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能剧面具里隐藏着哪些情感？

两只杏仁眼茫然出神，下方嘴角线条弧度难辨，谁能说清楚面具背后是悲是喜呢？

这些木制面具来自日本的一种古典戏剧——“能剧”，特意制成面无表情的模样。能剧演员必须通过自身轻微的动作来彰显每一块“能面”之下隐藏的复杂情感。

能剧是一种音乐戏剧，起源于将近1000年之前，其取材十分广泛，既有日本传统的文化故事，也有时下发生的热点事件。而能剧的面具“能面”是由柏树木块雕刻而成，是能剧传统的一项重要组成，刻画了诸如恶魔或僧侣等人物形象。能剧演员可以通过调整他们头部的角度和方向来表露他们所扮演的人物的情感。

“人类往往习惯隐藏自身的情感”

Toshiro Morita已经80岁了。自1964年以来，他一直坚持拍摄各种形式的古典戏剧和戏剧面具。他来自一个摄影世家，出版了20多本关于能剧和歌舞伎舞剧传统的书籍。

在他的郊区小公寓里，他展示了过去五十年来所拍摄的数百张底片。大部分照片都是他用胶片相机拍摄的。除了那些发表在书里的照片，他的大部分照片都还没有经过数字化处理。

Morita只使用自然光，在一个简单的黑色布景前拍摄“能面”。由于“能面”本身都没有什么表情，角度和灯光的细微变化就可以牵引出其中全新多样的情感。

比起使用三角架，他更喜欢手持相机拍摄，这样他就可以在拍照时轻松调整角度——从而传达出“能面”不同角度下的微妙情绪。

“人类往往习惯隐藏自身的情感，”Morita说，“但是面具不会透露出任何的情感，这样我就能用镜头描摹出我体会到哪种了。”

Morita是第三代摄影师，从小就观看了各种类型的戏剧，他的父亲和祖父曾拍摄过不少日本舞台艺术的摄影作品，让他深受启发。在尝试接触超现实主义油画之后，他决定从艺术大学毕业后继续沿袭家族传统，成为一名摄影师。

从历史上来看，制作面具本身并没有成为一项单独的职业。演员们会让当地的木匠帮他们打造表情难辨、造型独特的演出面具。

Morita表示，过去，制作面具的木匠与他们赋予生命的木头之间产生关联是很重要的。但近年来，这种工艺发生了变化。

“这就是为什么旧的面具总是样式丰富多样，”Morita说，“但现代面具就缺少了这种原创性，他们只是在复刻以前的面具。”

“‘能面’就是演员的脸，它永远不能和演员的脸分开。演员在更衣室里戴上面具，表演从这一刻起就已经开始了。许多人只看到了舞台上的能剧表演，但其实当演员第一次看到镜子里自己带着面具的脸，就已然进入了自己的角色。”

“能面”有多重要？

能剧起源于12世纪，是从神殿和寺庙里举行的古代仪式表演慢慢发展演化而来的。

但是，像许多传统表演艺术一样，能剧对于现代的日本已经慢慢失去了吸引力。

能乐演员协会（the Nohgaku Performer's Association）在接受采访时表示，它的会员人数在过去的10年里下降了近20%。

2001年，能剧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UNESCO）列入“人类口头和非物质遗产代表作”名录，同时，日本政府也授予了一些顶级的相关从业者“非物质文化资产”的称号。

其中包括能剧演员和能面雕刻家Michishige Udaka，他于1986年创立了国际能剧研究所。在维护与传播能剧传统的同时，Michishige还致力于发掘新一代的能剧演员。

他说：“我来自一个深深扎根于能剧传统的家庭。我很荣幸能成为这个大家庭的一员，我再次发誓要努力传承祖辈的传统。”

Michishige从6岁就开始表演能剧，因此他终其一生都对用来与观众交流的微妙动作有着深刻的理解和把握。例如通过向上倾斜面具来表现微笑或者大笑，而向下倾斜则可以表现悲伤或者怨怒。演员也可以利用扇子等道具遮挡一小部分脸，从而表现出羞怯。

“‘能面’不仅仅是一种道具，还是活生生的人的脸，”Michishige说。

Michishige自称是Morita摄影作品的粉丝，他形容这些摄影作品“独具一格”。

“我认为他看到了现实世界和情感世界之间的关联，”Michishige表示。

“他在摄影作品中展示了他自己对于‘能面’的理解。他能找到那些阴影之间的细微差别。通过镜头，他呈现了一个人类肉眼难以捕捉的世界。”

（翻译：朱雨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