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8日，著名经济学家、原国家体改委副主任高尚全在“界面·财联社财经年会”上表示，预计2019年中国经济稳中有进、稳中有变，危中有机。今后四十年，改革再出发，需要坚持四点工作。

第一，要坚持基本经济制度不动摇，以国有经济为主体，多种所有制共同发展是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基本经济制度。“这是几代人甚至十几代人必须长期坚持下去的。”

第二，市场化改革方向必须坚持；

第三，企业改革要坚持现代企业制度；

第四，要保护人民的人身安全和财产安全。

高尚全表示，在国有和私有之外，要有创新所有制。比如华为，既不是国有，也不是私有，虽为个人创办，但是员工持股。对这种新型所有制经济要鼓励和支持。

以下是高尚全演讲全文（内容有节选）

很高兴参加界面·财联社财经年会，我想今天讲三点看法，给大家做参考。

第一点是2019年经济形势到底怎么看。

现在这个问题引起国内外国际机构的重视，国外媒体已经做了大量的报道，对于中国当前和未来的中国经济形势，他们也注意到中国经济运行当中稳中有进，稳中有变，稳中有忧，总的认为，2019年中国经济增速可能有放缓，这个大家看法一致，但是经济发展的质量会有所提高。

2019年中国GDP增速大体在6%以上，世界银行、摩根大通预测2019年中国GDP增速可能下降为6.2%，国际货币基金组织预测6%，我前天参加了北京大学经济学家座谈会，国内的看法基本上跟国外差不多，第一为稳中有降，降到多少，大家感觉6%-6.4%这个范围里面。但是我们中国还是有这个能力，抓住危中有机，通过危中有机能够危中有进，我们还是有这方面的经验。比如说，我们民营经济去年可以说发生一次危机，但是中央对危机很重视，包括总书记、总理到处调查，11月1日总书记开了一个民营企业座谈会，座谈会发出了一些重要的信息，现在看来，这个问题解决了，大家对民营经济的发展还是有信心的。

当时为什么中央领导同志那么重视，因为确实是发生了一些危机迹象，中国的民营经济已经起着举足轻重的位置。民营经济都说“56789”，50%以上的税收，60%以上的GDP增长，70%以上的创新，80%以上的就业，90%以上的新增就业，所以它的定位作用引起了重视，如果民营经济垮了，影响到整个工业经济，影响到整个国家的变化、面貌，影响到人民的生活。

过去民营经济是民间叫法，官方都是用非公有制经济，民营经济为什么民间一直叫民营经济，因为当时也是考虑到国有的也可以民营，集体的也可以民营，所以风险意识少，往往引起信资争论，国有的信社，非国有的信资，为了避免这个争论，用民营经济概念没有什么风险，所以一直用民营经济。我记得我在国家计委上班，那时候没有成家，下了班以后到对过的国营饭店，去了以后还没吃完，他就扫地了，服务不行，所以国营这个牌子打出来，服务没有跟上。现在中央给民营经济正名了，所以将来中央文件上也可能会出现民营经济，过去没有出现过，就是非公有制经济。什么叫民营经济，就是民营经济、国有的、集体的加民有的，三个不同范围的经济互相促进，互相补充，不是你吃掉我，我吃掉你。

第二点是今后40年怎么办，我们怎么样再出发。我想有几点非常重要的还是要坚持。

一要坚持基本经济制度不动摇，这个很重要，因为从十五大开始，出来了基本经济制度，基本经济制度原话是这样的，“以公有制为主体，多种所有制经济共同发展，是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一项基本经济制度”，所以出来了基本经济制度。现在这个基本经济制度还是要长期不变的建设，基本经济制度是有两个基本特点：一是多种所有制经济共同发展，这不是单一所有制，因为单一所有制没有成功的案例，我们中国也实践过，没有成功，世界上也没有其他国家成功，所以多种所有制经济是一个长期的方针，而且作为基本经济基础。二是长期性特点，基本经济制度是跟社会主义初期阶段相联系，初期阶段是几代人、十几代人，甚至几十代人必须长期坚持下去，我的体会至少一百年不会改的长期经济制度，一百年长期不变，这是我们作为基本经济制度提出来的。但是我们往往把长期的基本经济制度短期化了，比如说我们这一代可以看到共产主义，共产主义怎么回事不知道，还是土豆烧牛肉的共产主义，那不行的，我们人民对美好生活的追求，这个是不断上升的，依靠单一的所有制能够满足人民美好生活的追求吗？不可能。因为他生活的追求是不断上升的，靠单一所有制能解决这个问题吗？我觉得解决不了，所以这个多种所有制经济长期不变的方针。

这里有一个问题，就是公有制为主体，现在有人批判，说现在不是主体了，国有经济不占主体地位了，所以说不是搞了社会主义，搞成资本主义了，这种看法就出来。我在十八大的时候提过，围绕基本经济制度不断完善，适度考虑国有制为主体，完善公有制为主导，这样子可以避免争论。国有经济是30%可以主导，不是主体50%以上的数量概念，这个可以避免。

