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贾阳、巩星

“无条件批准。”美国电话电报公司（AT&T）收购时代华纳公司（Time Warner）854亿美元的并购大案终于敲定，美国联邦地区法院法官理查德·莱昂除了没有对该收购交易提出附加条件，还在一次闭门会议中，要求政府应立即执行法院的裁决，不应迟疑。

AT&T是美国第二大运营商，近年逐步加码媒体业务，此前以671亿美元收购DirecTV，成为北美最大付费电视服务商。时代华纳旗下拥有HBO、华纳兄弟、DC娱乐、CNN、TNT、TBS等品牌，是目前全球最有影响力的传媒公司之一。

一家横跨电影制作、剧集制作、有线电视、新闻频道、手机网络以及光纤电缆的新巨头即将诞生，市值将达到约2750亿美元，成为全球最大的娱乐传媒公司。

2016年底收购案被宣布后，2017年11月美国司法部起诉了这一案件。 这是近十年来美国官方发起最大反垄断诉讼之一。对于行业来说，这次诉讼备受关注。尽管近年来媒体业的并购交易数量不少，但是像AT&T和时代华纳这样的超大型并购很少，因此这次起诉的结果直接影响到行业大宗并购的趋势。在此消息的振奋下，另一通讯行业巨头康卡斯特马上出价650亿美元竞购21世纪福克斯，比迪士尼报价高出19%。

对此次并购双方来说，内容与渠道的联合为其建立起令行业对手侧目的影响力。但如今互联网巨头纷纷入侵通信基础设施领域，娱乐传媒硝烟最盛的战场早已不在有线电视渠道，这场并购目前看来就是传统资源的整合，新的帝国能否实现与其体量相匹配的荣耀，还很难说。

划时代并购案背后的忧虑

AT&T与时代华纳并购案中，双方各自看重的是什么？

AT&T目前核心无线业务已经饱和，以485亿美元收购卫星电视供应商DirectTV，就已开启了由渠道商向媒体巨头转型。而最新的这笔交易可能会帮助公司获得优质的内容资源、开发新的增长领域。AT&T在声明里强调，“视频的未来是移动，移动电信的未来是视频”。

对于时代华纳来说，2013年之后的3年时间，时代华纳的净利润几乎零增长，亟需抱上一个像 AT&T 这样的大腿来维持内容生产方面的巨大投资以及在流媒体播放等领域进行广泛尝试。

AT&T主导的这出收购，会使其债务大增至2000亿美元。就在6月13日，美联储再次加息25个基点，加息步伐依然坚定，负债成本的增加为此次并购后续增加了业务之外的不确定性。此前CNNMoney援引穆迪称，这将使AT&T成为负债最高的企业。值得吗？这场并购的前景真的像看起来那么乐观吗？

AT&T对其他内容生产方提高“过路费”的忧虑是很现实的。TechCrunch评论道，此后消费者依旧会享有一些权利： Netflix或YouTube体验的逐渐下降足以让消费者转向“更好”的内容，AT&T与时代华纳的内容。有人称之为互联网的“有线化”。

但是AT&T未来帝国的优势从一开始就是岌岌可危的。将娱乐媒体的战场由流媒体强行拉到有线渠道，可预期的后果是，谷歌们会迅速填补起流媒体巨头们被降级的分发体验：进一步投资光纤、Fi项目、以5G为中心的无线战略。最终的冲刺跑在于决胜分发渠道。

TechCrunch认为，很可能出现一个有意思的变化，谷歌们与Netflix、Twitch结成战略合作关系，集体对抗AT&T们的媒体帝国。

而要凭借HBO now和HBO go的经验在流媒体赛道里正面竞争，Netflix和亚马逊们不会轻易退让。这会是一场硬仗。

于反对声中突围

“这样的交易会毁了民主制度！” 特朗普早在竞选时的“葛底斯堡演说”中就严肃地承诺：AT&T和时代华纳之间的交易会让权力过于集中在少数人手上，“毫无疑问”（undoubtedly）将被阻止。在他的执政“百日蓝图”中，除了废除奥巴马医改、严打非法移民、推行税改、建墙等“伟大目标”，阻止AT&T与华纳的并购案也成为“MAGA”计划的一部分。

