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身陷囹圄的犯人到纠结怯懦的情人,从末代皇帝到现世瘪三,从痴情汉到大反派,不论何种题材的何种角色他都能刻画得入木三分。从影三十载,出演作品百余部,四度问鼎香港金像奖影帝并斩获台湾金马奖,他是中国演技派男演员的标志性人物,更是戏路宽广的通吃王,他就是影帝——梁家辉。
一个冬日的午后,梁家辉像往次一样,提前于约定时间抵达拍摄现场。羽绒服、毛背心、运动鞋、暖水瓶,生活中的他就是这么平凡而易接近,他是一个会关心许久未见的工作人员家庭状况的知心大哥,也是会帮萍水相逢的采访记者安排座位的贴心前辈。但是当化妆过后,穿戴整齐的梁家辉又是散发着耀眼魅力的最佳男主角,在不同的服装和风格之下,他似乎又进入了一个个迥异的人物状态,举手投足、眉眼唇齿之间都在演绎着一段段动人的故事。
金牌戏痴 唯“专”不破
与大批多栖发展的明星不同,三十年间,梁家辉几乎只做一件事——“演电影”。他从不曾厌倦表演这个行当,甚至不曾涉足电影产业的其他领域。有很多人问过他为什么不当导演,如今演而优则导的成功案例屡见不鲜,何况片场的梁家辉又是一个出名的“爱管事”之人。但是梁家辉却说,“我实在太享受演员这个岗位,每次想到一个点子放在我的角色里头,我都会很兴奋。每一次饰演一个角色,我都会完全进入他的世界,拍完一部电影我就好像已经走过一个不属于我的生命之路。但是要当导演,要照顾的不单是一个角色,而是一个整体。我觉得当导演要非常理性地处理每一个问题,而我不是那么理性的人。”梁家辉享受的是片场那种令人肾上腺素飙升的创作状态,他只想通过一个个人物进入电影的世界,而不是控制整个电影。
三十年的荧幕生涯,梁家辉饰演过的角色不计其数,但他似乎觉得还不够。“演到老,学到老”这句话最合梁家辉心意,他说:“世界上的人物多如繁星,穷我一生也无法演尽。通过电影去认识这个世界上不同的人,在不同的角色中奔走,是作为一个演员最过瘾的事。”而梁家辉选角的标准也很独特:一是尽量不要跟真实的自己贴近,二是不仅自己没演过,最好想都没有想到过的角色。因为饰演一个跟自己有强烈反差的人物,或者他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人物才具有挑战性,并触发他的灵感。“我不会想演我自己,因为这样在发挥上就会觉得很郁闷,没那么痛快”。“不演自己”,梁家辉给出的另一层面的解读其实是“对自己不了解”,随性的他从来没有给自己做过任何设定,他也想通过不同的角色去看清自己,这又何尝不是一种真实与扮演近乎融合的境界呢?“活在电影中,活在角色里”是梁家辉人生的真实写照。问及近期想演什么类型的角色,梁家辉仍然觉得这应该是留给导演和编剧的任务。他希望不同的创作人可以在他身上发现更多的可能性,越是他想不到的角色,他越觉得有意思,便也会越开心。他曾在电影《火龙》中饰演末代皇帝溥仪的后半生,虽然是最无威仪且很多人不愿出演的一个皇帝,梁家辉也因充满戏剧性的人物经历而神往,这部戏,让他对溥仪的前半生乃至整个清朝历史都有更透彻的了解。已然了解,便不愿重复,梁家辉拒绝了其后获得奥斯卡最佳影片的《末代皇帝》的邀约,为此他并不遗憾。这种拒绝重复、尝新求变的追求,也正是梁家辉戏路如此宽广的原因之一。
另外一个戏路宽广的原因,梁家辉说是拜香港电影圈曾经的“黑暗三年”所赐。尽管往事如烟,那段过往却无法成为笑谈。在他三十出头的那段时间,曾经连续三年,他没有休过一天假,一天跑三个组,每天平均休息时间为30分钟,无法睡觉,休息的时间就是在片场到片场的路途上,最多是回家洗个澡、换个衣服、见见家人。那个时候是香港电影圈非常黑暗的时期,有很多势力强迫演员拍戏,没办法不接。那三年里,梁家辉总共接拍了37部电影。这段时期是对演员意志力的考验,很多同行退出了,梁家辉却坚持了下来。“虽然可能会演到蛮多自己不喜欢的片子,但我的宗旨是要不然就退出,既然要做下去,就要尽力、要坚持。我很庆幸也蛮佩服我自己,因为那个时候的坚持,才诞生了今天戏路广的梁家辉。”梁家辉是个擅长自我开解的人,他似乎总能从任何事情中发现积极的影响,因为选择正面看待,他才会庆幸那几年的历练。
