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杯激战正酣,场外的风景一样引人关注。每场比赛的看台上,都坐满远道而来观战的球迷们。他们或热情奔放,或内敛沉静,但是这些看似寻常的面孔背后,却都有一段独一无二的故事。
秘鲁球迷“入侵”俄罗斯
81岁的秘鲁球迷奥古斯托·卡塞雷斯,曾经几乎就要放弃自己在有生之年,看到自己心爱的秘鲁队重回世界杯舞台的梦想。从1970年世界杯开始,他已经连续看了13届世界杯。而在这期间的大部分时候,秘鲁队都一次又一次在冲击世界杯的道路上折戟而归。不过卡塞雷斯依然坚持下来,期盼着秘鲁队在1982年之后再一次站到世界杯的赛场上。而现在,秘鲁队终于做到了。
“我每一年都失望而归,他们没能更进一步,”卡塞雷斯回忆着实力强劲,但总是欠缺了一点运气的秘鲁队的经历,“在足球比赛中,你只有进球才能取胜。10年过去了,我以为他们没法回到世界杯了。”
漫长的等待,甚至让秘鲁人对此都已经习以为常。“如果你欠了别人钱,”33岁的秘鲁球迷马丁·列雷纳说,“你就可以说:等秘鲁队下次参加世界杯的时候,我就把钱还你。”
36年的等待,秘鲁队终于回到了世界杯。没有人知道秘鲁队下一次获得参加世界杯的机会是什么时候,所以秘鲁球迷们必须把握这一次机会。
因此,成千上万来自于这个安第斯国家的球迷涌入了俄罗斯,而且数量还在不断增多。甚至在俄罗斯和沙特阿拉伯的世界杯揭幕战中,你也能在人群中时常看到身穿秘鲁特色印有红色条带的白色球衣的秘鲁球迷们。正如现居住在俄罗斯的瑞士银行家弗朗索瓦·布兰德尔所言:“说实话,我觉得秘鲁整个国家都来到了这里。”
“无论你走到哪里,”秘鲁球迷巴雷尔·奥尔图扎尔说,“你都能看到熟人。我已经在这里遇到了50多个老乡。”
秘鲁队的世界杯资格,一直到预选赛的最后一刻才确定下来。当秘鲁在附加赛中战胜新西兰队,成功挺进世界杯之后,秘鲁球迷的热情被彻底点燃。他们涌入了旅行社和国家足联的官网网站,希望来到世界杯现场为主队助威。根据国际足联的最新统计数字,秘鲁被分配到了43583张门票,不过实际数字可能还要更高。
现场观看世界杯当然价格不菲。卡塞雷斯表示,自己花了2000美元买到秘鲁队三场小组赛的门票,据他估计,这一次世界杯观战之旅大约花掉2万美元。
为了来到世界杯,秘鲁球迷们可谓使尽浑身解数,其中不乏卖房卖车只为来到俄罗斯看比赛的疯狂球迷。不过在这其中,也有一些独具创意的解决方案。
24岁的迪瓦·里维拉是一名女演员,还在伊基托斯市拥有自己的一家服装店。她发起了一项名为“捐给我1索尔(注:秘鲁货币名称),送我去世界杯”的活动,计划向她遇到的每一个人索要1索尔,积累门票钱和路费。
“我在俄罗斯还遇到一个在三个月时间增重25公斤的秘鲁球迷,”里维拉说,“原因是一旦秘鲁队比赛的常规门票售罄,他还有资格申请为肥胖人士保留的特殊位置的门票。”
在秘鲁队同丹麦队的比赛中,秘鲁队的热情甚至让对手都感到后怕。“我们有点害怕,”丹麦队主教练阿格·哈雷德赛后在谈到比赛的氛围时说道,“他们(秘鲁球迷)确实影响到了我们。能赢下这场比赛很幸运。”
虽然输掉首场比赛的结果让秘鲁球迷感到些许失望,但他们并没有失去希望。现在,大部分的秘鲁球迷都已经在前往叶卡捷琳堡的路上,期待球队的下一场比赛。他们希望球队在同强大的法国队的比赛中打进一个进球,甚至是收获一场平局或是胜利。
就算坐牢,也要来看球
装着门票的信封安静地躺在伊朗女球迷萨拉随身的包里,但是她依然每隔几分钟时间就要把这个珍贵的信封拿出来看一眼。
“我一直不停地看啊看,生怕丢了,”她一边说着,一边又把信封从拉链包里拿了出来,“这是我的珍宝。”
她小心的样子,就好像信封里是一笔不菲的巨款。不过在这个被她视若珍宝的信封里面,实际上装着的是一张球票——是本届世界杯伊朗队首战同摩洛哥队比赛的门票,也是她第一次现场看伊朗国家队比赛的门票。
“(这张球票)太漂亮了,”她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喜悦。