2017年10月起，美国司法部开始酝酿对这场世纪并购案发起反垄断诉讼。AT&T和时代华纳股价迎来至暗时刻，开始了一段摧枯拉朽的跌势。司法部认为收购非法，将造成美国传媒业的不公平竞争，最终损害消费者利益、抑制行业创新，要求在该合并批准之前，要么AT&T出售卫星电视业务DirectTV，要么时代华纳出售旗下包括CNN在内的Turner Broadcasting业务。

AT&T直接“怼”上了司法部：凭什么硅谷巨头们可以垄断，却不允许我跟时代华纳抱团？

但最终，2018年6月12日，美国哥伦比亚特区联邦法院法官莱昂无条件批准了这项854亿美元的“垂直并购”案，有惊无险。

事实上，AT&T“怼”司法部的话刚好揭示了目前通讯和媒体行业的历史性变迁。硅谷巨头们进军数字媒体，同时搅动通讯和媒体行业：向消费者直接提供内容，而分发渠道与传统媒体不同，如今流媒体平台开始取代有线电视，成为最重要的内容整合者。

以Netflix为例，2013年出品了《纸牌屋》，从一个互联网的内容整合平台杀向上游，成为内容制作+内容整合平台。随后Netflix携不断砸钱砸出来的优质内容一路开挂，2018年预计的内容投资更是高达80亿美元，其中85%是用在原创内容制作上。数据显示，在今年4月，Netflix拥有美国整个OTT市场40%的观看时长，高出了Hulu、亚马逊和YouTube的总和。

就在5月25日，全球传媒行业发生了一个具有里程碑式事件。Netflix以1531亿美元的市值，超越迪士尼、康卡斯特，成为全球最值钱的娱乐传媒公司。Netflix一季报突破预期，一季度共增加了1.25亿订阅量。

事实上，传统娱乐媒体巨头早就意识到流媒体的战略价值，结成流媒体统一战线。2007年诞生的Hulu就是迪斯尼、康卡斯特、21世纪福克斯以及时代华纳联合投资的视频网站。而曾经承包了全美付费电视频道大半江山的HBO在2015年才创立了自己的流媒体平台HBO go。

老牌娱乐公司迪斯尼也在今年3月宣布对公司组织架构大刀阔斧整合，成立一个新业务部，将其流媒体业务纳入其中。未来完成对21世纪福克斯娱乐资产收购后，迪斯尼将获得Hulu的控股权。迪斯尼自有品牌的流媒体服务将于2019年底上线，未来将独家提供皮克斯、卢卡斯影业以及漫威等最新作品。整合目标直指流媒体巨头Netflix。

电信巨头AT&T与时代华纳合并后，媒体行业将诞生一家横跨电影制作、剧集制作、有线电视、手机网络以及光纤电缆的新巨头，市值将达到约2750亿美元，成为全球最大的娱乐传媒公司。

受这场并购案无条件批准的刺激，凭借收购NBC环球早已试水内容和分发渠道联姻的通信巨头康卡斯特表示，要重新加入对21世纪福克斯的竞购。迪斯尼原本已经十拿九稳的收购又途生波澜。这场并购案就这样引发了渠道和内容领域资本争夺的新一轮浪潮，媒体称之为并购狂热（media merger mania）。

扩张不止的AT&T

1876年3月10日，在一次实验中，一滴硫酸溅到亚历山大·贝尔的腿上，疼得他直叫喊：“华生先生，我需要你，请到我这里来！”这句话由电话机经电线传到他的助手华生的耳朵里，改变人类通讯方式的电话由此诞生。

