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过去的1000年里，一个又一个变化连成线，才形成了现在的欧洲。但各个世纪里发生的哪件大事产生的影响最为深远？在历史学家Ian Mortimer告诉我们答案。

11世纪：城堡

大多数人认为城堡代表着冲突。事实上，除了象征战争，它们同样是和平的堡垒。公元1000年时，欧洲很少有城堡，英国则一座也没有。防御的缺位意味着土地相对容易征服——征服者威廉（William  the Conqueror）入侵英格兰就极大地得益于这一点。在11世纪的整个欧洲，贵族们热衷于建造防御工事来保护自己和他们的土地，征服邻国变得没那么容易了。正因如此，贵族们只好仅仅抓住他们的庄园，他们开始自诩为领土之王，而不是部落的。于是，统治者们开始捍卫自己的边界——并统御边界内部的所有人，而不仅仅是自己的部落民。这一点，不管从任何人的角度来看，都是相当大的改变。

法国洛什城堡，1891年Emmanuel Lansyer的画作。该城堡建于11世纪。图片来自：World History Archive/Alamy

12世纪：法律和秩序

如果你正考虑去国外旅行，你最应该考虑的是，在那里有多安全。事实上，法律和秩序的缺失比其它任何因素都可能阻止人们去一个地方。因此，法律和秩序的系统应用的引入标志着欧洲史上一个重大的转折点。这包括编译法律书籍、法学的发展，以及，“巡回法官”——巡回法官的前身——在英国的发展和陪审团制度的建立。

12世纪的监狱里的男人。图片来自Culture Club/Getty

13世纪：市场

众所周知，货币已经有数千年的历史，但这并不意味着它从始至终都具有和今天一样的功能。在13世纪初的英国还没有多少人使用货币，大多数人住在乡下，用物物交换的方式来换取生活所需。定期接触到银币的人只有市场里的人——但那时只有300个这样的市场，有的仅有不到500人。但是，整个13世纪，英国大概出现了1400个市场，欧洲的城镇数量增加到上世纪的4倍。虽然并不是全部，但它们中的许多都获得了成功。整个基督教界向商品经济转移，因为在市场里，你无法有效操作一个物物交易的系统。到公元1300年，一些国家已经开始铸造大面额的金币，你甚至可以从意大利银行公司贷款，它们的分支遍布整个欧洲大陆。

一枚13世纪的金币。图片来自：Heritage Image/Alamy

14世纪：瘟疫

这场人类有史以来最大的灾难、西方世界历史上最重要的事件完全与科技无关。一个国家几乎一半的人口在7个月内相继死亡，其死亡率带来的冲击大概是第一次世界大战的200倍。其社会和经济影响是深远的——旧的封建制度遭到沉重一击，劳动力的缺乏意味着工人可以获得更高的收入，农民也可以获得资产，甚至自封为庄园主。人们开始质疑上帝与人类的关系，以及疾病的本质——何以一个仁慈的神能够杀死这么多无辜的孩子？同时，人们以新的眼光审视死亡，宗教则屈尊俯就，在上帝面前立场卑微。因此瘟疫不仅带来死亡，它还改变了人们的生存方式和他们对死亡的看法。

插图，死神杀死染上瘟疫的病人。图片来自：Heritage Image/Alamy

15世纪：哥伦布

人类历史上，人和陆地的关系是所有关系中最重要的一种。基本上，更多土地就意味着更多资源。因此，哥伦布成为了史上最重要的人物之一——凭借骄人的发现，他替欧洲人找到了通往人们不曾奢望过的土地的路。除了指南针外，他没有其它科技的辅助（在他1492年发现伊斯帕尼奥拉岛时，指南针已经问世有三个世纪了）。社会和经济压力以及自己内心的愿望成功驱策他成为了一个富裕的地主，除了使西班牙语成为世界上第二大广泛使用的语言（中文第一）外，其影响还要深远得多。1492年以前，大多数人认为古罗马和古希腊智者已经掌握了所有知识，只是托勒密和史特拉伯并不曾提到过美洲大陆。但儿女们很快意识到，如果古代作家们漏掉了整整两座大洲，他们实际漏掉的可能更多。因此，横渡大西洋成为导致人们重新评价过去几千年里人类智慧的两个或三个原因之一。

