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奥韦·克瑙斯高是一位挪威作家。他的自传体小说《我的奋斗》(My Struggle)颇受赞誉,堪比马塞尔·普鲁斯特的《追忆逝水年华》。这部作品的第六卷,也就是最后一卷的英文版将于9月出版。此外,他还著有“季节四部曲”(Seasons Quartet),该书的前两部《秋季》和《冬季》是为了献给自己当时尚未出生的女儿,这是一本关于物质世界的百科全书。第三部《春季》将于近期出版,记录了女儿小时候的生活。
《卫报》:三年前我们聊天的时候,你曾说你厌烦了自己的写作风格。那么,“季节四部曲”远离了这种风格吗?
克瑙斯高:我想要写一些和《我的奋斗》不同的内容——更为客观的内容,而非回忆性的内容。我希望这些书和外面的世界有关,而较少涉及到心理状态和内心波动。我想要在这些书里提一些快乐的内容,远离我在《我的奋斗》中所涉及到的所有内容。
《卫报》:这些书有着许多令人惊叹的描写和美丽的段落,但你却说自己对优美句子并不感兴趣。对此应该如何理解?
克瑙斯高:我想要营造的是感情,我希望读者能够将自身与书中的内容联系起来,而句子的美感可能会扰乱这种感情的营造。我并不是反对优美的句子,但是,这并不是我所追求的东西。
《卫报》:在《春季》中,你曾提到,前妻琳达的抑郁症曾为你们的婚姻蒙上阴影,也曾提到她对自己不负责任。许多作家都担心别人认为自己很冷酷无情,你担心这个问题吗?
克瑙斯高:我想要描述的是诸如极度抑郁等病症是如何影响周围环境、影响人们的思维和情感等一切事物的。你必须要知道,这并不是正确的思想,但是,这就是当你遇到这种类似的情况时,你所会想到的内容。对我们来说,重要的是去接纳这些思想,而不是因此感到羞耻。当然,她曾读过这些内容,并认为这样写是可以的。她早已经做了一个关于抑郁症的音频纪录片,那个音频非常棒。
《卫报》:你笔下的角色都是真实的人物。引导读者进入你的世界中时,你是如何保护自己的隐私呢?
克瑙斯高:我确实认为,读者们应该尊重我的隐私,但是如果读者向我提问一些私人问题,我绝不会生气,因为我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这样做。对我来说,这些更多是小说,生活与此完全不同,生活远比书中的内容更为复杂。但是我却会在书中流露某些私人的内容,而且我必须为此承担相应的后果。
《卫报》:菲利普·罗斯曾引用切斯瓦夫·米沃什的话:“如果一个家庭中诞生了一个作家,那么这个家庭就毁了。”你认为这句话有道理吗?
克瑙斯高:我对此表示同意。这适用于所有写作,而不仅仅是自传。对一个家庭来说,出现一个作家就是一个诅咒。我在写作的时候,就会多多少少地感到内疚,尤其是对孩子的那种愧疚感,我有保护他们的责任。在《我的奋斗》这本书中,我曾提到过他们。但是他们现在比当时长大了,我的责任也愈加重大。我最不想做的事情就是去剥削利用他们。但是,这本书又是一份给我女儿的礼物。或许当她40岁的时候,她会很喜欢这份礼物。因为,我在40岁的时候,才终于理解了我的父母。
《卫报》:你的作品中曾多次出现一个主题,那就是做一个好人。你是否在通过描绘自己的人生,来突出这个主题?
克瑙斯高:从我还是一个小男孩的时候开始,这对我来说就一直是一个重要的问题。令人震惊是,在别人的眼中,我很无情、过于疏忽或者不够有同情心。但是我却一直在努力做一个好人。这不是在开玩笑,真的是这样。而且,写作更多的是在逃避一切事物,在写作当中,我可以无忧无虑。写作中有一些无情的、破坏性的东西。我年轻的时候,常常会想我是否可能会成为一个好人以及作家。现在我想的则是我是否有可能会成为一个好作家和一个好父亲。现在,对我来说,当一个好父亲更为重要。
《卫报》:你曾写道,自我欺骗是所有性格特点中最具人性的一点,这是一种求生机制。你是将写作当成是抵抗自我欺骗的方式呢?还是将写作当作是提高自我欺骗能力的方式呢?
克瑙斯高:以我的经验来看,当你写作的时候,你会想要写出真相,你不会想要感到内疚。但是写作的复杂性决定了写作当中仍有某些东西在阻碍这一目的的达成。所以有时候,这两种都是自我欺骗的功能。最近,我看到一个人在写一些关于我的内容,我对此无法接受。这本书目前还没出吧——或许以后会出版。虽然我不接受这个版本,但是对于那个人来说,这就是真相。人们很难意识到,这是一种观察我的可能方式;与我自己的写作相比,从他人的作品中,我了解到了更多关于我自己的东西。这种感觉很不舒服。
《卫报》:你现在住在哪里?
克瑙斯高:我一半时间住在伦敦,一半时间住在瑞典。孩子们在的时候,我就会住在瑞典;他们不在的时候,我就会住在伦敦。两者完美地结合在一起。
《卫报》:你最近读的一本优秀的作品是什么?
克瑙斯高:我现在正在读《没有个性的人》。这是我第一次读这本书。我之前曾把这本书的开头看了20次。这本书确实是一本杰作。我喜欢里面的每一句话,这在以往从未发生过。
《卫报》:在如今仍然在世的小说家或者非虚构作家中,你最喜欢谁?
克瑙斯高:在非虚构作品方面,我最喜欢的是曾经获得过诺贝尔文学奖的维特拉娜·阿列克谢耶维奇。在许多年前,我曾读过她的那本关于切尔诺贝利的书——真的非常棒。其次,我还喜欢奥兰多·费吉斯。他的作品《一个民族的悲剧》(A People's Tragedy)描写了俄国革命,这本书是一本非常优秀的历史书籍。我还非常喜欢彼得·汉德克,萨尔曼·鲁西迪也值得一提。极简的优雅散文及之后他的语言爆发,对于20多岁的我来说非常重要,我非常喜欢《撒旦诗篇》。除此之外,还有伊恩·麦克尤恩。我如今仍然会怀着极大的愉悦感去阅读他,在读《时间中的孩子》这本书时,我收获了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在最近的作家中,我比较喜欢麦琪·纳尔逊(Maggie Nelson)的《阿尔戈英雄》(The Argonauts),这本书非常棒。
《卫报》:你会向年轻人推荐什么书籍?
克瑙斯高:我会推荐勒奎恩的《地海传奇》系列,特别是其中的第一部。我在10岁11岁的时候,我的妈妈将这本书送给了我,它对我来说是一个转折点,我读过很多次。
《卫报》:你觉得哪本书被人们过誉了?
克瑙斯高:我觉得当代的小说都过誉了。但是我没办法去点名道姓,因为我也是其中的一部分。我觉得,每十年可能会有一到两本伟大的书籍诞生。我从来都不信任书评。
《卫报》:你计划接下来读什么书?
克瑙斯高:我计划读米哈伊尔·亚历山德罗维奇·肖洛霍夫的《静静的顿河》。我对大卫·格罗斯曼的作品《一匹马走进酒吧》非常感兴趣。除此之外,还有艾曼纽·卡瑞的《王国》(The Kingdom),我现在读了40多页,觉得非常棒。
(翻译:尉艳华)
……………………………………
欢迎你来微博找我们,请点这里。
也可以关注我们的微信公众号“界面文化”【ID:BooksAndFun】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