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过山的时候山不说话
我路过海的时候海不说话
我坐着的毛驴一步一步滴滴答答
我带着的倚天喑哑
大家说我因为爱着杨过大侠
找不到所以在峨嵋安家
其实我只是喜欢峨嵋的雾
像十六岁那年绽放的烟花
金庸让每个人的少年时代都拥有了一个武侠梦,刀光剑影,侠骨柔情。梦想着一天学会绝世武学,将欺负自己的人一个个打得满地找牙。
他笔下的人物多是高来高去,神仙一般的英雄侠客,郭靖是侠之大者、张无忌是人生赢家、杨过是缥缈侠影……
这些人一身的本事,似乎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事业爱情双丰收。
但是有一个角色,普普通通的角色,她在整部书里出现的时候,除了家世背景,简直就像就站在我们身边的一个普通人。
她的名字,叫郭襄。
整部《神雕侠侣》,如果你读杨过,你读的是一痞子到大侠的逆袭之路;如果你读郭靖黄蓉,你读的是侠之大者的最后正义。但是如果你读郭襄,那么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爱情故事。
一个和我们普通人一样,喜欢一个人,却求之不得的爱情故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这是《诗经》里的《关雎》篇,也是郭襄的一生。
杨过和小龙女一生苦情,但是最终也是圆满结局;郭芙任性刁蛮,最后也嫁得好郎君。唯有郭襄,整部书中乖巧可爱,人畜无伤,但最后,却落得一生孤苦,削发峨眉山。
郭襄是郭靖的第三个女儿,大女儿郭芙骄横恣意,在郭靖夫妇生下第一个女孩的时候怜惜之意尽显,《神雕侠侣》第一回 风月无情有这么一段来描述了郭靖对于大女儿的喜爱:
“她怀孕时心中不喜,但生下女儿之后,却异常怜惜,事事纵恣。这女孩不到一岁便已顽皮不堪。郭靖有时看不过眼,管教几句,黄蓉却着意护持,郭靖每管一回,结果女儿反而更加放肆一回。”
“郭靖一来顺着爱妻,二来对这顽皮女儿确也十分爱怜,每当女儿犯了过错,要想责打,但见她扮个鬼脸搂着自己脖子软语相求,只得叹口长气,举起的手又慢慢放了下来。”
郭靖和黄蓉都是侠肝义胆的英雄,但他们不是一对合格的父母亲。大女儿刁蛮任性惯了便不再约束,结果呢,因口角之争挥剑断掉杨过的手臂。
郭襄出生正缝大乱,金轮夺婴后几经辗转又落入李莫愁之手,饥饿的时候在山洞喝过豹奶,杨过夺回了她放在古墓照顾,几经辗转才回到母亲手中,然而……
郭靖夫妇惩于以往对郭芙太过溺爱,以致闯出许多祸来,对郭襄和郭破虏便反其道而行之,自幼管束得极其严厉。郭破虏沉静庄重,大有父风,那也罢了。郭襄却是口中答应,心里一百二十个不愿意。
回到唯一的家中却缺乏父母关爱,被父母严加管教,又有一个已经被宠上天的姐姐,郭襄的内心渴望被爱,这便导致了风陵渡口的初次相遇,一眼便是一生。
何其幸运却又何其不幸,幸运的是此生碰到了你。奈何“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待到相逢日,君已系红脚啊。
据说当年,金庸老先生在创作《神雕侠侣》的时候,曾经有意让小龙女葬身绝情谷地,但是被《明报》读者强烈反对,不得已,才有了绝情谷底龙杨再会的一幕。若不是这一段插曲,整部书的最后,陪伴杨过隐居终南山的,会是这个小东邪也说不定。
《倚天屠龙记》中说,郭襄后来削发为尼,在峨眉山上开宗立派。削去了头发,真的就能斩断情丝吗?
若你真的斩得断,那么你为什么要给自己的徒弟,取名“风陵师太”?用当初你们相遇的地方,做名字,真的试试巧合吗?
若你真的斩得断,为什么峨眉武功中,偏有一招“黑沼灵狐”?是不是你终究无法忘记那个男人手臂上的温度?
若你真的斩得断,峨眉掌门人的信物,为何是一枚普通的玄铁指环,你把那个男人宝剑的残片带在身边,是想找到什么寄托吗?
郭襄的爱情,是求之不得的爱情,却也是最接近我们普通人的爱情。
每个人都曾有过类似那样的感情,看着你的心上人的时候,要抬起头,高高仰望,仿佛自己已经卑微如尘土。
郭襄生日的那天杨过去了,去的太过高调太过浪漫也太过无情。
在郭襄还在担心因为自己是个孩子,他的英雄会不会来时,三重大礼已经悄悄放在了他的身后。
第一重礼:杀了生日当天来犯的蒙古先锋。
第二重礼:揭穿霍都,为与她感情深厚的鲁帮主报了仇。
第三重礼:漫天烟花只为一句祝你生日快乐,烧了对方粮草只为给你立功。
这三份礼物,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足以让小郭襄情根深种,最后开出漫天烟花朵朵,一辈子再难忘记。
这就是我们普通人的爱情。
在情窦初开的时候,再普通不过的马尾辫和白衬衫,在少年和少女的眼里,都已经是全世界最闪耀的东西。
意中人的一举一动,都被我们无限放大和解读。
他生病了,你恨不得自己替他难受。
她没吃饭,你就想着把全世界的美食摆在她面前。
他随手赠你一件礼物,你会心花怒放,捧在掌中视若珍宝。
她写给你的每一张纸条,你都要在手心攥上很久,反复阅读。
在最后一回的华山之巅,杨过在玉女祠前碰到郭襄,邀她游玩。
碰到一深潭杨过道:“这个深潭据说直通黄河,是天下八大水府之一。唐时北方大旱,唐玄宗曾书下祷雨玉版,从这水府投下去。”……郭襄凝望深潭,幽幽的道:“嗯,便是贵为帝王,也未必能事事如意。”
华山一别是生离,但是对郭襄来说却是一生之别,从此杨过再无踪迹。终南山下,活死人墓,神雕侠侣,绝迹江湖。
留下的只剩一位持剑黄衫少女骑着一头小毛驴满世界打听着神雕大侠,寻寻觅觅找寻了20年。
郭襄自和杨过、小龙女夫妇在华山绝顶分手后,郭襄自北而南,又从东至西,几乎踏遍了大半个中原,始终没听到有人说起神雕大侠杨过的近讯。即便是刻凿在石碑上的字,年深月久之后也须磨灭,为何刻在我心上的,却是时日越久反而越加清晰?
我们一生之中,会遇到很多人,有的人留下了,有的人离开了。但是最让我们刻骨铭心的,往往就是那个我们用尽全部力气去追逐,最后却没有结果的人。
越是求之不得,越是牵肠挂肚。
郭襄的后来,还遇到了张君宝,还遇到了何足道。但是这些人在她的世界里,不过是一个又一个匆匆过客,有情义,但是没有情意。
我们都曾经爱过郭襄,是因为我们都曾经做过郭襄。
在繁华喧闹的江湖里,我们不在乎天下大事,我们不在乎利益得失,只是想追寻一个人的脚步,和他肩并肩地站在一起。
这个时候,最重要,最珍贵,最可爱的,早已经不是这份爱情的结果,而是我们一开始就交付给那个意中人的初心。
在这份追逐中,有些人成功了,变成了他身边的小龙女。
但是更多的人失败了,只能做离他最远的那个郭襄。
所以我们之所以喜爱郭襄,说到底,不过是怜惜在那段岁月里,义无反顾的自己。
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愿从此人世间,再无郭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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