二是坚持市场化改革的方向不动摇。我们过去是计划经济，作为社会主义运行的体验，后来计划经济为主，市场经济为辅，为什么当时提出计划经济为主，市场经济为辅，考虑到计划经济为主，是指社会主义的基本经济制度，要坚持计划经济为主，但是不考虑到市场条件也不行，所以计划经济为主，市场经济为辅。当时我参加了十二届三中全会，中共中央关于体制改革决定的时候，提出了商品经济必须要坚持，当时也有议论，有人认为商品经济提出来，计划经济怎么办，计划经济还是社会主义制度的，所以不赞成商品经济，而且提出计划经济为主，市场经济为辅的方法不科学，所以提出来这个也要改。但当时因为我们改革的过程也是解放（思想）的过程，解放市场的过程。我去广东调查，广东爱吃鱼，结果搞了计划经济吃不上鱼了，而且很少吃鱼了，因为计划经济把价格管死了，养鱼的人没有积极性，鱼就少了，价格就贵了。所以吃不上鱼了，这是个经济规律决定的。后来价格逐步放开了，放开以后，养鱼的人有积极性，所以养鱼的人多了，多了以后鱼就多了，价格就下降了，大家都能吃上鱼了。这个例子说明我们要搞计划经济体制改革，搞商品经济没有错，所以后来中央决策商品经济不可避免，提出来有计划的商品经济。再是发挥市场的配置资源的作用，到后来十八届三中全会提出来发挥市场的决定性作用，这样的过程，也是思想解放的过程。所以我们市场化的改革，这条路来之不易，是不断的解放生产，所以才提出了市场决定资源配置，市场决定配置的条件下，政府怎么更好的发挥作用，提出来政府跟市场的关系怎么处理好，所以一系列的问题都必须要坚守，这是第二个。

三是坚持企业改革的方向，坚持现代企业制度不动摇。前一段有人提出来，现代企业制度是外部的，我们中国应当要有中国特色的企业制度，但是现代企业制度的内涵很深刻，首先提出来要产权清晰，其次提出来思想明确，第三要政绩分开，这个内涵我们必须要坚持，所以企业改革的方向就是建立现代企业制度不能动摇。

四是要保护人民的人身权、财产权、人格权不动摇。这是十九大提出来的问题，最近中央又提出来，保护民营经济的安全、财产安全、人身安全，这个非常重要。如果没有人身安全，没有财产安全，将来一个不好好干了，他要走路，要跑了，要移民了，这个对我们影响很大。如果这个问题不重视，后果会很严重，所以保护人身权、财产权、人格权，特别是财产权，人身的安全权。通过立法来保护好，这样子大家才有定心丸，这几条也是经验，也是今后几十年改革必须要坚持的，不能动摇的。

第三点是所有制，什么是更有效、更能促进生产力发展的新的所有制形式。

我们过去一个是国有的，一个是集体的，这个还需要坚持，但是还要创新。你说华为这样的企业，他既不国有，又不是私有的，十五大报告起草的时候，有人提出华为姓资不姓社，后来人家提出建议材料，我看了，明明我们要提倡的，结果作为信资打下去，非常不合理，不应该。所以我主动提出来到深圳去调查。去深圳调查以后，1）确实华为国家没有出一分钱，任正非21000块起家；2）职工搞了持股，职工的利益跟企业的利益捆绑在一起，所以企业的发展有强烈的动力；3）任正非21000块钱起家，但是最终持股1.4%，最少的时候只有1.01%，他没有占大股东；4）他保持强大的科技队伍，华为45%的员工是搞科研创新的； 5）华为投入物质10%搞科研，最近几年15%投入，所以华为的创新动力很强，美国为什么打压华为，打压华为就是打压创新，打压我们2025年规划，他认为2025年规划对他是一个威胁，因为美国第一，美国优先，所以打压华为，就是打压中国的创新。

我调研以后，华为作为一个创新的样板，新的所有制形式的样板，所以在十五大报告里面写了一条，劳动者的劳动力和劳动者的资本，这样的新型集体经济要鼓励和支持，这样子的话华为避免了人家打压，作为资本主义。这个东西我们要创新，华为既不是国有的，又不是老的集体的，而是新型的集体经济，劳动者的劳动人员和劳动者的资本联合新型的集体经济。后来任正非带着顾问来感谢我，他说你是我们恩人，我们有今天，感谢您。

还有一个浙江的经验，2003年，习近平到浙江的时候邀请我到西湖宾馆，我跟他说，浙江的经验不但浙江人分享，应当全球分享。我讲了浙江的“五千精神”，什么是“五千精神”，第一千辛万苦的创业；第二千方百计的经营；第三千家万户搞生产，一个镇只有一个产品，专业化协作搞起来；第四千家万户搞生产；第五千头万绪抓根本。前面四条是基础，第五条是抓根本。我们过去计划经济时代的一个领导为了搞几个企业，要额外给他开放（路子），一个是不公平，另外没有动力。所以我说市场经济面临着千头万绪，企业是创造财富的主体，政府是创造环境的主体，政府集中到一点，政府是创造环境的主体，老百姓和企业是创造财富的主体，这样子颠覆了计划经济。

我想这三个问题给大家参考，讲错的地方请大家批评指正，我讲完了，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