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城飘出了奇异的香味

近些年,环保意识开始苏醒。人们发现,经济发展了,却失去了干净的空气,清澈的河流,没被污染的土地。一些环保志愿者为此四处奔走,进行实地调查,推动改变。今天的文章,讲述的是几个志愿者在号称“香都”的江西省金溪县调查的经历,他们所做的事情并不复杂,却要付出琐碎、坚持不懈的努力。

2018年10月16日刘子珩 北京来源:界面新闻

特写

编者按:近些年,环保意识开始苏醒。人们发现,经济发展了,却失去了干净的空气,清澈的河流,没被污染的土地。一些环保志愿者为此四处奔走,进行实地调查,推动改变。今天的文章,讲述的是几个志愿者在号称“香都”的江西省金溪县调查的经历,他们所做的事情并不复杂,却要付出琐碎、坚持不懈的努力。

 

1

 

车停在了金溪的大街上,范博和萧江下了车,等待爆料人前来。范博四十出头,江苏人,中等身材,普通相貌,配上不起眼的短装,能隐身在人堆里。萧江比他年轻十岁,有北方人典型的外表,身材宽阔,大脸细眼。

金溪是江西东部一个县,县城充满90年代的气息,建筑两三层高,像怀旧电影里的场景。店铺疏于装修,远看过去是一个黑色的门洞。路上人和车挤在一起。垃圾被顺手丢在门外,在马路上腐烂。本地人肤色黝黑,说的方言他们一句也听不懂。

范博和萧江是绿发会(中国生物多样性保护与绿色发展基金会)的志愿者,几天前,有人向绿发会爆料,说金溪空气污染严重,因为工业园的废气排放,整个县城都是臭味。这是范博和萧江来这里的原因。

不多时,爆料人来了。他们继续开车,穿过破旧的老城,然后左转,来到湖边。像是经过时光隧道,从1990年穿越回到2018年,林立的高楼、整洁的柏油路、美丽的湿地公园突然在眼前出现。湖对岸是工厂,只有几百米远。白色墙面,蓝色斜屋顶,一根细长的烟囱突破地平线。

湿地公园不远处,就是工业园,有近百家工厂。居民区很近,有的就在工厂中间的缝隙里。至于空气污染,已经持续几年了。爆料人叫小齐,他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说话带浓重的江西土话味。他说,一到晚上,工业园就会排出废气。一些地势低的区域,更是如此。最严重的时候,县城都被笼罩在异味之中,就像前几天那样。

金溪县城

 

从湿地公园看去,远处是工业园区。

 

 

2

 

近些年,环保意识开始苏醒。人们发现,经济发展了,却失去了干净的空气,清澈的河流,没被污染的土地。在这种浪潮的推动下,一些原本被忽视的问题,都开始浮现。

金溪县就是如此。据金溪县官网介绍,此地历史上出金产银,山间溪水色泽如金,而得“金溪”之名。现在,它新的名号是“香都”,据官网上2018年5月的消息,目前全县香料香精企业52家,产业主营业务收入突破百亿大关。香料、香精已经成为金溪的支柱产业。此外,还有相当数量的化工和制药厂。很多年以前,金溪是个农业县。那时工业园选址在居民区,人们并不知道自己将要面临的是什么。工厂建成后,规模逐年扩大。接着,气味飘来了。当地人选择的是隐忍,或者私下抱怨几句。但这丝毫不会改变环境,退让只会使之愈加恶劣。

这两年来,越来越多投诉出现。2017年6月,江西网络广播电视台报道了金溪数十位村民入院治疗,称附近药厂突排出刺鼻气体。当地居民通过各种渠道,媒体、信访,举报工业园区的排放,政府也屡屡表态,从县政府通告,到省委书记留言答复,再到中央环保督查,但是始终没有得到根治,反而使得周围居民的情绪越来越激烈。

今年9月5日,金溪废气排放问题再次被提出。有人上传了一段视频,指出金溪一家叫华宇香料的企业直排污染气体。从视频看,黑烟蔓延数公里长,盘桓在县城上空,迟迟无法散开。当地人说,空气里看得见颗粒物。一部分人闻到刺鼻气体后头晕、想吐。

这不是金溪第一次出现严重污染事件。华宇香料也不是初犯,几年来,这家公司一直是当地民众投诉的重要对象。2016年7月,金溪县人民政府发布通告,对中央环境保护督察组交办的信访件的查处结果,华宇香料停产整改。2017年6月,金溪县委办公室在人民网江西频道回复对香料企业偷排废气的投诉,点名江西华宇香料有限公司“与居民区有效防护距离达不到要求”。2018年7月,应急管理部督导组在江西进行抽查后,再次点名华宇香料“存在多处安全隐患,严重威胁从业人员生命安全,令人担忧。”9月这回,县里定性为“生产事故“,责令停产整改。县里的另一个提法是,要引导群众理性看待此事,不能因为这次偶然事件就对全县香料产业全盘否定。

