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9月6日，在韩国仁川仁荷大学女浴室内，警方正使用红外仪器检测隐蔽摄像头。视觉中国

法治周末特约撰稿 刘星

据法新社报道，近日，数以万计的韩国妇女在首尔举行大规模集会，抗议充斥韩国的偷拍恶行。这是韩国妇女今年以来的第四次反偷拍示威，她们高举的标语写着“我的生活不是你的色情片”，要求惩处偷拍和观看色情视频的男性。

自全球掀起“Me Too”反性骚扰运动以来，首尔于今年5月起每月举行一次反针孔摄像机偷拍活动，参加人数多次刷新纪录，成为韩国历来规模最大的女性示威活动。

韩国偷拍视频成风

据报道，每当有外国女性去韩国大城市的公共厕所时，经常会收到善意的提醒：“检查一下里面有没有摄像机。”这并非玩笑。许多韩国女性朋友忠告外国游客，她们在韩国进入公厕时，会首先检查里面有没有偷窥孔或者摄像头。因为韩国偷拍不雅视频成风。

有经验的韩国女性表示会小心打量公厕内的墙壁，是否有被人安装偷拍器的“可疑小孔”，有时会用笔插入小孔破坏偷拍镜头，或用厕纸将它们堵塞。

韩国是世界上电子技术及网络最发达的国家之一。该国在智能手机使用率上领先世界，将近90%的成年人拥有智能手机，93%的人能连接到网络。但也正是如此先进的技术使得偷拍犯罪难以侦测，罪犯难以抓捕。

据韩国警方统计显示，偷拍犯罪从2010年的1110起激增至2014年的6600起。许多偷拍者选择在手扶梯或台阶上尾随女性，并用智能手机进行偷拍。由于偷拍现象猖獗，韩国要求手机生产商必须给手机相机加入快门声音，以起到警示作用。然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一些智能手机的APP不仅能给快门消音，还能在手机上播放其他画面来遮盖相机拍摄的痕迹。

除了智能手机之外，有些偷拍者还会使用更隐秘的工具，比如间谍用的录像笔，以及带微型摄像头的眼镜或者手表等。同时，还有专门的网站供偷拍者分享图片和视频。

而偷拍者可能来自各行各业。比如，韩国首尔一家有10万成员的基督教会的牧师，曾在电梯上偷拍女性裙底时被当场抓住，他的手机里充满了偷拍的图片。据报道，也有一位30多岁的韩国妇科医生偷拍女性病人和护士换衣服，将图片分享到互联网上，并因此被判刑。

据韩国警方称，偷拍狂魔们的作案手段越来越高明，隐形摄像头可以伪装成钢笔、眼镜、电池、汽车钥匙、座钟、挂钟、手表、手提包等日常物件。这些微型摄影机可以在电商处轻而易举地买到。

隐秘的摄像机甚至拍摄女性更衣时的裸体画面，也会拍男性。地点遍布服装店，健身房和游泳池。

除了公厕、服装店、游泳池、健身室外，偷拍地点还包括更学校、办公室和火车等，偷拍者会在墙壁暗中放置摄录镜头偷拍，将拍得的视频发布到色情网站。

根据韩国女性律师协会(KWLA)2018年的研究，89%的偷拍犯罪是陌生人犯案，11%是熟人偷拍，而熟人犯案多半发生在情侣或夫妻之间。未经当事人同意散布私密影像的事件，不仅严重侵犯个人隐私，更对当事者身心灵造成极大且长期的冲击。

警方加大打击偷拍的力度

早在去年，韩国偷拍案就已经惊动了总统文在寅，他说：“偷拍行为是摧毁女性生活的恶性犯罪。随着时代的变化，偷拍犯罪的情况也变得日益严峻，对此，相关调查部门的确需要转变意识，应将这一类犯罪归类到重大犯罪的范畴。”

据报道，去年9月韩国政府宣布出台多项措施，包括定期检查公共场所、打击隐形摄像头走私活动、加大量刑等。

今年4月，韩国政府建立热线中心，帮助偷拍受害者移除或封锁偷拍的图片或视频，并为受害者提供法律咨询等支持服务。另外，首尔市政府还组织了数十人的反偷拍巡逻队，负责检查公厕并侦测偷拍镜头。警方还派出专门小组，带备红外线扫描器到沙滩和泳池等地的更衣室、厕所搜查偷拍装置。不过，仍有很多女性指责韩国警方消极处理偷拍行为。

