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咪出走了
by Georgia Perry
他看到我的猫从卧室窗户爬出去,轻巧地跳到房顶上。身为一位尽责的室友,彼得做了所有他能做的尝试。他发出啧啧的声音吸引它,呼喊它的名字。他还像捕鱼的渔民一样,将绳子的一端抛出去,试图以此诱使小猫回到屋里。当这些方法纷纷宣告失败后,他翻出窗户,攀到房子的一侧,伸出手试着抓住它。当然,我的小猫和它所有敏捷的同类一样,灵巧地避开了彼得。
这时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给正在上班的我打电话,让我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我敢肯定,她会很快回来,”他说。
“我马上回家,”我说。然后我站起身,在没有向任何人解释的情况下离开了公司。
在回家的公共汽车上,我咬着自己的指甲,想象着如果我的猫就这样死去,那我会做些什么。我会为了纪念她而去纹身吗?不知道。我还没有任何纹身呢。我是那种宠物主人吗?答案迅速在我脑海中闪现出来:我的确是。唯一还不确定的就是纹身图样了。我可能会将她灰黑条纹的脸纹在身上。但如果我能找到她的尸体,我还可以用墨水拓印下她的爪子,请艺术家将它作为我的纹身图案。如果我选择后者,我真的能做到吗?我真的能够抱着我死去的猫,抱着我的朋友,然后用她的爪子来做一个关于死亡的纪念工艺品吗?可我必须如此,我必须顺从。我必须从内心深处找到足以支撑自己的力量。我还想了很多准备给彼得的具体措辞,请他搬离我的家,马上搬。
(直到今天,我的母亲和姐姐仍然喜欢谈论这次公交之旅。我当时正在10毫升、10毫升地服用抗抑郁剂,但那一次,我并没有用尖叫或行动来要挟司机不顾所有法规地一路全速冲刺。她们将这视为我抗抑郁以来最辉煌的胜利。)
在公交车到站之前,我接到了彼得的另一个电话。我的猫很好,彼得发现她就坐在后院的树下。我能听出他声音中的解脱感,这种感觉迎面而来,充盈了我的每个细胞。面对失去她的可能,我整个人感到惊惶不安,哪怕只是失去她片刻。她就像我的生活伴侣。我照顾她,她也照顾我。我曾经陷入长达数月的“重度抑郁症发作”时期,那时候,我下床的唯一原因就是她会在上午九点大声地喵喵叫,并撞到我梳妆台上的东西。对我而言,她就是整个世界——而彼得只是一位和我相处了几个星期的室友。
当我回到家,她正在地下室房间的床上小睡,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我抓住她,埋头在她毛茸茸的脸颊间啜泣,闻到了树枝和红叶的味道。
在那个星期剩下的日子里,气氛十分紧张。我虽然在表面上原谅了彼得,但仍不愿和他说话,并且坚持每晚将我的猫锁在我的房间里。那一周结束时,我们的另一位室友鲁迪决定召开一次室友会议。
彼得坐在我们客厅的沙发上,他说,觉得自己整个星期都如履薄冰,觉得自己在这个新家不受欢迎。我叹了口气,承认自己可能在这只猫身上“投射了太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并且告诉他们,这只猫曾在一段我感到空前孤立无援的日子里始终陪伴着我。彼得温柔地告诉我:“你得明白,总有一天,你要面对她会比你先死的事实。”然后鲁迪给了我们每人倒了一杯威士忌,大家一致同意将这个插曲抛在脑后。
我拥抱了彼得,然后出门去买食物,而我的猫就在这幢没有我的房子里自由散步。我感觉很好,准备继续前进,将这一出小猫出走的戏码抛在身后。然而,当我带着一包食品开车沿着黑暗的路回家时,一位中年妇女突然出现,睁大双眼,在马路中间横冲直撞,双手在头顶挥来挥去。我将车停在路边,她对我喊道:“我看见了!我看见它被撞到!”然后她问我有没有钱买烟。听到我说“没有”后,她便去追赶一辆已经开动的公共汽车。她走后,我看到她一直嚷嚷着的那个东西:马路中间躺着一只小小的、毛茸茸的动物,鲜血浸透了它腹部的皮毛。