对这样的结论,很多人都不满意。当地的志愿者迫于各方压力,无法调查,他们寄希望于环保组织能调查此事,并最终解决。但中国的环保组织还远远称不上强大,前来的范博、萧江也只是志愿者。

处理这类问题,他们有自己的方法。当他们接到爆料,便去调查,第一时间把文章发布在网上,公开问题。同时,联合当地居民,不断向环保部门举报,希望他们督促企业整改。并不复杂,却要付出琐碎、坚持不懈的努力。

近五年来,范博和萧江一直在做污染调查的工作,有时在一起,有时分开。他们选择想参与的事件,活动需要的所有款项,包括工资在内,都要靠自己筹措。

 

3

 

范博和萧江开车往金溪工业园驶去。工业园有ABCD四个区域,占地10平方公里。206国道从中穿过,两旁是工厂、村庄和农田。

经过一家工厂大门时,空气出现了某种微妙变化。车窗是开着的,萧江首先察觉到,“是有香味吗?好香啊!”

“我闻不出来,”范博吸了吸鼻子,“我有鼻炎。”

工厂似乎都没开工,看不到几个人,也没几辆车。一家轮胎厂的烟囱喷着白色气体,是为数不多有动静的。白色气体通常意味着排放合格。不过,事实如何还不好说,因为烟囱的顶部早被熏成了黑色。

汽车在工业园里转了一圈,就离开了。每经过一家工厂,气味都会有不同变化。但都不是刺鼻的气体,够不上污染程度。

在湿地公园的时候,萧江看到一辆宝马远远跟着他们,此时宝马不见了,有一辆丰田在尾随。一起停,也一起走。离开工业园的时候,他让范博把车停在大门前,走了下来。丰田从后面驶过,开上了国道,没有停留。

不能怪他们多疑,环保调查困难重重,被企业、当地政府阻挠是经常的事,还有可能被当地志愿者抛弃。萧江正在跟的另一个污染案,原本进展顺利,没想到爆料人被人抓了把柄,对外透露了下一步的准备。这让萧江计划好的工作完全陷入了被动。

接下来该怎么办?商量了半天,前景并不明朗。还是最初的问题,如何证明气味是污染物?尤其是晚上,连烟囱都看不见的时候。范博和萧江都承认,对环保组织来说,气味是最棘手的污染调查。它会随着时间变化,消失,它也不像水或土壤,采样容易,画面直观。哪怕是噪音也好办。但气味太难了。很多当地人甚至形容不出,自己闻到的是什么味道。

引入第三方检测是一种值得考虑的方法。用仪器检测空气成分,把嗅觉变成视觉,这样便可一目了然。但是这涉及到人力财力,不是几个志愿者可以做到的。在范博和萧江来到金溪的当天,金溪环保局聘请的第三方检测机构出具了报告。但是当地民众对结果很失望。检测的四个地点,八个指标,只有一个地点“臭气浓度检测数据为28,超过国家20的标准”。别的所有数据,都是达标的。

一些民众斥责这是个谎言,是个阴谋,谩骂了起来。等他们抱怨完,范博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他觉得事到如今,金溪的空气改善不能再指望外界,而是要靠金溪人自己。当然,过去那种堵门维权的方式,不能再出现。可以考虑组成民间巡护队,对空气进行监督。而所有事情的第一步,是要学会发声。要注册一个微信公众号和一个微博账号,持续更新内容,记录环境的每一个变化。

可是,面对可能出现的打击报复,怎么办呢?小齐问他,自己的车已经被人认识了,他还不敢跟家里的人说正在做的事。他挺害怕,作为出头的人,自己有一天坚持不下去。

范博告诉他:“你只能坚持。”

金溪工业园区

 

10月7日,另一名志愿者到达金溪,工业园区的烟囱排放出的废气清晰可见。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工业园区旁的村庄,看到墙上的标语。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4

 

认识范博,是在今年年初的鄱阳湖。那时他作为候鸟守护者,和几个人一起在巡护。9月,得知他将去金溪调查空气污染,我决定和他一同前往。

他和萧江几乎是踩着点赶到火车站。到达南昌西,我们住进了一个廉价旅馆中。晚上吃饭的时候,范博在菜单上发现了野兔、野猪、麂子等野味。他告诉老板,千万别再卖了,被林业局和工商查到得不偿失。老板点头称是。

在金溪的调查显然并不顺利,就像他们曾经做过的很多调查一样。傍晚,在酒店里,送走了当地的志愿者,范博疲惫地趴在床上,有一阵子,没有再说一句话。萧江刷着手机,突然看到李宗伟患癌的新闻。两人聊了聊羽毛球,聊到了林丹之后的断代,又聊到了举重队的丑闻。然后,他们聊到了公益圈的丑闻。

