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新仔

因为土偶和土创的关系，今年的中国偶像市场前所未有的热闹。

据音乐财经的数据，两个节目一共有15686名练习生报名，涉及经纪公司544家。

15686是一个什么概念？

据韩国文化体育观光部今年年初公布的《2017大众文化艺术产业实态调查报告》，韩国演艺企划公司的练习生共有1440名。

也就是说，中国光两个综艺节目的练习生人数就超过韩国全国练习生的十倍还多。

那么多的练习生，能推动中国偶像工业的快速发展吗？希望吧。一万多个人，总能火几个吧。

至少蔡徐坤已经脱颖而出了。

“练习生”之所以重要，是因为这是偶像工业的基础。韩国偶像工业20年来能够源源不断的向市场输送优质偶像，而且不断进步中，就在于建立了一套行之有效的练习生培养机制，从选材、培训到出道，都高度专业化了。

这一点，中国偶像工业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但其实，中国的练习生尝试，要比韩国早得多，而且，中国有练习生的时候，韩国还是一个“临时国家”。

我之前曾经提到，“中国流行音乐之父”黎锦晖早年曾经创办过中国最早的歌舞学校“中华歌舞专科学校”（1927年），而这所歌舞学校的学员，其实就是现在所说的“练习生”。

据已故电影剪辑师蓝为洁的回忆：

登报公开招生，录取了四十个有天赋的男女少年，年龄都在14岁到16岁之间，不收学费还供膳宿。每天上四节歌舞课和两节文化课。集中精力，苦学苦教三个月就开始公开演出。（摘自《东方早报》，《我记忆中的黎锦晖》）

这跟韩国模式下的练习生是基本一样的。

据《2017大众文化艺术产业实态调查报告》，“经纪公司对练习生的月平均支出为118万2000韩元(约合人民币7000元)，教育费占到了78万2000韩元(约合人民币4632元)。很多公司会对练习生进行人性教育和外语教育。

怎么收回成本？黎锦晖的歌舞学校是靠公开演出，也就是现在所谓的“出道”。

黎锦晖的女儿黎明晖是“中华歌舞专科学校”培养出的最早的明星，她演唱的《毛毛雨》被誉为中国最早的流行歌曲。

她还因为表现出色而进入影坛，成为电影明星，她的成名之路，跟现在的“练习生”其实并没有太大区别。

因为经营不善，“中华歌舞专科学校”没多久就关门了，但黎锦晖把“培训+公演”发扬光大，先后创办了美美女校（培养女练习生的学校）和著名的“明月歌舞团”。

“明月歌舞团”成为黎锦晖“培训+公演”模式的巅峰之作，当时的明星，如周璇、王人美都是从“明月歌舞团”的练习生开始，出道（公演）、巡演、出唱片、拍电影……一步步成为那个年代的巨星。

王人美曾经回忆说，“明月歌舞团”时期，她的收入来自“场费”，就是每场演出的分成。

当我们能够参加演出后，每演一场，他都抽出部分收入，分给我们，名叫场费，还根据我们的进步情况不断增加场费，鼓励我们上进。黎先生培育我们成才，又允许我们离开明月社，从歌舞转向银幕，或者寻找更好的前途。”

收入分配上说，黎锦晖旗下的练习生跟现在的练习生，处境差不多，都是公司拿大头，练习生分小头。

不同的是，从王人美的回忆中，我们可以看出，黎锦晖跟旗下的“练习生”还没有建立一种严格的契约关系。（毕竟当时中国娱乐工业刚刚开始建立，艺人经纪的概念还不清晰，黎锦晖也比较开明）

“明月歌舞团”最为人所熟知的“练习生”可能是周璇。

周璇11岁加入明月社，周璇这个艺名也是黎锦晖给取的。

周璇是被“明月社”的钢琴老师章锦文发掘的，刚进入明月社的时候，周璇连普通话都不会说，但她在明月社做练习生的时候，学习非常刻苦。

“周璇刚进明月社时，既不会讲普通话，更遑论音乐的哆唻咪和弹钢琴了。但她的求艺欲和进取心很强，开始跟黎锦光学基础音乐，跟章锦文学弹钢琴，还跟我学普通话。“（《难以淡忘的回忆》严华）

周璇14岁参加选秀比赛（广播歌星）获得亚军，一举成名，尽管当时周璇已经离开明月社了，但毫无疑问明月社为周璇日后的成功打下坚实的基础。

周璇当时有多火？有一种说法是：1947年，香港电影界称之为“周璇年”，一直到1948年底，周璇参加了9部电影的拍摄，由她演唱的插曲就有40多首，唱片销量也久居榜首，单单唱片版税收入一年就有5000万，一部电影的片酬竟可以达到100两黄金。

话说，那届选秀比赛的冠军也是黎锦晖旗下的“练习生”，叫白虹，是老上海七大歌星之一。（周璇、白虹、龚秋霞、姚莉、李香兰、白光、吴莺音）

白虹也是11岁加入明月社，经过严格的训练后开始公演并灌录唱片。

1930年代，白虹是明月社的台柱，还签约了百代唱片。

直到1938年，白虹加入了新华电影公司，开始双栖发展，也是当时的双栖巨星。

可以说，在练习生的培养上，黎锦晖是非常成功的。

为什么那么成功？

首先，黎锦晖为旗下练习生提供了最好的培训：黎锦晖聘请当时在歌舞上深有造诣的中外师资，除了有系统的课程施教之外，还开设乐理、器乐、时事、外语等启发式教育，因材施教。（摘自《中国近代音乐剧史》，文硕）

其次，黎锦晖是当时最好的流行音乐创作者，据说白虹和周璇参加的选秀比赛，选手们演唱的歌曲90%来自黎锦晖。在歌舞作品上，黎锦晖旗下的练习生可以说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这两条放在今天，仍然有借鉴意义：从K-Pop的成功我们可以看出，扎实的基础和优秀的作品必不可少。

不过，明月社当时的商业模式相对较单一，主要靠巡演收入，黎锦晖的女儿黎明晖在成名之后，为了帮助父亲经营歌舞团、协助巡演，还息影了。

但巡演收入没法完全维持歌舞团的发展，黎锦晖不得不背靠当时正欣欣向荣的电影行业。

1931年，黎锦晖把明月歌舞团卖给了电影公司联华，明月歌舞团改名叫“联华歌舞团”。

对于明月社旗下艺人来说，这倒是一个好事，王人美就顺势签约了联华影业，在1930年代中后期成为当时的双栖巨星。

此时，朝鲜半岛仍处于日本统治中，韩国还只是一个寄居于中国的“大韩民国临时政府”。（1919年在上海成立，1940年迁到重庆）

可惜的是，因为战争原因，中国内地的娱乐工业到1940年代中后期开始被迫中断，直到1980年代改革开放之后，内地的娱乐工业才重新开始发展起来，而内地的偶像工业则是近年来才开始发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