戏路宽广,每个角色都是全新尝试,自然面临重重挑战,但不论诠释跨度多么大的角色,梁家辉都得心应手,游刃有余。秘诀只有两个字——“专注”,好似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演戏亦是唯“专”不破。梁家辉跟我们分享了他的表演心得,他说:“当我进入一个角色的时候我就是那个角色,我的优点就在这里,而不是一些技巧性的东西。所谓戏路广也是一句美言,是我拍得太杂了,什么都会演。”他觉得自己在选角色方面的冒险,对投资方来说也意味着风险。但他认为,作为一个演员,就应该没有任何禁忌,不管自己的内心或外在,每一部分都应该投入到角色中,不应该夹带任何自我。“因为你有禁忌就是还不能超脱自我,作为演员来说,这会限制你在表演上的发挥。”梁家辉如是说。很多演员的某个角色一炮而红,导演和观众都不愿见到改变,希望其把这类角色吃到头、演到烂,这样的情况并没有发生在梁家辉身上,“因为我喜欢演戏,喜欢经历不同的人生,不管我的任何角色爆红或者哪个电影很卖座,我都不愿意重复。”很多年下来,圈中人也知道他选择的习惯,所以也不断有大胆的导演请梁家辉饰演形形色色的各类角色,他的“专注”造就了无数风格迥异但都熠熠生辉的荧幕经典。
经验相传 代代相继
近期,梁家辉正忙着为电影版《北京爱情故事》站台宣传,这是青年导演陈思诚的电影处女作,梁家辉喜欢支持新导演,在有选择空间的时候,他都会首选新人,近几年他争取到了很多与不同地区的新导演合作的机会。一来于他而言,演到此时已经没有所谓的冒险与否,况且他尚爱冒险;二来新导演很难获得投资方青睐,自己的加入能够帮助新导演增加砝码,他乐得如此。谈起与陈思诚的合作,梁家辉说觉得剧本不错,思诚又曾在《太极》中饰演过自己的儿子,面对新晋导演的邀请他果断接受了,至于电视剧版《北爱》在内地掀起的热潮他却全然不知。梁家辉对这位新导演有着很高的评价:“把控得纯熟,不像首执电影导筒的样子。与老搭档刘嘉玲的合作更是擦出了别样的火花,他们这“一对”的戏份远赴希腊取景,在这个被浪漫包围的异国环境中,他们产生的爱情故事也着实令人期待。
梁家辉认为电影行业的发展虽然日益蓬勃,但对新导演的支持还稍嫌匮乏。大投资通常需要多重保障:好本子、大导演、知名演员,投资方对于新导演的信任明显不足。作为经验演员,梁家辉不仅乐于支持新导演,还希望在戏里把自己从表演到拍摄的经验都跟他们分享,为的是把他在电影圈学到的、体验到的传承到下一代电影人手里,“电影圈就是一代一代的传承”是梁家辉对这个行业的理解。
纵横影坛江湖三十载,从香港电影的黄金十年、起落变迁,到内地影业的举步维艰、蓬勃向前,梁家辉都在亲历着一切,与三十年前相比,他感叹无论从市场、制作还是观众、演员的层面上来说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1982年梁家辉来到北京拍摄第一部电影,见证了改革开放后的一段内地电影史,他也开创了香港与内地合拍片的先河。在香港电影最辉煌的十年中,也涵盖了那“黑暗三年”,在那十年间,不论什么影片,只要在香港的电影院上映,都会备受追捧,于是演员和电影工作者们越来越值钱,同时也越来越受到压迫。近十年,改革开放后的内地电影行业成绩卓著,电影院如雨后春笋般出现,从前只能跑录像厅、看盗版的情况,也变为了如今在影院享受3D和IMAX的感官体验。从制作层面上看,虽然题材的限制还未尽数放开,但相比三十年前的管制如今已算松快。梁家辉期待着,他说“政策的开放需要一步一步来”。
对于观众来说,随着国内的开放程度和经济水平日益提升,观众们的收入与欣赏水平已不可同日而语,这对电影人来说是莫大的欣喜,从这个层面上讲,新一代的电影人是更为幸福的,因为整个市场的向好可以提供更多的资金和机会令更多人享受电影创作的过程。对演员而言,三十年前地域性的区隔更为明显,而如今整个华语电影市场已融为一体。梁家辉举例到,刚到内地拍戏时他会很羡慕老一代的大陆演员,因为拍一个农村戏他们可以提前在农村生活三个月,可以在真实的环境下体验人物的生活,这对快节奏、高产出的香港电影产业来说是很难想象的。但与当时的内地演员讨论,却发现香港电影人的高效率、产业化及更优的收入和待遇也正是内地演员所羡慕的。如果说这些可以抵消的话,有一点是没办法不令梁家辉羡慕的,那便是当时几乎所有内地的演员、导演、制作人员都是从电影学院接受过理论教育后才出来实践拍电影的,港人称其为“红裤仔”,与之相对的是香港影业以天赋和经验闯荡江湖的“打天才波”,直到今日,香港也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电影学院教授电影制作与表演,这也是梁家辉为何把“经验传承”看得格外重要。唯有此,才能让电影人代代相继。
