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塔那摩湾还挺有趣的”
儿童泳池,选自《住在关塔那摩,玩在关塔那摩》(Gitmo at Home, Gitmo at Play)系列,2015年,德比·康沃尔(Debi Cornwall)摄
在开始我的第一个摄影项目前,我是一名民权律师,我的摄影第一站是去考察关塔那摩湾。目前还有40人被关押在那里。16年过去,许多人已经忘记了它的存在,所以我想再带大家去那里看一看。
我花了9个月的时间才获准在拘留中心和海军基地拍照。我先后去过三次,第一次到达后不久,陪同我的军人就跟我说:“驻守关塔那摩对士兵来说是最好的任务了。这里还挺有趣的。”这句话太令人震惊了。所以我决定把看守人员的有趣生活和囚犯所能使用的设施都拍下来,放在一起做一个对比。
这只睁大眼睛傻笑的海龟简直是完美的:浅水池里的充气玩具,我一直想要拍这样一个水中镜头。但直到我看到它时才意识到,原来还有孩子生活在基地里,他们的父母要么是军人,要么是在那里工作的平民。
在这种地方长大是什么感觉?人人都将这里视作“反恐战争”的军事监狱,所有的囚犯都是在没有受到指控和审判的情况下被关押了多年,这在很大程度上超出了美国法院的管辖范畴,但是孩子们却开心地使用着这里的娱乐设施?关塔那摩像是有两个平行世界在同时发生,这张照片很好地捕捉到了这一点。
但也有人说这张照片的画面很可怕,我理解这种说法。露出的一小片天空,远处的棕榈树,郁郁葱葱的绿色——外面好像是热带天堂,你却被关在里面了。四周是破败的围栏,乌龟的脸上还带着那种诡异的表情。
在关塔那摩湾的整组系列照片中,我选中了这一张,这张照片更有力量,因为它是唯一一张拍到脸的照片。军事法规禁止在这里拍摄人的面部。我的创造力被迫激发了出来,不得不去寻找其他的方式来表达关塔那摩湾对人性的否认。我的镜头捕捉到了人们活动的所有地方,但这些场景都是空的。
本节作者:Dale Berning Sawa
美妙的队列
圣迈克尔山,2017年,马丁·帕尔(Martin Parr)摄
去年8月,我在彭赞斯附近的圣迈克尔山拍摄了这张照片。当天虽然不是毒日头,但天气很热。圣迈克尔山就像是个巨大的蜜罐,每天都被游客团团围住,画面上这支美妙的队列就是绝佳的体现。英国人当然是排队的高手了。我真的很喜欢这张照片,夏天、海滩、排队和远处的岛屿,所有这些元素都集中在这一张照片里了。
我盯着队伍看了好一阵子。我喜欢它蜿蜒曲折的样子,并且在时刻不停地变换。不好好排队的人是画面上的点睛之笔,这张照片里头就零零散散站着好几位,而大部队仍在排队,准备乘船去往岛上。
我自己从来没有去过那座岛,因为我太痴迷于拍摄排队的人了。尽管现在全球经济紧缩,但旅游业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增长,像威尼斯和巴塞罗那这样的地方几乎都要失控了。
本节作者:Dale Berning Sawa
“那孩子一直在咯咯地笑”
无题,选自《岛》(Island)系列,2016年,马克·哈特曼(Mark Hartman)摄
我喜欢纽约过去的样子,现在的纽约变得太过商业化和同质化,失去了自己的特色。不过,康尼岛依然很酷。在那里,你能看到形形色色的人:游客,当地人,还有来自墨西哥、非洲、俄罗斯的移民。纽约海滩的魔力让每个人都难以抗拒。
2016年夏天,我在康尼岛拍摄了一组系列照片“岛”,避开了当地所有的地标性建筑,甚至连岛上最著名的神奇摩天轮都没有拍。我只想将注意力放在人的身上。我看到这个男人在和儿子追逐玩耍,把他扔到空中——那个两三岁的男孩也很喜欢这个游戏。他们之间的互动很特别。那天是全家外出的日子,孩子的妈妈也在那里。