我走近这只动物。是一只猫,它的毛长而柔软,灰白相间。我把它捡起来抱在怀里,带到公路边,在一家7-11便利店门口跪下。我抚摸着它,它的皮毛光滑干净,并没有流浪猫常见的黯淡色泽和打结的地方。这是某个人精心照料的宠物,我想。它抓住我的胳膊,一次,又一次,然后死了。
我将这只猫带到一个通宵营业的兽医诊所,不想让它烂在一个破商业区的地上。在那里工作的女人说,我可以花25美元将它和一群流浪狗进行集体火化,或者花150美元进行单独火化并收集骨灰。虽然我当时大约只有1000美元,但我还是选择了后者。他们让我为这只猫取个名字。(我选择了“莫妮卡”。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星期后,他们寄给我一张慰问卡,卡上有着油墨拓下的猫爪印记。
那天晚上我回到家里,上气不接下气地告诉彼得发生了什么,然后建议我们一起去山顶或某个地方撒骨灰。他扬着眉毛同意了,带着几分“我他妈到底有一个什么样的室友?”的意思。我认为我们总能找到时间做这件事,但事实上,我们一直没有抽出空来。一年后,当我带着自己那只活蹦乱跳的猫搬出公寓时,我把另一只猫的骨灰倒进了马桶。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和彼得说过话。我一直想见他,告诉他我是怎样摆脱了抗抑郁药,怎样思考人生,怎样在克服种种困难后搬到明尼苏达州农村的一个农场定居,并开始定期让我的猫外出放风。她追逐着老鼠,在高高的草丛中打滚,每晚回到室内的床上蜷在我脚边安眠。这一切都很好。我知道彼得那时就希望我能看到这些,但我没有。现在我想让他知道,他的确种下了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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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eorgia Perry是自由撰稿人,长驻加州附近,曾为《Vice》、《波特兰月刊》等杂志供稿。她的猫仍然活着,非常健康。
我不是个宠物控
by Brendan Spiegel
那是两年前一个潮湿的夏日清晨,我在床上翻过身,神情恍惚地问我的新女友,她觉得自己的猫什么时候会死。
是的,我就是那种全世界的宠物爱好者都无法相信的存在——我不是个宠物控。
他们很难接受这个事实。想知道原因。“你怎么可能不喜欢宠物?你的脑子有问题吗?还是说你没有灵魂?“他们实际上并没有将最后一句问出口,但我知道他们想问什么。“你从小就没有养过宠物吗?”他们等待我的回答,眉头怜悯地皱起,就好像我从小在没有自来水的环境中长大。
我并不是在什么恐怖房子中长大的,而是在纽约的一栋公寓里。在布朗克斯出生的父亲从来没养过自己的宠物,而我的母亲则来自20世纪50年代的爱尔兰乡村。在那里,很多家庭都会养些猫猫狗狗,但一定不会让它们进到屋子里,不允许它们在床上睡觉,更不要说舔人们的脸,穿名牌衣服,或者做任何宠物爱好者们——哦,或许我应该称它们为“宠物的家长们”——认为可以接受的事。长大后,每当兄弟们和我希望养些小狗小猫时,我的母亲都会给出同样平静而慎重的回应:“当然可以......在你拥有自己的公寓时。”
但等到我拥有自己的公寓时,我已经不是一个宠物控了。不要误会我的意思:一个可爱的小狗或小猫的视线对我和宠物控们都有煽动性,但我并不会像那些强烈的爱好者们一样喘着气,流口水,不受控制地尖叫(我指的是宠物爱好者们,而不是狗)。被煽动起来的情绪远不足以支撑我去清理垃圾箱,根据狗的散步时间安排我的生活,或为了解决最近频发的胀气问题而带它去看兽医。
这让我想起了那个我和霍莉一起躺在床上的初夏清晨,那时我们已经约会了一两个月。她的猫沃尔特迎接这一天的方式和已往的每天都一样(我的意思是,和每天很早很早的早晨一样)——跑过她的床,跑过她的键盘,在地板上一遍又一遍地打圈,直到我们都起床。霍莉对此的解释完全合乎逻辑:沃尔特不喜欢在早晨拉屎,直到他妈妈醒来并下床之后。是的,这猫确实是肛门克制型的。(但是,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宠物?)