夏天以来,公益圈几位大佬相继被爆出性侵或性骚扰,外界冷嘲热讽了一阵子。很多圈内人觉得抬不起头。尤其是些男性,当朋友问他们,是否也有份时,让他们羞愧难当。

“这个圈子,一开始都很和谐,你好我好大家好,等出来事情之后,一个个‘我早就看出来了’,‘我早就知道了’。”范博鄙夷地说。世道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范博也不明白。他刚进入公益圈的时候,好像每个人都很单纯,有一腔热血,但求付出不求回报。

那是2014年,他正在人生低谷。人至中年,一无所有。房子车子孩子,全给了前妻,他净身出户。离开了工作十多年的企业,靠朋友接济,勉强度日。在本地一个活动上,他接触到了自然大学,一个由多家环保组织共同发起的项目。当年的自然大学正处在蓬勃发展的阶段。它旨在通过人才培养的方式,使公众实地参与环保调查。范博受到了感召,觉得很有意义。

他一开始就是拼命的姿态。听说家乡的湿地有人盗猎候鸟,他和几个志愿者一起去拆网。几个回合下来,有一次对方被惹急,提刀追着他。在他坚持巡护下,家乡盗猎的情况被彻底根治了。

得知本地一些企业,排污肆无忌惮,他又开始调查污染。这是更难啃的骨头,需要面对更大的既得利益者。随之而来的,就是更大的麻烦。有人找到他的家,和他谈话。和盗猎的不一样,来者没有粗鲁地动手,反而很客气。最后,他们像是偶然想起什么似的,笑着问他,你知不知道你有个朋友在坐牢?

这种话就看人怎么理解了。范博把它理解为是一种恐吓。但他不吃这套。几个亲戚在政府上班,他们告诉他,一不要违法,二不要害怕。

在工作的时候,他没有害怕过。今年春天,在安徽一个高速公路的服务区,为了等到一辆非法运输野生动物的卡车,他蹲守了三天三夜。但可能情报错了,完全没有踪迹。他干脆把车开到了乡镇的收购点,才终于看到了那辆车,一辆近十米的大型卡车。卡车凌晨一点出发,他跟在后面,一路上高速,同时拨通了报警电话。清晨六点,在南昌的时候,江西省森林公安截住了这辆卡车,清点出各种鸟兽4300多只。

萧江的转折点也在2014年。那年,《新京报》报道了著名的腾格里沙漠排污案,当时萧江在中国政法大学环境资源法研究和服务中心工作,他也去了现场调查。但是当地的爆料人始终不愿见他。后来电话终于通了,对方说,情况有变,别再找我了,万望谅解。

接下来的调查过程很不顺利。他还没到沙漠,就被人半路拦下。第二次再去,又被拦下。对方怀疑他,是来沙漠盗取沙葱的。由不得解释,他被人用车从内蒙古拉到宁夏中卫,接着被送上火车。他不甘心,坐了一个站又回来,第三次尝试进去。

中卫的一位出租车师傅帮了大忙。在一个清晨的五点,他终于来到污染核心区。他拍摄到了难以忘怀的一幕。沙漠上,有一个巨大的深坑,超过了足球场的面积,里面都是酱油色的液体。几台挖掘机正在作业,就地掩埋污染物。他气愤无比。

此后,萧江立志,要走遍全国的工业园,普查基础设施建设。如果能做完,他期望能与各地政府、行业协会合作,迫使良币驱除劣币。

但难度真的太大了。这些年的经验告诉他,各地方政府对环保的态度,和经济水平有直接关系。经济发达的地区,比如江苏,有28个人负责一个工业园的环保,举报企业污染,十几分钟能到达现场,两个小时能出化验结果。不发达地区呢,一个工业园只有2个人管,怎么可能顾得过来。

而且,很多环保局的工作人员也并不专业。曾有一个县环保局长对他说,根本上解决雨水排口超标问题,可以把所有雨水全部收集起来,统一处理。他不知该如何回复局长,因为这种技术如今是不存在的。  

范博觉得,这个夏天的丑闻击溃了他们很多年的努力。原本公益行业的发展就很艰难,现在外界戴了有色眼镜,筹款变得更困难。不过,他说,在这个过程中,他也看清了很多人的真面目。

 

5

 

夜里十一点半,范博和萧江上了车,去工业园巡查。这是切身感受臭气污染的唯一办法,他们希望能发现点什么。

县城已进入休眠,只有夜宵店和足浴城还在营业。汽车在路边趴着,行人没有几个。街道是空的,在路灯的效果下,显得昏黄幽长。刚上国道,空气中的气味明显有了变化。越接近工业园,越加明显。