在她的祖国伊朗,女性是不能去现场看男子足球比赛的。在过去的13年时间里,她一直作为一名社会活动家,呼吁伊朗当局撤销这一禁令。由于担心被政府逮捕,她只能使用“萨拉”这个化名,以掩盖自己的真实身份。
萨拉的努力始于2005年。她原本就很喜欢体育,也很爱看排球和篮球比赛。在德黑兰宏伟的阿扎迪体育场外,她曾经与其他的几十位女子一起举行过抗议活动。在波斯语中,“阿扎迪”的意思是“自由”。
“我记得在2005年,我们想要去现场看足球赛,但是很多受过教育的人都没有意识到这是一个女权问题,”萨拉说,“在一开始的时候,我们取得了一些成功,得到了集会的许可。但是后来在暴力镇压和2009年绿色革命失败之后,抗议活动就被迫停止了。”因此,萨拉将阵地从现实社会中转移到了网络上,建立了一个名为“@openstadiums”(开放球场)的匿名推特账户。
这个账户使得她的诉求得到了全球范围的关注,有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支持者的行列。“我们一开始通过社交媒体取得了联系,”曾经担任过国际足联执行委员会成员的澳大利亚足球官员莫亚·多德表示,“为这些人发声是我的使命。”
多德通过自己的努力,将伊朗球场禁令的问题汇报给了前国际足联主席塞普·布拉特,后者又在2015年与伊朗总统哈桑·鲁哈尼公开会晤之后,私下交流了这这一话题。
“她(萨拉)为球场禁令赋予了更深层次的含义:伊朗女性充分参与社会的权力,”多德说道。
如今,球场禁令已经成为了伊朗的一个热门话题。去年7月,在伊朗队获得世界杯资格之后,伊朗国家队成员受邀与鲁哈尼总统会面。在交谈时,伊朗队队长马苏德·舒贾埃借此机会向鲁哈尼又一次谈到了球场禁令的问题。“马苏德太出色了,”萨拉说,“我很骄傲球队拥有这样的一位队长。”
不过在伊朗,这样的言论也会带来一些后果。之后,一些保守派政治家指责马苏德曾经代表希腊俱乐部与一支以色列球队进行了一场比赛,这被认为触碰了伊朗政治的红线。随后,马苏德退出了国家队(在世界杯开赛前不久,伊朗国家队主教练卡洛斯·奎瓦斯又将马苏德重新召回了国家队)。
今年3月,萨拉与30多位女性社会活动家和女球迷一起因试图进入阿扎迪体育场,而遭遇警方的逮捕,萨拉成功逃了出来。那一天,阿扎迪体育场内正在进行这个国家最受关注的一场比赛,交战双方是波斯波利斯队和艾斯迪格拿队。这场比赛的现场观众人数达到了10万人,现任国际足联主席詹尼·因凡蒂诺也在伊朗足协官员的陪同下在看台上观战。
因凡蒂诺访问伊朗期间没有公开谈到伊朗球场禁令,但他之后表示自己有跟鲁哈尼总统私下交流过这一问题,并透露鲁哈尼总统有撤销这一禁令的计划。
“你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真的会感觉到很紧张,”萨拉说,“你必须考虑到,你的举动可能会给自己或家人带来危险。这会让你感到恐惧。”
但萨拉也深知,世界杯是一个巨大的平台,可以让更多人知道她们正在努力完成的事业。“这是女性的权力,她们理应有进入球场的权力。足球不仅仅属于男性。”
在圣彼得堡,有许多伊朗女性来到了现场观战。萨拉在赛前与一位现居住在美国的伊朗社会活动家见了面,还准备了两条横幅,其中萨拉举着的那条横幅上写着:“支持伊朗女性进入球场#NoBan4Women”。
她们的举动引起了几位俄罗斯警察的注意,但警察并没有阻拦她们。
随着比赛的临近,聚集在一起的人们分散开来寻找自己的座位。萨拉也找到了入口,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萨拉说自从在球场附近下了巴士之后,她一直都抑制不住自己脸上的微笑。因为她知道,她手中的球票将第一次被人所接受,她也将第一次受到球场的欢迎。
“祝我好运,”消失在安检的人群中之前,萨拉回头说道。
伊朗队凭借着最后时刻的绝杀取得了胜利,疯狂的伊朗球迷涌出球场,在外面的广场上庆祝胜利。而此时此刻穿过人群来到球场出口的萨拉,却显得有些茫然。
“我不知道应该如何庆祝,”萨拉描述着自己第一次看世界杯比赛的感觉,“我很震惊。”
不过很快,萨拉就回过了神:“这是我之前从没体验过的事情,我还会看更多的比赛。”
