黑兰骑车的感觉时，她开怀大笑。“我觉得这很刺激，”她说道，“是的，我骑着车在德黑兰穿城而过，没有问题，我不害怕警察。”

Nanaz 是一位 30 岁的律师，她将骑车视作她最具激情的爱好。“我每天都骑车，有时候我会骑80公里，”她说，在首都骑车时，她从来没有遇到过问题。“只要温和派的哈桑·鲁哈尼是我们的总统，我们就能够骑车。我的梦想是参加奥运会。”

Nanaz 是否能够实现梦想还未可知。尽管伊朗的男子自行车运动员在亚洲比赛中取得了一些成功，但伊朗自行车协会里只有区区 100 名女性成员。伊朗女运动员参与了所有的体育项目，但在大型锦标赛中一般都是中国或者日本的女选手获胜。

尽管热情高涨，但要想让自行车成为德黑兰城市中正式的交通工具，骑行者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机动车驾驶员通常意识不到骑行者的存在，并且受限于基础设施，在大多数城市骑车还是十分危险的。另外，城市里的山也为骑车增加了难度。

在#伊朗女性爱骑车#标签之下（#IranianWomenLoveCycling），有人发了这样一条推特：“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的父母没有给我买自行车，他们说女孩子不骑车。但是，我没有放弃。”

不过，伊朗的确有骑自行车的传统。在二十世纪上半叶，汽车是极少人才能负担得起的进口奢侈品，而自行车则是一种很大众的交通工具。当伊朗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开始大规模生产汽车时，自行车就减少了。现在，大部分伊朗人都喜欢汽车，他们认为穷人才骑自行车。

德黑兰市政府采取了适度的措施推动自行车普及。城市里的部分地区已经有了自行车道，共享单车的项目也已经成立，尽管还没有开始流行起来：只有少数德黑兰人愿意将他们的汽车替换成租借的自行车。此外，自行车被盗的问题也需要解决。去年，建立 120 个新自行车站点的计划被宣布，但现在站点已经建好了，自行车却还没有准备好。

如果说伊朗有自行车中心的话，那肯定就是它的第三大城市伊斯法罕。在这座极其美丽的城市里，自行车随处可见。这座城市的基础设施使得在这里骑车比在德黑兰安全，当地政府也积极推动自行车运动。被花朵装饰得五颜六色的自行车雕塑点缀着城市，而在周二的大部分时间里，主干道之一 Charbagh 大街不允许机动车通行。

然而，尽管这里有着伊朗最好的共享单车系统之一，配备了自行车棚和欢快的蓝色自行车，仍然有一个问题：妇女不允许租借自行车。

值班守卫抱歉地笑着说这不是他提出的禁令，但面对游客希望能够破例的请求，他依然不为所动。

但是，妇女可以拥有一辆自己的自行车。有时你会看到女孩子们骑着车穿过伊斯法罕皇家广场（Naqsh-e Jahan Square）。“这里真的越来越多人骑车了。”29岁的 Mahanaz 说道，她是伊斯法罕忙碌集市中的一位女店主。“甚至还有当地的政客们骑车去工作以树立榜样。”

“最大的问题不是政府，而是着装规范，”来自德黑兰的 Negin 说道：“在温暖的日子里，穿长袖长裤非常热。更糟糕的是那些盯着你看并指指点点的男人。伊朗人真的应该开始习惯女性骑车了。”

（翻译：陈宛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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