我上前去问能不能给他们拍几张照片,还建议他们摆出照片中的这个姿势。看着他们在一起的样子,我知道他们会接受的。那孩子一直在咯咯地笑。眼前的场景让我想起了童年,早年间的经历和记忆在我们的一生中都会留下深刻的记忆。我只拍了几张照片。当时太阳快下山了,光线变得柔和了起来,蓝色光和黄色光在镜头里显得格外强烈。
这位父亲生活得很艰难,胸前的纹身写着“战胜(Defeat)”,别的地方也还有纹身。我很喜欢这张照片,但是父亲的保护欲很强,他并不想让自己的儿子曝光,所以我花了很长时间说服这位父亲同意我发表并展出。非裔美国人特别喜欢这张照片,它展现了黑人父亲的正面形象,这在展览上确实不多见。我喜欢父亲脸上的表情,定定地望着某一个方向,但从整体形象上来看,他是一位温柔慈爱的父亲。
我习惯和拍摄对象聊一聊,我喜欢和他们交流。在我的作品中,我试图证明同情和包容是最重要的。
本节作者:Imogen Tilden
“德黑兰人都聚集在了这里”
德黑兰的屋顶(The Roof of Tehran),2016年,塔米纳·蒙扎维(Tahmineh Monzavi)摄
这张照片是在Bam-e-Tehran拍的,意思是“德黑兰的屋顶”。它位于阿尔波兹山脉的山脚下,搭乘旁边的缆车,可以直接抵达托查尔滑雪场。这里其实是高原地形,蓝绿色的石头砌成了一堵墙,把它围了起来。它的内部只有50厘米高,另一侧却是陡峭的悬崖。
城里有一条步行街通往商店区和餐馆区,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就能抵达“德黑兰的屋顶”。年轻人一年四季都聚集在那里,坐在墙上,眺望着整座城市。你能从上面看到整个德黑兰。我其实就住在附近,但一直没有注意过它。直到2016年的这个晚上,我要为《Elle》杂志拍摄一组德黑兰的照片。当时是晚上7点,太阳正在落山。没有下雨,但是阴沉沉的。
德黑兰四季分明,春天是最好的季节。天气很好,城市也很壮观。如果你不是伊朗人,你可能会误以为这是在埃及或者贝鲁特。但是住在德黑兰的人很容易就能认出这种建筑式样,高高低低的楼群很有自己的特色。
我的作品特别关注伊朗人,尤其是女性,我想要记录他们的生活。所以我能分辨出,坐在墙上的这些人来自伊朗社会的各个阶级:有来自德黑兰南部贫民区的人,也有来自北边的富人,更多的还是来自城中心的中产阶级。尽管这座城市治安混乱、污染严重,德黑兰人依然对他们的家乡抱有极大的热情——所以他们都聚集在了“德黑兰的屋顶”。
本节作者:Saeed Kamali Dehghan
“这是对校园枪击案的回应”
独立日,高中生,新奥尔良,2017年,李安湄(An-my Lê)摄
我是小时候才搬来美国的,每年的独立日都令我感到很震惊:烧烤、草坪躺椅、旗帜、游行,还有大街上的人。南方联盟纪念碑最近被拆除了,2017年时,我去南部拍摄纪念碑,正好遇上了7月4日的独立纪念日,各种庆祝活动都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我准备去找一些有趣的游行队伍。
我们从孟菲斯出发,一路向南行驶,在密西西比州没有什么发现,于是我们去了新奥尔良。
城里的圣约翰河口聚集了很多人,有的在河里划船,有的在岸边野餐。一天结束,太阳落山,我在附近闲逛时遇到了这些美丽的年轻女孩。
我首先注意到的是红头发的那位,这个颜色太特别了。然后是旁边坐着的那位非洲裔美国姑娘,她很有贵族气质。眼前的画面让我想起了马奈的那幅《草地上的午餐》——这张照片就像是另一个版本。照片的舞台感很强,给人感觉是精心设计过的,部分原因在于我使用的是一款大画幅相机,曝光时间比一般相机更长,我不得不要求她们保持这个姿势不动。另外,这跟她们的姿势可能也有关系,我并没有给她们太多的指导,红发姑娘一开始就是这么站着的。