与老一辈演员的独自行走江湖不同,新一代的演员都有经纪公司,一举一动的背后都有整个团队为其筹谋,梁家辉认为这是制度上的进步,但这对演员自身来讲究竟是好是坏,还要看个人的选择,有人帮忙打理的另一面就是很多事情不能自主。新生代的演员很多是被当作艺人培养的,他们在各个方面,无论是登台、歌唱、还是电影电视剧的表演都需要具有一定水准,而后成为明星。这是现代艺人培育的策略,一家经济公司会力求艺人的全方面发展,而不是让他们专注某一领域。谈至此,梁家辉说:“我觉得自己很幸福,因为我不用想那么多,我不当歌手、不演电视剧,只忠于电影。”至于影迷的多寡,粉丝的追捧也不在他考虑的范畴之内。而除却表演的其他工作,譬如跑宣传、做采访、出席活动,只要是为电影服务的,他亦觉得是演员的职责之事,就算一天一个城市的密集宣传,他也会开启自我开解模式泰然处之。
好好先生 钻石宅男
身处娱乐圈几十年,梁家辉几乎没有闹过绯闻,他不认为演艺圈是充满诱惑的地方,因为诱惑跟行业无关,却跟人的内心有关。他比一般已婚男人更居家,聚会他常常躲懒,愿意待在家里,朋友们会被邀至家中喝喝酒、聊聊天。对于婚姻他也并不觉得是在经营,不用煞费苦心,只需一切随心。因为当对一个人的感情到了某一程度时,便不用刻意去想节日的庆祝和礼物的选择这类事情。不管是到世界各地或是平日逛街,看到合适夫人的东西梁家辉会很自然的买回家送给她,形式上虽谈不上礼物,但夫人看到高兴喜欢就已足够。梁家辉还会在生活上的各个方面爱护妻子,多替她分担,其中非常重要的就是“多做家务”。虽然没有刻意运动的习惯,但是年过五旬的梁家辉依然保持着纤瘦的身材和旺盛的精力,梁家辉打趣说这与自己“爱做家务”密不可分。他选择的家务是全方位的,重的轻的,山上遛狗,下厨做菜,每样家务都可以被当做运动。做家务也要认真,梁家辉觉得煮菜也要从心出发,即使是简单的小菜也要具有艺术性,要让食者有食欲。
虽然身为传统男人,但在孩子的教育问题上梁家辉采取了比较开放的方式,他称其为“引领”而非“教导”。简言之就是,禁令少一些,理解多一些。梁家辉会观察女儿们喜欢的东西,爱听的歌曲,尽量从她们的角度看问题。也因如此,梁家辉深得女儿们的心,很骄傲的成为了女儿们的偶像以及择偶标准。虽然跟孩子们打成一片,但梁家辉是个有威严的父亲,因为他说话算数。孩子们在做一些冒险的事情前都会跟爸爸商量,梁家辉会用自己的经验帮她们分析,之后再让孩子们按照自己的意愿做选择。梁家辉与家人共处的时光与一般家庭无二,周末一家人会一起去饮茶、逛街,他不会因为演员的身份而回避正常人的生活,因为他不希望孩子们感觉生长在一个特殊的家庭氛围中。唯一不同的是,梁家辉会让妻子带着女儿到片场探班,知道爸爸在片场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小时候的她们,一到片场就会立刻成为众人的宝,所以没有机会看到片场的另外一面。直到女儿们十五六岁,梁家辉会开始给她们介绍每个部门的职能、片场运作的逻辑,并让她们看到片场的艰苦,彻底了解演员的工作。了解归了解,梁家辉不会刻意鼓励女儿们向演艺圈发展,但也不会反对,选择权一定要留给她们自己。也许是遗传的关系,两个女儿目前在国外的大学选修的均是艺术类专业。最近张学友经常找他讨论女儿到国外升学的事情,梁家辉笑说自己成了“海外留学中心”。他一直在劝学友把女儿送回内地读书,因为梁家辉觉得作为中国人,应该首先了解自己的文化历史,如果对自身的文化都不了解,即使到国外念到博士也只是达到了教育上的标准,而没有自己的文化底蕴。先有民族文化的积淀而后放眼世界,这是梁家辉推崇的求学方式。
演员、丈夫、父亲,无论哪个身份的梁家辉都透着一股深情和温润,外界的喧嚣和浮华似乎都打扰不了他淡然的内心。岁月的积累造就了一个个荧幕经典,更沉淀出一个更醇香馥郁的男人。
影帝的生活大公开
《芭莎男士》:最拿手的菜?