Emile Lassalle作于1839年的哥伦布的画像细部。图片来自：Famoso/Alamy

16世纪：犯罪率下降

在工业化之前，人类从我们自己的标准看来十分暴力。在中世纪，牛津郡的谋杀率堪比美国西部配枪率最高时期的道奇城。但从公元1500年起，谋杀绿迅速下降，并且不仅仅是在牛津。事实上，在整个欧洲，每过一百年，谋杀率就差不多减半，直到20世纪后期再次开始增加。原因在于教育——更多的读书和写作促使人们得以更好地交流，政府也就能够更加稳定地发挥作用并找到犯罪分子。人们在争吵中想动刀子时总会三思而后行；警察抓捕拦路抢劫的强盗和类似的罪犯的认真程度远超前几个世纪。和其它发生在过去的几个世纪的变化一样，发展是渐进的，同时代的人对此不予置评，他们轻易地就开始认为一个更加安全的社会是理所当然的。但这件事——一个更安全的社会——不是一个应当轻易丢弃的东西。

一幅来自16世纪的插图：房主阻挠入室盗窃。图片来自：Leemage/Getty

17世纪：科技革命

从16世纪晚期到17世纪，巫术热潮席卷欧洲，但很少人真正感激它，因为它不仅仅是一种迷信。如果你不喜欢的人去世了，而人们指控你用巫术杀死了他，那么用“巫术根本不存在”或是“我不信巫术”这种理由来辩解不起任何作用。法律认为巫术是存在的——其它许多迷信或多或少也是。但在17世纪，许多这样的观点为科学理论所取代。伽利略打破了太阳围着地球转的传统认知；人们开始直面那些致命的疾病并选择就医，而在上世纪，他们还只知道向上帝祈祷。但最最重要的是，人们开始广泛地相信科学。1687年牛顿的《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出版时还只有少数人能够看懂书籍，但到了1700年，人们开始相信科学家们的确懂得这个世界。即便自己不懂，但于对他们来说，已经没有必要诉诸迷信来解释看似神秘的事件。

世界上第一台反射式望远镜，1668年牛顿制作。图片来自：Royal Society/PA

18世纪：法国大革命

毫无疑问，1789年的法国革命是西方世界的革命。它是对“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观念的第一次测验，它迫使欧洲思想家开始重新斟酌人权、政治平等和妇女权益。虽然许多政府最初对于鼓励变化持审慎态度，但如果没有法国大革命，你将很难看到19世纪的许多伟大变革——它们包括废除奴隶制、普及教育、女性作为独立业主的权力、公共卫生和死刑的废除。

凡尔赛宫的“网球场宣誓”，雅克·路易·大卫绘。图片来自：De Agostini/Getty

19世纪：通讯

我们认为20世纪才是通讯革命的世纪，对于许多人来说的确是这样：1900年，大多数人的祖辈们还没有私人电话，但到了2000年，我们中的约40%有了手机。但真正的通讯革命发生在19世纪。1900年，你可以发电报了。1805年，有关特拉法尔加战役（10月21号）的消息11月6号才能到海军手上，仅从法尔茅斯到伦敦，中尉Lapenotière 就花去了37个小时，换了21匹马。1872年洲际电报电缆铺设后，消息发到澳大利亚只是一瞬间的事。铁路、电报和电话使得通讯大为快捷，有时候甚至是瞬时的。这个变化与现代通讯革命同样重大，如果不是更甚的话。那些试图控制自己国家和海外殖民地的国家开始要求所有重要决定都要反馈给首都，而在此前，他们不得不寄希望于人们各负其责，剩下的只剩期待。

1858年铺设的第一条州际电报电缆。图片来自：© Bettmann / Corbis

20世纪：“发明”了未来

毫无疑问，20世纪的科技极大地改变了我们生活和死去的方式，同时，它带来的改变与其说是深远，不如说更具有争议性。1900年，人们很少认真考虑未来。威廉·莫里斯和少数社会主义者描绘了他们想要看到的乌托邦，但人们几乎没有想过整个社会会走向何方。今天，我们几乎预测所有事情：天气将怎样，我们需要什么样的住房，老后的养老金价值几何，接下来的30年里要如何处理垃圾，等等。联合国会预测2300年的全世界人口水平。全球变暖总是热点新闻。新闻和网络阅读器里充斥着什么将会发生，而不是发生了什么。在一个资源有限的星球上，这个转变看起来似乎不会再有所改变。一千年后（如果社会能够存在那么久的话），20世纪很有可能被视为是现代世界的开始——人类开始同时考虑过去、现在和将来的时代。

Valentin Petrovich Viktorov 1961年绘制的“第一名宇航员加加林万岁！”细节图。图片来自：Heritage Images/Get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