我认为自己接下来的话源于一个非常甜蜜的想法:“我可能想和霍莉共度余生”,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可怕的闪念:在未来难以预计的许多年里,我每天都会因为一只坏脾气的猫爬过我的床而醒来。所以,当我和我的灵魂伴侣坠入爱河时,我有些漠然地问她,她心爱的宠物将于何时去世:
“现在他们10岁了?嗯,猫一般能活多久?”
“哦,20年左右。”她回答,
20年!我一直以为是12年,最多15年。我一度希望是11年。
但此时此刻,我已经陷得太深了。我知道她就是我一直在寻找的那个女人,而她也非常清楚地表示,这些猫哪里都不会去。
一年后,当我们住到一起时——是的,我们四个搬到了一起——我们达成了一个简单地妥协:猫会留下来,但不允许在卧室活动。这让我在晚上更易入眠,同时,自从一位医生证实了我公开宣称的猫毛过敏症是确凿而非虚构之后,这个病症变得更实用了。对霍莉而言,这个过渡期非常艰难,她在最初的那几个晚上着实洒了许多眼泪。更艰难的是“她的男孩们”,它们被赶到紧闭的卧室门外睡觉,常常发出哀怨的呜呜声。每天清晨,曙光都会伴着磨爪声和猫叫声降临,那场景有时显得既可笑又可爱,偶尔也让人觉得有些不祥。
我在家里工作,因为我是一个作家;猫也在家里待着,因为他们没有工作。我可以在晚上避开它们,但在白天,当霍莉去工作时,它们坚持要黏过来。在最初和它们单独相处的几个星期里,我会躺在沙发上打字,那只名为沃尔特的争强好胜阿尔法猫就会慢慢蹭过来,一点点靠近,测试我为他留了多少空间。如果我允许他躺在我旁边(这在最初几天里十分罕见),他就会亲昵地将他毛茸茸的小脑袋依偎在我后背的一侧。如果他的举动在我的默许下得逞(这种情况在大约两个星期后越来越普遍),那他会踮起脚尖,将爪子到我的腿上,抬头露出祈求的眼神。如果我爱上了这个老把戏,他便会抓住时机,整只跳到我的腿上,一边打哈欠一边放松地伸出他的前腿——并将他的爪子一遍又一遍地探向我的胸口。霍莉已经耐心地解释过,这种重复的动作可能是一种猫咪想从母亲的奶头中挤奶的本能。(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宠物?)
然而,不知何故,当我在新家里工作了几个月后,我发现自己不再能注意到沃尔特何时悄悄地来到我旁边,并完成了它日常活动的前几个步骤。我会像平时一样继续打字,不予以真正的注意,直到他开始挠我。我通常会将他扔回到地上,但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么做,放任他进行这种怪异的进化版喝奶动作,直到他准备好重新躺下并发出咕噜声。我的耐心开始增加——热爱宠物的人甚至将之称为“喜爱”——无论是对沃尔特,还是对他那脾气更温和的兄弟杜徳。
尽管如此,当这个话题出现时,我发现自己仍坚持我不是一个宠物控。
当然,我可能会在同一天给霍莉发大约三次短信,告诉她这些猫们正在做的可爱事情——它坐到了一个盒子里!坐到了一个更小的盒子里!!从盒子中走出来了!!!——但这只是为了点亮她一天的生活,而不是因为我喜爱宠物。
我会为他们配上各自独特的腔调,然后告诉霍莉这些猫在想什么?如果霍莉不在身边,我有时还会使用这些声音吗?嗯,是的,但这都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闹剧而已,并不是我在和猫说话,那种事只有那些将宠物视为孩子的疯狂者才会做。
我是否会担心杜徳——那只还处于测试版状态的神经大条的猫,它会不会因为没有和沃尔特拥有同样多的枕大腿时间而产生自卑感?我也想知道沃尔特能否看懂我写的东西,以及他是否精确选择了每天第一次吸奶运动的时机?在今年夏天霍莉和我的婚礼上,这两只猫能否在婚礼誓言中拥有显著地位?也许吧。
也或许,如果你在某个工作日偶然发现了我们的公寓,你能看到我在沙发上写作,虎斑猫连续几个小时心满意足地蜷缩着在我的腿上。当它抓挠我时,我偶尔会不受控制地发出些奇怪的叫声作为回应,然后探身对沃尔特耳语道“我不生你的气”。这时,如果你误会我是个宠
物控,也是可以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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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endan Spiegel是Narratively的编辑总监和联合创始人,他还不情不愿地成为了两个虎斑猫骄傲的父亲。他的作品曾发表于《纽约时报》和《华盛顿邮报》,也许有一天还会出现在《猫迷》上。
钱买不到幸福,但能买一个猫咪马桶
by Shannon Deep
我是一位猫咪达人。早在网络让猫变得很酷之前我就爱猫。我有几只散养猫,它们来自我大学公寓后面的垃圾箱。当然,这也意味着我第一次收养它们时,它们与浣熊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但我只是打出了自己的达人宣言:“哦,你的猫真的喜欢你吗?这也太主流了......”