为了打击偷拍犯罪，韩国首尔警方成立了“地铁反偷拍分队”，队员全部为女性。除了在地铁和电梯上抓偷拍者外，这个分队还会用探测器在公共厕所里搜索偷拍摄像机。“搜索偷拍摄像机行动”的警官李咏倩(音译)说：“通过这些打击偷拍摄像头的行动，我们想要改变社会对偷拍的认知，传递一个明确的信息，那就是偷拍是不好的行为。改变社会认知是我们这个项目的主要目的。”

韩国国土交通部的统计数据显示，偷拍犯罪案件由2012年的2400件上升到2017年的6465件，主要发生在地铁、火车、机场等流动人口较多的交通设施上。

今年8月5日，韩国国土交通部表示，为使女性能够安心使用地铁、公交、机场、高速公路服务区等公共交通设施，要求相关运营单位对偷拍犯罪行为进行检查和管制，对于未履行该义务的单位将予以严惩。

据报道，今后无论是地铁或是公交站、高速公路休息站等，有关方面有义务进行防偷拍检查。以高速公路服务区为例，需成立偷拍特别搜查班，直接受服务区经理管辖。全国各机场需动用引导员及警卫，成立检视班，对候机室、卫生间的偷拍行为加以惩治。公交客运站需由警卫和辅警时常进行检查，发现不法拍摄者时立刻报警，移交警务部门处理。

韩国国土交通部相关人士表示，针对公共交通设施的防偷拍检查需实行实名制，完成检测时相关部门需粘贴“安心区域”标志。针对楼梯、扶梯等偷拍犯罪多发区域，相关部门需粘贴警示标语，利用语音播报、电子屏和横幅等设施加以宣传，增强人们防范意识，鼓励人们一旦发现偷拍行为，立刻报警。

反偷拍法律存在漏洞

今年8月13日，因偷拍男模裸照并在网上与他人“分享”，25岁的韩国女性安某被判10个月监禁，还需接受40小时关于性暴力的治疗。

巧合的是，当天釜山地方法院对一起20多岁男性偷拍女性裸照并上传网络的案件也作出了判决，仅处罚偷拍者200万韩元(约合12169元人民币)。同样是偷拍，受罚的差距如此之大引发韩国女权主义团体的示威抗议，她们认为警方和法院对两性采取双重标准，趋于偏袒男性犯罪者。同时，抗议者指出，警方常常忽视被偷拍的女性受害者的报案，使得偷拍行为愈加猖獗。

事实上，为杜绝男性隐藏针孔摄影机或者智能手机偷拍行为，韩国在多年前就出台法律——《性暴力犯罪特例法》打击这项犯罪行为，不但规定使用智能手机必须发出声响，还严刑重罚装设针孔摄影机、偷拍、散播未经同意的私密性视频，最高处以5年至7年刑期或1000万韩元至3000万韩元的罚款。法院在这两起起案例上确实是依照法律进行处罚的。

目前，散播色情视频最高刑罚是监禁一年或罚款1000万韩元，但被正式起诉的偷拍个案偏低，据报道在6465宗偷拍个案中，有5437人被拘，只有119人遭送进监狱，仅占被捕人数的百分之二。

实际上，韩国现行的“偷拍法案”在定罪方面有漏洞，若视频没有清楚拍到被害人的长相，便难以成为罪证，这对被害人而言简直是二度伤害。

韩国国民主律师协会女权委员会主席魏恩珍说：“受害人持续生活在恐惧之中……这让人心碎，偷拍并上传到网络的嫌犯被起诉且定罪的案子屈指可数，但被害人必须在无数个网站上搜寻拍到她们阴私的视频，才能够获得证据、交给警方，这真是羞辱人。”

魏恩珍还表示，现有的法律规范对受害者没有什么帮助。她说，因为有些偷拍影片仅拍到受害人的腿部或是裙底风光，所以警方有时会以罪证不足为由，予以不起诉处分，或是法官认为这种程度的偷拍不会造成被害人的羞耻感，因此轻判犯人。

但韩国警方也大倒苦水，朴美慧是首尔警局一支特别性犯罪调查队的队长。她告诉媒体，使用国外服务器的罪犯很难追踪。在国外，散播这类色情影片一般不会受到惩罚。因此，尽管这在韩国是违法行为，我们无法调查这在国外是否合法，或是在国外网站传播是否合法。

“尽管我们关闭了一些网页，他们只需稍稍修改网站地址又能卷土重来。我们不断追踪每一次网址修改，但他们的伎俩也在不断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