但要论贝尔对世界通讯业务的影响，电话只是第一步而已。他在1877年创立的贝尔电话公司，就是我们今日所谈及第一主角AT&T的前身，他曾长期垄断美国长途和本地电话市场，是美国第二大移动运营商。不过，1982年时美国政府出于反垄断考虑决定“肢解”AT&T，最终该公司被分拆成了现在的“小贝尔公司”，制约了AT&T的“野心”。

AT&T一直紧跟时代发展潮流。而不落后的方式，基本上是以花钱纳入麾下为主。1996年的AT&T在竞争者冲击下已呈疲态，从1998年开始，AT&T就一直致力于各种并购，让公司的业务线布局更加广，羽翼更加丰满。

进入21世纪，由于无线电话和宽带服务业务的不断平缓，加上如谷歌和脸书这样的互联网公司在硬件和软件上都在不断的拓宽通讯业务，不甘落后的AT&T开启了往媒体大亨的转型之路。

2006年，AT&T开始提供电视服务，试图与其他有线电视公司进行竞争。还在2014年耗资490亿美元买下了付费电视提供商DirecTV。收购完成后，AT&T成为美国以及全球最大的付费电视服务提供商，覆盖美国地区用户2600万，覆盖拉美用户1900万。同时在2015年对业务板块进行了调整，分别为商务解决业务、娱乐集团业务、消费移动业务以及国际业务。

从AT&T的利润表现来看，公司的娱乐集团业务从2015年的8.09%到2016年瞬间涨至25%，DirecTV功不可没，但随着越来越多的用户选择网络流媒体的视频观看方式，传统的电视业务同样受到挑战，AT&T仍需要寻找新的标的。

AT&T挑选了娱乐业皇冠上所剩不多的一颗宝石——时代华纳，在2016年对外宣布后，原本以为不会被为难的垂直领域并购案却屡遭刁难，直到两年后才尘埃落定。

在此期间，除了发力物联网外，AT&T还在2017年8月公司内部还进行了一次大型重组，专门成立了广告和分析部门，准备在纳入时代华纳后大派用场，面向收费视频和电视营销，而也是由于并购时间的拉锯，AT&T在2017年的娱乐集团业务表现没有太多起色。

危机四伏的时代华纳

AT&T是怎么看上时代华纳的？这其中有一个人物不得不提。

彼得·切宁曾是全球传媒业大佬默多克的得力助手，他在新闻集团全权负责集团基于好莱坞的电视电影业务，大家熟知的《泰坦尼克号》、《贫民百万富翁》和《X档案》等大片和热剧都是在切宁掌舵新闻集团时搞出来的。

切宁是一个好媒人，以其对传媒和娱乐行业的趋势准确的预判和强大的说服力，只靠一顿晚饭就把时代华纳安利给了AT&T董事长。两个月后，2016年10月并购消息公布。

比起AT&T为了紧跟时代不停的“买买买”，2016年时代华纳的日子也不是很好过，电影方面，旗下虽有知名电影IP如《哈利波特》和《蝙蝠侠》等一系列DC漫画，但前者的七部小说已拍完，《神奇动物在哪里》当时还未上映，后者DC系列比起漫威电影宇宙，打法一度亦步亦趋却口碑票房双双惨淡。

电视方面也遭到了严峻考验，付费方面仅靠HBO《权力的游戏》和《真爱如血》等大热剧强撑，但仍旧无法阻挡Netflix、 亚马逊、EPSN和HULU的来势汹汹。

2013年到2016年，时代华纳的净利润几乎零增长，直到2017年才出现复苏迹象。

2017财年华纳兄弟制作的电影全球票房超过50亿美元。《神奇女侠》8.22亿的高票房曾为时代华纳带来新希望，却又被失败的《正义联盟》打回原形，甚至因为《正义联盟》票房表现不及预期，华纳换掉了DC电影公司的CEO、首席内容官和副总裁。由于DC电影宇宙对时代华纳的重要性，以及多次调整的策略，此次并购后DC电影宇宙的发展方向成为影迷关注的重点。

一位忠实的HBO观众在这条新闻下评论称：希望千万不要又变成外行领导内行，弄废了华纳手里的那么多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