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秦盈冲 思无邪

2017年，对于普京来说，也是难忘的一年。在2018年大选的关键时刻，也就是2017的最后一天，他成功干掉了想挑战总统宝座的那个对手纳瓦利内——那个被《华尔街日报》称作普京“最害怕的人”。

当地时间周六（12月30日），俄罗斯联邦最高法院宣布，维持中央选举委员会以反对派领袖纳瓦利内有犯罪记录为由，禁止其参加2018年俄罗斯总统选举的决定，并驳回纳瓦利内的上诉。这意味着这位曾在2012年被华尔街日报形容为“普京最害怕的人”，将彻底无缘2018年3月的俄罗斯新一届总统选举。

关于纳瓦利内，他的一切还要从俄罗斯反腐败说起。

背景

在俄罗斯，腐败日益成为威胁国家政治安全和社会稳定的严峻问题。有人甚至认为，腐败已超过恐怖主义，成为俄罗斯国家安全最大的威胁。

2008年，俄罗斯“全俄社会舆论研究中心”的一项民意调查显示，有75%的受访者认为国内腐败现象“严重”或“很严重”。而根据“新俄罗斯晴雨表”组织在此之前的一项调查，超过三分之一的受访者确信，俄罗斯所有公务员都有徇私舞弊行为；89%的受访者认为警察的徇私舞弊情况尤其严重。

也就是在这一年，纳瓦利内开始了自己的反腐生涯。

事实上，早在2004年，俄罗斯便成立了国家反腐败委员会，并通过了《反腐败法》，从立法层面明确了反腐工作的重要性。2009年，俄开始实行高官财产申报制度，时任总统梅德韦杰夫和时任总理普京带头公布家庭财产状况。

然而2009年，俄罗斯政府仍然表示，腐败造成的经济损失每年约为13亿美元。虽然前任总统普京采取了许多措施，比如公务员高薪制度、高级官员财产申报制度和公开举报制度等，还投入了大量经费，但腐败现象并未减少。普京还曾不无遗憾地指出：“我们至今没能成功克服我们发展道路上最严重的障碍之一——腐败。”

之后普京和梅德韦杰夫还签署了一系列反腐败法律，并成立了直属总统办公厅的“俄罗斯总统反腐败局”，颁布了对于政府官员和国企负责人海外资产的有关规定，一直在大力惩治腐败，但是各种贪腐案件仍旧不断发生。

估计普京也想不到，未来“最害怕的人”竟然就是因为自己没有能够更好地惩治腐败而产生的。

反腐

纳瓦利内原本只是一名普通的律师，1998年毕业于俄罗斯人民友谊大学，获得了法律学位，之后又在俄罗斯联邦政府的财政大学学习证券交易。

2008年，纳瓦利内购买了价值30万卢布的俄罗斯石油公司、俄罗斯天然气工业公司等五个石油和天然气公司的股票，从而开始积极地维护自己的股东权益。从那时开始，纳瓦利内就已经开始专注于调查俄罗斯国内的国企和政府的腐败状况。

2010年11月，纳瓦利内在自己的博客上披露了，俄罗斯国家石油管道运输公司前任负责人挪用40亿美元的丑闻，引起轩然大波。

然而当时的纳瓦利内，只是一个自称为俄罗斯中产阶级的拥护者。纳瓦利内曾说：“中产阶级痛恨腐败。假如你对一位农村老大妈说国有石油公司偷了国家10亿美元，她可能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如果你对一个持有这家公司股票的人说这种事情，他定然了解这意味着什么。”

随后，纳瓦利内在网络反腐领域一发不可收拾。他创办了“维基揭密”式的反腐网站Navalny.ru,专门揭发国有公司贪污受贿的丑闻及政府采购过程中的腐败行径。上线后，网站的人气很旺，一天能吸引访客百万人次。网民还可以在网站上详细披露自己知晓的、俄罗斯国内存在的腐败行为，并发起讨论。

2010年12月，纳瓦利内又创立了新的网站RosPil.info，通过在线捐助的方式获得资金。纳瓦利内在上面发布政府采购过程中的竞标情况，并请求了解行情的网民提供竞标物品的真实价格，两相对比，便可知政府的采购行为是否有“猫腻”。 和Navalny.ru一样，RosPil.info也吸引了大批俄罗斯网民，超高的人气反映出公众对腐败的愤怒。

在RosPil.info的网页上，有俄罗斯的国家象征——双头鹰，鹰的两只爪子各抓着一种俄罗斯锯子。“RosPil”一词的意思是一种俄罗斯的锯子。而在俄罗斯俚语中，“收受回扣”的意思就表达为“锯掉一份合同”。

竞选

俄罗斯政治事务研究机构“莫斯科卡耐基中心”的尼古拉·佩特罗夫在2010年12月的一份报告指出：在俄罗斯，纳瓦利内的影响“几乎同‘维基揭密’创始人阿桑奇一样迅速扩大”。他认为纳瓦利内“代表了新一代政治积极分子，他看到了体系的弱点并予以打击”。