佛罗里达州帕克兰市玛乔丽·斯通曼·道格拉斯高中枪击案发生在今年,虽然照片的拍摄时间比它早了很多,但你也可以将这张照片看成是对枪击案的一个回应。乍一看,这三个女孩似乎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是在独立日的一片混乱中,她们是在一起的。我要想捕捉她们之间的亲密感。
本节作者:Dale Berning Sawa
“这片土地”(This Land)是李安湄参与的一场联展,于2018年6月4日至2019年3月31日在旧金山的Pier 24展出。
“过去的生活方式已逝”
无题3,选自“东岸初步研究(Estudio elemental del levante)”,2017年,里卡多·凯斯(Ricardo Cases)摄
这是西班牙东边地中海沿岸的德尼亚,我在一家餐馆外拍下了这张照片。它的构图震撼了我:章鱼的触手垂下来,海平线横穿整个画面。当地人习惯把章鱼挂在太阳下晒干,然后佐以少量的橄榄油和柠檬调味就可以上桌了。这是一道简单的传统菜肴,并不是这个地区所独有的,但是做法相当古老。
白色海岸除了海鲜饭和遮阳伞之外,还有很多其他的象征符号,承载着这个地方的精神。干章鱼是其中之一,此外还有橘子、棕榈树和村里的铜管乐队。在这些形象的基础上,我拍摄了一组系列照片来呈现这个地区的没落。
不久之前,白色海岸的海滩上和水湾里还有不少传统的渔村,但是现在,旧的生活方式已经被旅游业所吞没。新兴的度假村也带来了一些真正令人头疼的问题,到处都是枯萎的棕榈树。房地产繁荣时期,许多人从埃及进口棕榈树来装饰自己的旅游度假区。但是这些树上都携带着红棕象甲,它们又生下许多幼虫,从内部吞噬掉了上千棵树。
这张章鱼的照片也在告诉我们这个事实:过去的生活方式已逝。它曾享受过疯狂的荣耀,如今却变得病态又腐朽。它标志着西班牙近代史中一个阶段的结束,这个阶段充满了激情和创造力,但却无法持久。
本节作者:Tom Graham
里卡多·凯斯的个展“东岸初步研究”正在日内瓦的Espace JB展出,展览将持续至6月22日。
“我在直升机上呆了两个小时”
暂停II:洛杉矶国际机场,美国,2016年,马库斯·里昂(Marcus Lyon)摄
这张照片是一千多张图的拼接。一个夏日的清晨,我搭乘直升机飞到洛杉矶国际机场上空1000米的位置,拍下了这些照片。上图是系列作品的其中一张,这个系列探讨了人们在实现了安全、住所和生计这些基本需求之后的五大关注点,分别是:运动、大众娱乐、汽车、食品消费和大众航空旅行。
我先是把构想画了出来,机场的登机口和跑道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动物的脊椎和肋骨。然后我又花了好几个小时寻找最理想的机场,还要找到一个飞行员,乐意帮助我获得控制塔的许可,还得乐意把直升机上的门卸下来。在机场上空拍摄有一个好处,那里几乎是地球上最宽敞的空域了——因为所有的飞机都在地面上。
我们在空中拍摄了大约两个小时。我清楚地知道我需要什么样的镜头。从高处看,世界被分解成了各种各样的细节、图形和节律。我在直升机上呆了太久,所以我只有格外专注于自己的拍摄,才能不感到害怕。
回到工作室,我花了三个月的时间来创作最终的图像,一辆车,一架飞机,一辆车,一架飞机......这是一个艰苦的过程。我还藏了一个小小的我在照片里,每一张都有。这是我的一种坦率的表达,并且孩子也会更愿意参与进来,在作品中找小人。我希望这幅作品能够让人们思考,自己在日益全球化的世界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本节作者:Imogen Tilden
