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7日，一场新的人机大战打响。
对阵的是中国围棋第一人柯洁与中国围棋人工智能“星阵”。经过145手激斗，星阵执黑中盘胜出，继续证明着人工智能碾压人类棋手的实力。
在两年前，2016年3月，也是人类必将铭记的时刻。
因为这个三月，人工智能AlphaGo在围棋领域打败了人类高手李世石。李世石狼狈不堪，苦战5局只获胜了一局。
而遗憾的是，这一局很有可能是人类对人工智能的最后一局胜利。
01
在2017年年初，一个叫“Master”的棋手登录各大围棋网站，短短几日连战60局，横扫国内围棋高手如聂卫平、古力，未尝败绩。
过后人们发现，“Master”就是当日击败李世石的AlphaGo。
2017年5月23日，棋士柯洁出战AlphaGo，败了。但他依然是当今“世界围棋第一人”。
6岁学棋，7岁北漂聂道场，11岁职业定段。柯洁希望做一个像聂卫平一样被人记住的棋手。
2016年初，彼时19岁的柯洁三夺世界冠军，站上中国乃至世界围棋之巅。
02
“柯洁大棋渣”
两年前，19岁的柯洁因为一条微博成了网红：“就算阿法狗战胜了李世石，但它赢不了我。”
姚晨转发点赞：“自古英雄出少年”。
但更多的留言是质疑，这臭小子谁啊？
于是，柯洁简单做了一下自我介绍：
生于1997，6岁学棋，未满20岁，就拿下4个世界冠军，被誉为天才棋手，同时也是在世界第一位置上停留时间最长的中国棋手。
在成为“棋士柯洁”之前，很长一段时间，柯洁的微博名都叫“柯洁大棋渣”。他的棋王之路，的确是从棋渣开始的。
如今身高一米八的柯洁，从小却是个胖墩。7岁入学那年，他想报拉丁舞兴趣班，结果因为太胖，最后还是选了围棋。或者说，是围棋选择了柯洁。
柯洁还没出生，就开始“听”人下棋了。他的父母都是围棋迷，在丽水开了一个围棋馆，所以，围棋成为了柯洁的胎教。
6岁那年，柯洁开始跟着父亲学棋。父亲记得，他第一次教柯洁“吃子”，结果儿子拿起一颗棋子就往嘴里塞。
后来，柯洁跟着当地围棋好手郑一兵学棋，作为“面试”，郑一兵先跟他下了一盘，让11子，结果没有悬念，柯洁还是输了。
但让人没想到的是，柯洁抱着桌角哭着不肯走，反复央求“再下一局，再下一局！”郑一兵决定收他，因为这小孩，不认输。
柯洁每输一局，就回家钻研棋局，想办法在下一次击败老师。一个学期后，郑一兵从11子让到3子，再后来，只让1子。
再后来，他对柯洁的父母说：你孩子有天赋，我教不了了，带孩子去北京学棋吧。
于是，8岁的柯洁夺得省少儿围棋赛冠军后，赴北京的聂卫平围棋道场深造。柯洁的目标是通过淘汰率近95%的定段赛，从而进入职业围棋的世界。
在此重压之下，柯洁主动与父母约定，三年不出成绩，就回丽水专心读书。
02
世界围棋第一人
三年后，柯洁定段成功。再之后的两年，柯洁刻苦磨练棋力，并在各项赛事中小有斩获。
2013年，中国围棋迎来大丰收。六位年轻的中国棋手包揽了当年的全部六项世界大赛的冠军，一扫中国围棋曾被韩国“二李”（李昌镐、李世石）压制十余年之久的阴霾。
扬眉吐气之余，棋界也在热议：在这些青年才俊中，谁是中国围棋的下一位领军人物。
当时，很少有棋迷会把柯洁列为候选人。不过，常年泡在“弈城”对弈平台上的部分资深棋迷是例外。
与多数同龄职业棋手一样，网络围棋是柯洁日常训练的重要组成部分。柯洁的网名取自当年大热的谍战剧——“潜伏”，网友据此给柯洁取了个诨名——“特务”。
每当柯洁上线，棋友们就热情地招呼，“小特务来啦”。这些棋友多数是柯洁的长辈，一路看着“特务”成长。
每年一千局的网棋训练，造就了柯洁这一代棋手极为扎实的基本功。强大的实力让柯洁在2015年爆发。
一年之内，柯洁夺得四个世界锦标中的三个，获得两项国内冠军，并荣膺中国围棋甲级联赛MVP，成为名副其实的世界第一人。
然而，柯洁不仅仅是棋盘上的“胜负师”。2014年3月，一项中日围棋冠军对抗赛前，柯洁戏言要让日本第一人井山裕太“血溅五步”。
结果柯洁毫不手软，挥刀屠龙成功，这句戏言显得格外铿锵有力。
03
人不轻狂枉少年
拿了三个世界冠军，居然没能“出名”，这让柯洁有些郁闷。“前几天我打个车。跟司机师傅说去棋院，师傅说：‘啊？你是棋手啊？你职业几段啊，九段啊？厉害啊，那你跟聂卫平谁厉害啊？’”
柯洁很不能理解，为什么聂老不太下棋了，还是那个大家一提到围棋就会提到的人。
“对，我希望被人记住。现在中国年轻棋手多了，但是来了又走了，面孔都很模糊。我会努力让围棋注入些新鲜血液。比如说一些好玩的话。但我知道，一定要有强大的实力做后盾，用成绩说话。不然，再有特点，也成吹牛了。”
在2016年，李世石大战AlphaGo的时候，柯洁曾说：“就算阿法狗战胜了李世石，但它赢不了我。”
许多人对柯洁轻视李世石的狂言不以为然。毕竟，李世石拿过十四个世界冠军，后辈柯洁彼时仅有三个世界冠军在手。