最值得注意的是，在2011年纳瓦利内接受电台采访时，他描述俄罗斯执政党是一个“骗子和小偷党”，并很快成为一个热门词。同年，他还创建了反腐败基金会。

当时，纳瓦利内就说，他最终会竞选公职。

2013年，纳瓦利内宣布竞选莫斯科市市长，但最终败于现任市长索比亚宁。对此，纳瓦利内十分不服，指责普京的亲信索比亚宁选举舞弊，随后还发动了1万余名支持者集会抗议。

虽然竞选莫斯科市市长失败了，但是纳瓦利内一直在寻找机会，没有停下“反腐”的步伐。他经常利用网络与公众沟通，张贴相关调查腐败的文件，组织政治示威，显示政府的腐败行为。

终于，2016年12月13日，纳瓦利内卷土重来，宣布将参加2018年总统竞选。这一次，为了获得支持，他还是用“老办法”——显示俄罗斯现任政府的腐败行为，以此促进他的竞选活动。

最近的一次反腐活动发生在今年3月。纳瓦利内发起了“他不是你的戴蒙”活动，指控梅德韦杰夫利用慈善机构和非营利组织从寡头和国有银行募集捐款并用于购买昂贵的资产，其中包括在俄罗斯国内外的豪华住宅、地产、游艇和葡萄庄园。并在Youtube上发布了视频，获得了数以千万计的点击量。

同时，纳瓦利内在俄罗斯各个城市组织了一系列的反腐败集会活动，利用社交媒体进行宣传，获得了很多年轻人的支持。虽然因为莫斯科和圣彼得堡的游行并未被当局批准，纳瓦利内被判入狱数天，但是俄罗斯独立调查机构拉瓦达中心的调查显示，梅德韦杰夫的支持率正在不断下降，甚至多达45%的人表示梅德韦杰夫应该下台。纳瓦利内还呼吁在6月12日俄罗斯国庆日举行更多的示威活动，却又因为私自改变了游行地点，被判处了30天的拘役。

然而，根据5月份的民调数据，仍然只有1%的民众计划支持纳瓦利内。但是纳瓦利内还是不肯消停，在12月24日向俄中央选举委员会提交参选2018总统选举的申请时还表示，自己已经得到了15000个提名，并扬言“一定会战胜普京，在选举中胜出”。

禁选

在“战胜普京”的路上，2013年的一场官司，纳瓦利内不得不面对。而正是因为这场官司，他被俄罗斯中央选举委员会禁止参加总统选举。

2013年7月18日，在注册成为莫斯科市长选举候选人的第二天，纳瓦利内就收到了俄罗斯基洛夫市列宁斯基法院的判决书，其侵吞基洛夫木材公司财产罪名成立，判处5年监禁。

法官认定，纳瓦利内在2009年任基洛夫州州长顾问期间，与基洛夫木材公司总经理合伙侵吞1万立方米木材，价值超过1600万卢布（约合300万人民币）。对纳瓦利内的指控理由是，他涉嫌在2009年对木材厂施压，使其以不合理的低价出售木材。

然而，判决出台不足24小时，纳瓦利内就因竞选莫斯科市长暂时获得赦免。这是检察官主动提出向法院申请释放的请求，原因是纳瓦利内若继续被拘押，将不能参与选举。

但是，如果2013年判决保持有效，纳瓦利内作为总统候选人将会受到影响。根据《俄联邦总统选举法》规定，因严重犯罪被剥夺自由的人只有在判决被取消或结束服刑10年后可以成为国家元首。今年2月，基洛夫的勒斯基地区法院重申了2013年的判决，并对他判处5年缓刑。纳瓦利内宣布，他将继续推动取消这一判决。

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市长竞选让纳瓦利内逃脱5年监禁，然而他没有想到，这5年监禁却会使他与2018年总统竞选无缘。

虽然今年9月，欧洲委员会部长委员会邀请俄罗斯当局就基洛夫案件“紧急采取进一步措施，取消禁止纳瓦利内先生参选的决定”进行了磋商。然而12月25日，俄罗斯中央选举委员会还是表决通过，禁止纳瓦利内参加2018年3月的总统选举，理由是他因刑事犯罪指控而被判刑。

在该决定发布后，纳瓦利内发布了一个视频，号召民众对俄罗斯大选予以联合抵制，同时扬言称会把俄中央选举委员会诉诸法庭，并组织抗议活动。但是，就连反对党内部也有人称，号召抵制大选的行为是无用并且有害的，这不但不会降低投票率，甚至会反过来增加普京的票数。

看样子，纳瓦利内想要参加明年的俄罗斯总统大选是不太可能了。

但是，如果俄罗斯政府再不加大惩治腐败的力度，让民众看到反腐败领域的成就，还不知道之后会有多少个“纳瓦利内”会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