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是荣鼎咨询Rhodium Group宏观经济政策研究员,联系方式vzhu@rhg.com。文章仅代表个人观点。)
11月30日,美国、墨西哥、加拿大三国领导人在布宜诺斯艾利斯正式签署新的美国-墨西哥-加拿大贸易协定(USMCA)。USMCA也就自此取代了1994年生效的北美自由贸易协定(NAFTA),成了北美三国之间最新的贸易框架。
由于此前美国不断威胁在没有替代协议的情况下单方面退出NAFTA,市场普遍担心如果不能达成新的协议,北美可能出现贸易协定“真空”的情况,进而冲击全球贸易链,特别是汽车市场。因此,虽然USMCA在贸易规则上和NAFTA没有本质区别,但协议的正式签署对市场来说仍然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利好。同时,考虑到当前中国和美国的贸易摩擦正处在非常紧张的阶段,并且面临关键谈判,USMCA也将从以下两个方面影响中国未来在全球贸易中的地位。
贸易转移效应小,而新协议“排他”效果需要重视
区域贸易协定在增进成员国之间贸易联系的同时,会对区域外国家形成相对的“挤出”。这个不难理解——如果美国和墨西哥之间的贸易条件因为区域贸易协定更加优惠,那么在其他条件相同的情况下,那些不在协议中,但和墨西哥贸易条件接近的国家,在和美国的贸易上就容易被墨西哥超过。此前有不少的声音担心新协议的签署会“转移”一部分中国的出口到其他国家,特别是同为发展中国家的墨西哥。
这种情况在目前只是一种理论上的可能,USMCA在贸易转移方面对中国的实际影响比较微小。这是因为,第一,USMCA和NAFTA在关税条件上上并没有特别大的变化;第二,墨西哥的主要出口产品虽然有一些和中国重叠(如电机设备),但差异可能更大。墨西哥的农产品和能源对美出口,不管有没有北美贸易协定,中国都很难取代,因此USMCA对中国产生的贸易转移影响非常小。
影响较大的将会是新条约中的第32条第4款。根据这一条款,如果美国、墨西哥、加拿大中的任何一国选择与一个“非市场经济体”缔结自由贸易协定,那么其他国家就有权利选择退出USMCA,而“非市场经济体”的认定完全由三国自行判断。
几乎可以肯定,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美国都不会承认中国的市场经济地位。这也就意味着,如果加拿大和墨西哥想要继续留在USMCA中,就无法与中国签署自贸协定。这一阻碍势必成为中国未来拓展美国以外北美贸易的一个重大挑战,是任何人都无法回避的问题。中国和加拿大在贸易和投资方面的升级谈判此前已经绵延多年,一度有消息称双方接近达成自由贸易协定。近期两国还举行了首轮经济财金战略对话,加拿大也显示出相当大的意愿拓展与中国的贸易,但考虑到USMCA对加拿大更为关键,中加贸易谈判很有可能会因此停滞。USMCA对于加拿大和墨西哥而言非常重要的一个例子是:尽管两国领导人在各种场合都对美国的钢铁和铝产品关税表示了强烈的不满,但最终的协定并没有取消美国的钢铁和铝产品关税。换句话说,加拿大和墨西哥为了USMCA而做出了较大的让步。
新规则的标杆效应
现有的国际贸易规则,以《关贸总协定》及世贸组织程序为代表,将贸易自由化的重心放在削减贸易和投资壁垒方面,常见的内容是降低关税、开放市场。但随着全球化的不断演进,贸易在分配、环境以及社会政策方面的影响开始成为无法忽视的问题,无论是左翼还是右翼,都对现存的全球贸易规则有大量批评,无论是美国的“占领华尔街”运动,还是英国的脱欧,乃至特朗普靠着“美国优先”当选总统,背后都是对自由贸易的大量不满情绪,因此改进贸易规则已经成为全球治理亟需面对的问题。
新的USMCA将贸易规则扩展到了一些传统上认为“非贸易”的问题。比如,新的协议要求各国为汽车制造业40%-45%的工人提供不低于每小时16美元(约人民币100元)的薪资,并保障工人的集体薪资谈判权利。在环境保护方面,USMCA禁止各国政府向危害环境的渔业活动提供补贴,并加强海关对于非法动植物贸易的稽查。USMCA甚至还涉及一些社会政策,比如其劳动权利保障条款就包含了禁止工作场合性别、性向歧视的内容。
以上这些规则以贸易协定的形式出现是前所未有的,考虑到美加墨三国合在一起占到了全世界近30%的GDP,USMCA的一系列新规则将会成为未来其他国际贸易谈判的参考标准。比如,目前仍在推进中的“新TPP”(美国退出之后的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就在环境、劳工以及知识产权方面与USMCA有相当多的类似之处。如果中国未来要在区域乃至全球的贸易升级改革中承担领导作用,就必须要对这些新的贸易规则和标准提出自己的“对标”方案,新的USMCA也就自然成为了一个必须要仔细研究的规则样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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