我却有另一种看法，因为那场比赛对围棋界而言是致命的打击，柯洁是在鼓舞士气。
对代表着人类智慧堡垒的围棋帝国而言，人机大战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危机，在李世石最终不敌AlphaGo之后，人类似乎预感到自己正走向即将被人工智能攻克的陌路。
幸而，在沦陷之前，它塑造了柯洁，为人类围棋留下最后的尊严。
柯洁的个性时常表露出来。2015年11月，在合肥举行的第二届梦百合杯世界围棋公开赛上，李世石与柯洁打入决赛。
柯洁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决赛夺冠的概率如果是一百成的话，他有五成。另外我想说，传奇是时候落幕了。”
后来，柯洁的这番言论甚至被湖北省高三学生语文测试卷列为作文题目，在学生中间掀起对狂傲鲜明个性的探讨。
有评论认为柯洁说这样的话不尊重前辈棋手，是不够成熟的表现。其实，柯洁的豪言背后，有超越其年龄的深思熟虑。
柯洁曾说，“作为一个棋手，我能感觉到近年来棋迷数量真的不多，我也很有危机感。”确实，中国围棋表面上欣欣向荣，但这么多年来一直是靠少数企业家棋迷靠情怀支持。
当这一批受八十年代“聂旋风”影响的老棋迷淡出之时，中国围棋将有断血之虞。柯洁希望通过展现自己的个性，与粉丝互动扩大影响力，感染更多人喜欢上围棋。
柯洁的努力收到了超乎想象的效果。
围棋在中国正在受到仅次于“聂旋风”时代的关注，柯洁夺冠的消息登上了各大门户网站体育版的头条；数十万人通过网络平台收看围棋比赛的直播；柯洁的每一条微博下面也有上千条粉丝的评论。
他打破了棋手一直以来老成持重，彬彬有礼，沉默寡言的常规形象，同时又是能给那些整天想把围棋绑架到玄之又玄的“道”上的人当头一棒的异色存在。
04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柯洁一直在有个性地放肆生长，好像天不怕地不怕。
但柯洁却说，自己生不逢时。他从小不认输、不服输，长大后终于击败了所有人，成为世界第一。结果，时代变了。“击败人类，我还得击败一次计算机？”可以想象他的沮丧。
如今的AlphaGo，和一年前已经不可同日而语，比李世石版本提升了三子。但是，这一次，他不怕输。
比赛前，他登上《朗读者》，朗诵了一段《哈利·波特与死亡圣器》。哈利与伏地魔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正面决斗，伏地魔最后却被自己的咒语反射杀死了。
董卿听出了他的用意。AlphaGo再强大，也是没有感情的机器，如果不受控制，也许有一天，它会像“伏地魔”一样作恶。
柯洁说，他喜欢和人类一起下棋，因为是人就会有缺憾，有残缺才美。
但这一次，他要代表人类，去迎战AlphaGo。
董卿最后问他，那你怕输吗？
柯洁说：“不怕，怕就输了一辈子的。”
如郭靖守襄阳城，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但同时，柯洁也完成了一个“棋士”的成长——从不认输，到不服输，再到不怕输。更重要的是，他也让401w粉丝因为他而开始关注围棋。
05
柯洁 VS AlphaGo
2017年5月27日，人机大战2.0结束，柯洁在与AlphaGo的三番棋均告负。
他去了，然后败了。
在比赛途中，他曾躲在比赛的宣传板后，一个人失声痛哭。比赛停滞了20分钟，直到裁判长找到他。
他背负了太多。赛后5分钟的“检讨”视频，至今没敢看完。一个二十岁围棋手的自我认知、对围棋、对手、世界边界与想象，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摔碎又重拾。
可问题是，除了他之外，谁又更有资格代表我们人类？
而绝望在于，他所经历着的，在人类历史上又有几人经历过。能以顶尖技艺以身试险，去测试这个时代是否是“划时代”的，又有几人。
我做不到和他感同身受，因为在他那个境地里，除了他一人，没有其他人类。
但总之，他贡献的这三局，波澜壮阔，技艺上的万千星光点之外，还有大量丰富真实的、人性的细节。足以写进超越围棋意义、人类公共记忆的编年史里 。
更重要是，如果你看现场直播。新中国建国以来，几乎所有重要的棋圣、天元、名人、新人王，从聂卫平时代到现代最年轻的世界冠军，齐聚一堂。以团体战、解说、研究、观众的形式，为世纪大战出一份力。
中国围棋几代人的努力成果，在那几日慷慨亮相。
柯洁已成为围棋圈的新一代偶像，尽管他自嘲“颜值不够高”。
有柯洁这样的棋手，是中国围棋之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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