“这是电影《杯酒人生》的道具”
管中的冲浪者,2017年,乔妮·施特恩巴赫(Joni Sternbach)摄
当一股大浪击到浅水区时,它的前端就会弯曲,形成一条穿越水面的隧道,冲浪者将其称为“管浪”。所以我在看到这个巨大的木质结构时,我就想要把一些冲浪者放在里面,这真是个绝妙的双关,我们都笑得前仰后合。
一开始,我并不知道这个木质的大管子是怎么来的。这张照片的拍摄地是加利福尼亚海岸边的一个停车场,那里到处都是垃圾。拍摄结束后有人告诉我,这是电影《杯酒人生》的一个道具。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是我喜欢这么跟别人说。
我在加州海岸边拍摄冲浪者已经有十多年了。因为我对人类与水的联系很感兴趣。现如今,海洋是为数不多没有边界的地方之一。就连住在山上的牧场主也被栅栏围起来了,但大海还是自由的。
但是我无法拍摄正在冲浪的人。我专攻锡版摄影,这种方法是将涂料和感光剂涂抹在薄锡板上,直接在板上创造图像。锡板需要长时间曝光,根本无法捕捉到冲浪的人。
这种古老的摄影方法让我的照片有一种永恒的质感和一种怀旧的氛围。这种方法也非常强调团队合作。我得先建一个暗房,拍摄对象也得保持同一种姿势不能动。我会在他们面前把照片冲洗出来,他们也会立刻向我反馈他们的想法。这可能有点伤脑筋,也有点麻烦,但是它的参与性更强。
在这张照片中,只有两个人互相认识彼此。但是共同爱好冲浪和共同的拍照经历让他们很快亲近了起来。这就是海边夏日对我而言的意义:人们聚到一起,形成新的团体,即便只有一天。
本节作者:Edward Siddons
乔妮·施特恩巴赫的个展“海边”(Ocean Side)正在巴黎的凯瑟琳和安德烈画廊(Galerie Catherine et André Hug)展出,展览将持续至6月9日。
“我爱这其中的魅力”
田德隆区的冰棍,2015年,彼得·雨果(Pieter Hugo)摄
2015年夏天,我住在旧金山。有一天,妻子在送女儿上学的途中打电话给我,让我必须得去市里一趟,去看看田德隆区。旧金山的科技产业蓬勃发展,田德隆区在其中格外扎眼,就像是一座无政府主义的孤岛。这里绝大多数的建筑都属于非营利组织,他们不愿意把自己的地盘卖给科技巨头。
这个地方真的非常疯狂:你在街道上走着走着,就能看到有人在白天公然开枪。我是在南非开普敦长大的,早就习惯了无家可归。但我在田德隆看到的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从许多方面来说,这里的居民都是美国社会失败的见证,有在失败的医疗政策下受苦的人,也有在海外战争中深受创伤的退伍军人。这里的生活非常艰难,尤其是到了晚上,但是田德隆区却有着非常强烈的社区意识。
这是我在田德隆拍的第一张照片。我问这位女士,是否可以给她拍一张照片,她立马就摆出了这个姿势,就像在当模特一样。整个夏天,我遇见过她很多次,每一次都像是在拍时尚大片。她会找我要钱,我也通常都会给她,但我们从来没有真正谈论过她的人生故事。我最爱这张照片所展现出来的魅力。那是她的魅力。
本节作者:Edward Siddons
(翻译:都述文)
来源:卫报
原标题:My best summer photograph: suckers, sizzlers and surfers
最新更新时间:06/09 1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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