梁家辉:荷包蛋。不要小看荷包蛋,做一个好看好吃的荷包蛋不容易的。像一个钱包,两边都鼓的,中间不能太熟,边上有点焦,蛋黄不能太生也不能太熟,热度要够(笑)。
《芭莎男士》:喜欢吃的料理?
梁家辉:我比较喜欢日本料理,因为我觉得日本料理看起来简单,但对食材、刀工的要求都很高,美食必须要色香味俱全。
《芭莎男士》:保持身材除了做家务外还有没有其他秘籍?
梁家辉:在我这个年龄能保持比较纤瘦的体态跟我平时的饮食、生活习惯是有关系的。我把很多事情都当做运动,我不是一个斋嘴的人,我什么都吃,但都适量,不会因为特别喜欢就吃很多。
《芭莎男士》:您是个时尚的人么?
梁家辉:绝对不是,我是个普通人,平时出街喜欢休闲宽松的衣服,你也看到了,我今天来就穿了个羽绒服。选衣服主要看场合,我不是那种很个人风格化的人。就像我当演员一样,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参加活动,我也会选择造型夸张些的,只要跟我年龄相符的,我都愿意尝试。
《芭莎男士》:您认为演员和明星有区别么?
梁家辉:其实所有明星都是演员,所有演员也都是明星。关键是观众和外界对你的看法。譬如说我经常强调我是一个演员,但事实上也有很多人把我看成一个明星。我觉得明星是人家赋予你的一个称号,而演员是你自己选择的方向,区别就在这里。
《芭莎男士》:现在如何平衡工作和生活的恭喜?
梁家辉:现在都交给经纪人安排,她很知道我的生活程序,在每个工作之间都会处理好。经纪人知道我小孩什么时候会有比较长的假期,会尽量安排我那段时间留港。
《芭莎男士》:朋友是圈外人多还是圈内人多?
梁家辉:圈外人比较多,圈内人也有。尤其是香港演员,五湖四海的,能聚在一起的时间很少很少,而且我是一个已经成家的男人,喜欢待在家里比较多。
《芭莎男士》:圈中好友很多都有副业,您有没有什么副业?
梁家辉:没有。第一是我比较躲懒,第二我觉得当演员已经占用了我很多时间。可能是我的价值观的原因吧,我觉得人生只要在生活上得到满足,其他方面就随缘吧,财富这个东西都有天意的安排,我只要肯定我不会当乞丐就好。做好自己的本分,我在工作上得到比赚钱更大的满足。
《芭莎男士》:近期在拍摄什么电影?
梁家辉:明天进组拍摄《智取威虎山》,徐克导演的新戏。很多人知道它是因为这是一出很有名的革命京剧,他其实是由小说《林海雪原》而来的,这次的电影会比较遵照原著,把小说里面很复杂的爱情、亲情、兄弟情都还原进去。虽然是抗战题材,但也是武侠味道比较浓的故事。我演土匪头子“座山雕”,造型很霸气,张涵予跟我很多对手戏,他饰演一个八路军,我们这次可能要去东北感受一下寒冷。
来源:芭莎男士
原标题:金牌戏痴 钻石宅男——梁家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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