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好莱坞史诗巨作《遥远的桥》、《兄弟连》、《太平洋战争》中,谢尔曼坦克大放异彩。通常在这些影片中,谢尔曼坦克都是在美军士兵快要撑不住的时候来救场。那么,是谢尔曼坦克帮助盟军赢得了战争吗?
事实并非全然如此。
英国历史学家马克斯·黑斯廷斯(Max Hastings)说:“在欧洲战场上,盟军最大的失败,莫过于缺少有足够火力和防护力的坦克。”而对于谢尔曼坦克,他则说,这是盟军“最大的失败”之一。
“既然英美两国能生产出一大堆卓越的战斗机、雷达设备、近炸引信、两栖装甲车以及吉普车,为什么军工厂还要他们的军队配备装甲薄弱、杀伤力弱小的坦克来对抗德军?”
美国著名历史学家拉塞尔·韦格利博士(Dr. Russell Weigley)也有类似的观点。
“或许在美军地面部队力量中,最需要质疑的就是谢尔曼坦克,”他说,“和德军的豹式坦克以及更重的虎式坦克比起来,谢尔曼坦克几乎哪点都比不上,包括存活性、装甲强度和防御力。”
韦格利指出,纵观二战,盟军一直拒绝研发能和德军虎式以及豹式坦克媲美的重型坦克,更不用说虎王重型坦克以及苏联的斯大林重型坦克。
在西迪布济德战役、凯塞林山口战役以及盖塔尔战役(El Guettar)之后,盟军最高统帅艾森豪威尔将军在于1943年2月给美国陆军参谋长乔治·马歇尔的信中承认:“我们还不太知道该怎么对付德军的六号(Mark VI,虎式)坦克。”
对于坦克在战争中到底起什么作用,美军内部的争论一直持续不断。坦克是用来摧毁敌人的卡车、轻型装甲车等“软目标”以实施游击战策略的重器?还是缓慢前进、支援步兵进攻的移动碉堡?亦或是主动开辟战场,勇敢地和敌军坦克一决雌雄的猛兽?
1943年11月,即使在北非战场和突尼斯遭遇灾难后,陆军地面部队司令莱斯利·麦克奈尔(General Leslie McNair)依然坚持认为,谢尔曼坦克会带来胜利。
“对于我们能用谢尔曼坦克(M4中型坦克)打败德军这一立场,我认为无需改变,”他写道,“据我所知,目前为止没有什么能够挑战谢尔曼坦克。”
但谢尔曼坦克中的乘员却知道真实情况。
“突出部战役极大地暴露了M4谢尔曼坦克的缺点,后来演变成的谢尔曼坦克丑闻席卷了盟军各大新闻报刊的首页。”
1945年3月,一名愤怒的装甲骑兵团中尉对《纽约时报》说:“这些坦克在战场上和敌人打了至少两年,谁负责为陆军提供这些坦克,谁就有以劣于敌人的材料给军队供货的罪。在如此重要的战争武器上出现这种疏忽,怎么能逃脱惩罚呢。”
这名年轻的军官并没有就此打住。他补充说:
“我是一个坦克排排长,在突出部战役中受了伤。我在坦克排服役了三年,什么事都做过,有时会做所有岗位的事。在这期间,我读了手头所有与装甲部队有关的资料,我就有话直说。陆军任何部门都从没有过任何声明、宣布或是承诺来对成千上万坦克兵以及成千上万依赖坦克支援的步兵的死伤做出解释。”
美国陆军第二装甲师的弗朗西斯·维尔林(Francis Vierling)下士说:“谢尔曼坦克最大的缺点是火力不足,这点是最明显的。”
“与坦克兵操作失误相比,缺少击毁一辆德军坦克所需的具有足够穿透力的主炮,通常会让我们多付出好几辆坦克以及许多熟练老坦克兵的代价。你无法想象当我方坦克发射的25枚炮弹打到敌人坦克上全部弹飞时我们的感受,我们心都碎了,我们已经闻到了失败的气息。在最后被击中前,我们从一堆燃烧着的、熏黑的、毫无用处的破铜烂铁里爬了出来。它本可以是一辆好坦克,如果能有门像样的炮的话。”
但对盟军指挥官来说,官方的态度是,M4谢尔曼坦克是在正确的时间出现的正确的坦克。
“我们一点都不用害怕虎式和豹式坦克,”后来成为英国陆军元帅的伯纳德·蒙哥马利坚持这样认为。即使在1944年盟军部队在诺曼底遭遇了“虎式恐惧”后,他也说:“对付德军装甲部队并不困难。”