在保守的伊斯兰国家,女性争取现场看球的平等权益依然任重而道远。在世界杯揭幕战俄罗斯队同沙特阿拉伯队的比赛中,看台上装扮热情奔放的俄罗斯女球迷,就与全身被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的沙特女球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萨拉和她的战友们,依然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属于冰岛的维京战吼
如果你在现场观看了阿根廷队与冰岛队的比赛,那么让你印象最为深刻的或许不是莱奥内尔·梅西罚丢了点球,而是看台上冰岛球迷整齐划一,响彻云霄的“维京战吼”。
在斯巴达克体育场,身穿蓝色球衣,头戴海盗帽的冰岛球迷成为了一道最亮丽的风景线。他们用自己标志性的维京战吼,给自己的球队加油助威。在冰岛球迷的吼声中,首次参加世界杯的冰岛队爆发了巨大的能量,在自己的世界杯处子战中就爆出冷门,以1比1的比分逼平了由梅西领衔的夺冠热门阿根廷队。
冰岛队主教练赫米尔·哈德格里姆松也坦言,这场比赛是冰岛足球历史上“最重要的一场比赛”。“我们是一个非常小的国家,你们不可能不喜欢我们,”身兼牙医和足球教练两种职业的哈德格里姆松在新闻发布会上表示,“人们很喜欢这样一个人口稀少的国家站在世界杯的舞台上。”
一位来到俄罗斯报道世界杯的哥伦比亚记者告诉哈德格里姆松和球队队长阿隆·贡纳松,冰岛队在哥伦比亚和南美洲有很多支持者。而哈德格里姆松也大方地接受了这样的赞美:“我们能够感受到这一点,不仅在哥伦比亚,我们在全世界都有很多支持者。”
让这个人口只有33万的北欧小岛得到如此多拥趸的,除了他们在球场上如同童话一般的奋斗史之外,他们可爱的球迷和专属于冰岛队的维京战吼也一定是重要原因之一。
冰岛球迷的维京战吼成名于2016年欧洲杯。在冰岛队的比赛进行过程中和比赛后,你都能听见看台上冰岛球迷们整齐的吼声。在维京战吼的鼓舞下,此前名不见经传的冰岛队在欧洲杯中一鸣惊人。他们不仅首战战平了最后夺冠的葡萄牙队,还在淘汰赛阶段用最原始冰冷的方式绞杀了英格兰队,将“三狮军团”送回了家,而这种独特的助威方式也随着冰岛队出色的战绩一起惊艳了世界。
最终在那届欧洲杯上,冰岛队输给了东道主法国队,止步八强。那场比赛结束后,依然不离不弃的冰岛球迷和谢场的冰岛球员们一起有节奏地连续击掌、怒吼,用这样的方式表达着对球队的支持和敬意,那也成为了那届欧洲杯上最动人的画面之一,让无数观众湿了眼眶。
故事还没有结束。在冰岛队结束比赛回到祖国后,近3万名冰岛球迷涌上了首都雷克雅未克的街头,用维京战吼迎接英雄凯旋。
维京战吼一战成名。
很多人认为,维京战吼起源于古老的维京人战争,是一种鼓舞军心的手段。不过根据冰岛媒体《Morgunbladid》的考证,冰岛人所使用的“维京战吼”其实比我们想象的要年轻很多,这首歌曲最早出现在冰岛俱乐部斯塔尔南队客场挑战苏格兰球队马瑟韦尔队的一场比赛中。
在这场2014年欧联杯的比赛中,远征客场的斯塔尔南队球迷感受到了马瑟韦尔队球迷恐怖的助威气氛。这支苏格兰球队的球迷在看台上用唱歌和鼓掌的方式为球队加油鼓劲,从一开始的慢歌,一直唱到了马瑟韦尔队的代表歌曲《Since I Was Young》。据《卫报》的说法,苏格兰球迷从2007年上映的电影《斯巴达300勇士》中斯巴达人“Hah”的吼声中得到了灵感。
这些来自于雷克雅未克的冰岛球迷显然非常喜欢这样的助威方式,于是稍作调整,将其发展成为了如今专属于冰岛的震人心魄的“维京战吼”。
首次参加世界杯的冰岛队在首战交出了一份完美的答卷。如果他们能够从小组中突围成功,我们还有机会在更大的舞台上欣赏到冰岛球迷的维京战吼。
谁也不知道,这支拥有火一般的热情,却又像冰一样冷酷的冰岛队还能给我们带来多少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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