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因编辑再次成为热议的话题。这项生物技术可以修复胚胎、消除遗传病,甚至达到“设计婴儿”的目的。因此,它也一直躲不开伦理上的争议。人们应该如何看待针对胚胎的基因编辑研究?伦理道德是否阻碍了科学进步?国家之间不同的伦理标准是否又让研究者有机可乘?
另一方面,假如试验已经在暗中完成,父母期望“设计”健康胚胎会加剧社会不平等吗?已经出生的基因编辑婴儿被歧视怎么办?
针对以上问题,界面新闻采访了英国牛津大学Uehiro实用伦理中心主任Julian Savulescu教授。这位来自澳大利亚的生物伦理学家11月26日发表声明称,在许多国家,通过基因编辑来创造一个孩子可能面临牢狱之灾。
以下为采访内容,经过编辑整理。
界面新闻:基因编辑试验一般的伦理审查程序是什么?如果试验已经完成,研究者要承担什么责任?
Julian Savulescu:无论是在澳大利亚、英国还是欧洲大陆,基因编辑技术在这些地方都受到高度管制,通过基因编辑来创造一个孩子都是违法的。研究者可能会因此在澳大利亚入狱5到10年。
对于英国来说,当地只允许对胚胎进行最多14天的研究(即胚胎不能在试验室内活过14天并最终发育成婴儿)。科学家可以研究技术,并且不会给儿童带来风险(编者注:科学技术部、原卫生部2003年曾颁布《人胚胎干细胞研究伦理指导原则》,规定进行人胚胎干细胞研究,利用体外受精、体细胞核移植、单性复制技术或遗传修饰获得的囊胚,其体外培养期限自受精或核移植开始不得超过14天)。
界面新闻:如果基因编辑试验中的婴儿已经出生,我们应该如何保护他们?有些极端的说法认为,我们应该立刻杀死他们,因为他们是怪物,和我们不一样。
Julian Savulescu:这些婴儿当然会和父母在一起,但我们还要对他们进行观察,以防出现医学上的并发症,比如要观察是否患上癌症,或者出现基因编辑过程中的突变。
(杀死他们)肯定是疯了,完全不道德的行为。他们只是有一个基因发生了改变,同时这可能损害他们的健康。但从别的方面来看,他们和其他孩子完全一样。我们当然反对歧视以这种方式出生的孩子。
界面新闻:某些伦理道德可能会阻碍技术进步。你是否同意这种说法,或者想要予以反驳?
Julian Savulescu:基因编辑研究非常重要,但尝试人体试验还为时尚早。我认为更重要的是对已经被摧毁的胚胎进行研究。除非已经证明它在胚胎试验中是安全的,否则胚胎不应该继续发育。
使用健康的胚胎做试验违背了所有的伦理原则。在承担所有风险的同时,胚胎或孩子应该得到合理的好处。但有的时候孩子并没有从中受益,风险是不必要的,甚至还会带来严重后果。
诚然,科学发展迅速,基因编辑有朝一日可能成为治疗人类疾病的重要手段。但我认为,在这种情况下,将健康的胚胎暴露在基因编辑的风险之下,是错误的科学。它应该在动物或者早期胚胎上进行,并且不能允许它们发育。
界面新闻:如果基因编辑能治愈婴儿,或者帮助他们免疫,长大后会变得更健康,那我们为什么不能这么做呢?
Julian Savulescu:如果这就像让他们免疫一样简单,那肯定每个人都会赞同。问题在于,这项研究可能导致DNA损伤,可能引发癌症,这是有风险的,这项技术仍然不够成熟,也不一定安全。
研究者可能试图给予婴儿免疫的能力,但却让孩子暴露在试验性疗法的风险之中。使用这种疗法还太早,特别是还存在其他方式来预防特定疾病的情况下。
界面新闻:在伦理层面上,如果父母想要通过基因编辑设计一个完美的孩子,或者想要一个更健康的孩子,这有什么问题吗?
Julian Savulescu:想要一个健康的孩子没有错,原则上用基因编辑来实现也没有错。重点是确保基因编辑足够安全,毕竟它只有几年的历史。总有一天它会成为医学的一部分,但绝对不是今天。我支持基因编辑研究,但现在它应该只是一种研究手段,而不是影响一个孩子生活的东西。
界面新闻:那么,有钱的父母就可以“设计”更加健康的孩子?这会加剧社会不平等吗?
Julian Savulescu:这会加剧不平等,基因编辑可以做到这一点。不过当它用来为每个人治疗疾病时,它将会减少不平等。究竟是加大不平等还是减少,这取决于我们是否负担得起。我相信未来基本的医疗保障可以满足为了治疗严重疾病而进行基因编辑,这将减少不平等现象。当然你是对的,如果它十分昂贵,只有富人才用得起,这就成为一个问题。
界面新闻:伦理道德标准在世界各地显然是不同的,研究人员可以到另一个国家继续完成试验。你对不同国家之间的伦理差异有何看法?我们是否应该禁止,以及如何禁止试验的流动?
Julian Savulescu:这是不同国家规定不同的问题,你永远无法阻止人们试图在世界上的某个角落编辑婴儿的基因。但科学界正在作出反应,比如科学期刊会拒绝发表这项研究,资助者也不再提供资金。当然,如果我搬到一个还没有相关法律规定的国家,这就是不可能阻止的。
不过,负责任的国家会确保在本国进行的研究合乎道德,并且是负责的。不负责任的研究并非是因为基因编辑有错,而是因为将健康的儿童置于特定风险之中。我本人仍然是基因编辑和有关研究的支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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