之后,当由德国装甲部队发起的阿登战役(即突出部战役)中,谢尔曼坦克“丑闻”上了各大新闻报刊的首页,美国陆军军械部长勒温·坎贝尔(Lewin Campbell)仍极力辩解:“相比我方的装备,再看看敌人的,我们不仅不会道歉,”1945年2月他依然这样说,“我们还会一直领先下去。”
在阿伯丁试验场,美国陆军最资深的军械专家之一乔治·贾勒特上校(George Jarrett)经常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因为他拒绝服从命令,不愿向国内媒体说美国坦克是如何对付敌人坦克之类的话。私底下,他批评了军队拒绝面对坦克落后事实的官僚主义风气,称“我们在面对局势真相时却盲目拒绝”,并将其称为用于宣传的“推销计划”。
他在1945年初写道:“与阿拉曼战役时相比,我们的情况没有多少好转。”随着战争的进行,德军的坦克技术不断进步,可在贾勒特上校看来,美国军方讲的始终是那一个故事。“我天天都看到这些,”他气冲冲地说,“我们从没赢过德国人,总是明年才跟上人家去年款式(的战斗力)。”
值得肯定的是,与德军虎豹坦克相比,谢尔曼坦克的设计得体,易于流水线大量生产,维修方便(不用回厂大修,只需野战维护),运输简单,还能担当不同的任务角色,机械上也很可靠。但在一辆优秀坦克所具备的最基本三要素——火力、装甲防护和机动性中,谢尔曼坦克仅仅在机动性上过得去。
尽管M4谢尔曼坦克的缺陷导致成千上万坦克兵和步兵伤亡,但被“洗白的历史遗产”还是告诉我们,要把谢尔曼坦克当做战争胜利者,当做盟军科技的典范。
然而令人惊讶的是,这场战争还让谢尔曼坦克带上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光环——数量胜过质量。
“我们当时造不出能和德国坦克媲美的坦克,”卢修斯·克莱(Lucius Clay)将军回忆道,“但我们却造了那么多坦克出来,其实这也没什么关系。”
詹姆斯·琼斯(James Jones)非常乐于戳穿“强大的谢尔曼坦克”这一“谣言”。
詹姆斯·琼斯是一名在日军偷袭珍珠港和瓜达尔卡纳尔岛战役中幸存下来的陆军中士,他后来出版了两本有关战争的著名小说:《从这里到永恒》(From Here to Eternity)和《口哨》(Whistle)。
早在1970年代,琼斯就预测到战后几十年对“最伟大一代”的美化和崇拜。他把对老兵经历的战争中的艰难进行美化粉饰这一点,当作是对老兵的侮辱。然而,人们还是喜欢在好莱坞影片中欣赏装甲部队奔赴战场拯救战友的画面。当然,这些画面比质疑战时政治和军事领导人要安全多了。
正如琼斯所观察到的:
“真相是,岁月的流逝给第二次世界大战铺上了一层那时并没有的亮丽的光泽。这个过程让我想到了纳瓦霍人擦亮他们的绿松石。他们把厚厚的一块绿松石放进装了有一半铅弹的桶里,然后不停旋转,直到绿松石粗糙的边缘一点点变光滑、明亮,最终闪闪发亮。我想,时间也在对历史做同样的事,特别是涉及到战争的时候。”
本文作者克里斯蒂安·马克·德约翰是一位在波黑服役的美军装甲骑兵团老兵,他曾是一位艾布拉姆斯坦克抛售,曾写有一本书《只想要一门好炮:二战谢尔曼坦克丑闻》(For Want Of A Gun: The Sherman Tank Scandal of World War Two),他拥有军事和美国历史硕士学位。历史学家拉塞尔·韦格利是作者的一位导师,正是他鼓励作者写了上面这本书。
(翻译:徐江淮)
来源:MilitaryHistoryNow
原标题:Tank Busting – Blowing Up the Myth of the Mighty M4 Sherm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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