工业园远看很安静,小路上没有路灯,工厂完全融入进夜色。到这里,气味出现了多样化。范博即便有鼻炎,也能清晰地闻到此处不寻常。萧江形容,自己如同进入了一个水果市场,不同水果的香味混合在一起,一时无法分辨。只不过,此刻不是水果的香味,而是香料和化工混在一起的味道。

汽车缓慢地进入小路。昆虫在低鸣,四下一片漆黑。眼睛迟钝了,鼻子变得更灵敏。在第一个工厂前,刺鼻的味道冲了上来。再往前,到了第二家工厂,刺鼻味变成了酸味。没有几米,又变成了农药味。接着是馊味。

“好香啊,是不是香?”一连串臭味之后,萧江察觉到了香味,这应该是靠近了香料厂。但香味越来越浓,最后变成了刺鼻的浓香,熏得他直喘。

 “你看这破工厂。”范博扭过头,瞪大了眼睛,“我的天呐,这厂房多落后啊。”

黑暗里看不清是什么工厂,厂房和现代化毫不沾边,是砖头垒的墙。几只野狗在路上乱窜,警觉地看着汽车。

“今天在那闻的就是农药味,我现在记起来了。”在路过一家工厂时,萧江说。下午的时候,他去了污水处理厂所在的村子。在污水处理厂门前低洼地,气味猛地变浓,他没有准备,呛得连连咳嗽。

终于,看到了一家工厂灯火通明。院子里,有几个工人在装卸着什么。又转了几个弯,发现更多在生产的企业。一根烟囱正在作业,向天上排着不知名的东西。通向国道的笔直大路上,气味浓度达到最高。

这时,鼻子几乎被用麻木了,嗅觉在一步步丧失功能,只能闻到更浓烈的气味,对淡一些的比如香烟,已经没了感觉。此外,喉咙也在隐隐发疼。

排放是真的,气味是真的,刺鼻也是真的。萧江在手机上记录下了所有地点和味道。小齐和哈哈随后来了。看着烟囱,他们肯定地说就是这东西。但除此之外,几个人什么也做不了。

大约一个小时后,范博和萧江回到了酒店。感官恢复了正常。

夜里,工业园区

 

6

 

在金溪的调查很难说是令人满意的。每个人都在努力识别空气的异常。气味不浓烈的时候,是若有若无的。一开始你猛然闻到了什么,想要仔细分辨,又消失了。等真正浓到呛人的程度时,却不知道如何记录。毕竟相比视觉,嗅觉太主观了。

但这并不意味着失败。在几次谈话后,当地的志愿者变得专业,并且非常团结。他们组织了自己的巡查队,夜里发现臭气,就打电话去环保局。另一位志愿者随后也去了金溪,空气不好着手,他便去追溯污染的水源。目前,已经发现了几处非法排污,环保局正在调查。

9月10日,绿发会的公号上发表了《江西金溪“香都”臭气扰民,民间环保组织前往开展环境污染调查》,14号,又在官网上发表了另一篇文章,文章里讲到,金溪县政府相关领导邀请绿会志愿者讨论污染问题,希望他们能够理性推动当地解决污染问题,而不是“添乱”,认为志愿者“写的文章打乱了当地环保进程”。领导们解释说,“在环保方面的投入,就金溪县财政那么一点点钱,其投入比例算高的了。”“企业的污染控制有先进经验,但设备太贵,比如投资1000万的厂,让企业拿出100万投入到环保上,企业根本办不到……还是要鼓励企业做大做强,只有大企业才有实力把环保做得更好。”绿会的文章反驳道:这种说法,不就是先污染再治理吗?不难想象,正是在这样的思维方式下,金溪县工业园区才会反复出现“未验先投”、老百姓认为“政府治污只是做样子”等情形的存在,“绿会希望金溪县委县政府切实转变思路,做好污染防堵工作,还当地一片清洁空气,真正走绿色发展之路。”

离开金溪之后,范博和萧江跟着几条线索转了几天,各自回到老家。萧江去修车,发现车底被安装了GPS定位,能跟踪能窃听。范博又发现了污染企业。

范博说,很多时候,志愿者的工作就是徒劳的。耗费了相当长时间,花了大把力气,却没有任何结果。但必须要坚持,才能一点一点地推动那堵墙。最长的一个案子,是干预浙江象山县西泸港填海事件,他做了将近四年,终于有了完满结果。

就像他跟金溪的志愿者所说的,你只能坚持。

几位志愿者随后去追溯污染的水源。目前,已经发现了几处非法排污。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湿地公园旁不远处是工业园,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 完——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人物范博、小齐为化名。

题图为金溪工业园内一家工厂,白天没有开工。文中图片除注明外,均为作者拍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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