在过去的五年里,我的三只流浪猫已经从被人嫌弃的野生动物进化为类似宠物的存在,虽然其中一只因为会随地进行恐怖尿袭而失去了成为“宠物”的资格,另外两只也从不会像宠物一样在你的腿上撒娇或依偎在人身边。他们喜欢的游戏是抚摸(按他们的规矩),玩耍(按他们的规矩),以及乞求你的三明治屑。他们的小猫脑袋可能看起来像瑞士奶酪,因为出生后的第一年大多是靠舔食物包装袋和吃棉签为生,所以长得不够端正真的不怪他们。
我从没有意识到他们有多粗鲁,直到我们搬到曼哈顿的一套公寓里。在那里,所有东西都堆在一起,包括猫们的排泄物。一切物品的表面都有粪便和掌印的痕迹,每只猫的毛上都沾着垃圾碎屑,它们的脚趾和肚子上也是。这些猫会从盒子里跳出来,跃上我们正在做饭的台子。这简直是噩梦。必须干点什么。
我忘记自己第一次听说“猫精灵”是在什么时候了,可能是在那个受失眠所扰的夏天,当时我正奔波在研究生院和纽约之间。在深夜电视导购节目中,“猫精灵”为养猫过程中最痛苦的部分提供了解决方案,即,让猫在你房子里的一个沙盒中排便,然后在接触你的脸的那些东西上坐着。
“猫精灵”是个在地板上搭建的类似马桶的装置,马桶的“碗”里填满了重复使用的垃圾颗粒,而不是水。一个机械臂可以伸入这个基本内置的垃圾处理装置中铲粪,小型的喷射器能为重复使用的垃圾颗粒消毒,然后“精灵”通过排污管将所有废弃物输送出来。而你永远不需要铲猫屎!只需要每隔几个月补充颗粒并替换消毒液,你就可以和你的猫相依相偎,再也不会得角膜炎了!
而且只需300美元!
它似乎并不值这个价,直到我的男朋友找到了一份城外的工作,我们将一直称之为“猫房”的空余房间转租了出去。和一个垃圾同屋生活了几个月之后,我多次凌晨三点在新鲜的猫屎臭味中醒来。我知道是时候去买“猫精灵”了。
当它被送到我的公寓时(它至少比想象中的最大规格还要大30%)那简直就是圣诞节——不过是怪人的圣诞节。我在Facebook上贴了一张照片,它随后出现在我的新闻订阅栏中,和别人的婚纱照和婴儿照一起滚动。我跟那些人一样骄傲。举办婚礼或生孩子所需要的费用肯定远在300美元以上,这一点我毫无疑问地胜出了。
组装“猫精灵”的管道工离开两分钟后,Tipper,我那一窝猫中最野性的那只,跳进了“碗”里,以极具代表性的凝视远方的眼神开始干活——撒尿。他撒尿了!就像他生来就应该在这台美丽的装置里撒尿一样!我感动得几近眩晕。我在Tipper用“猫精灵”时拍了张照片,并将它发给管道工,他回了个“哇哦”。一句“哇哦”根本不够。
虽然Tipper对“猫精灵”的早期接纳很令人振奋,但在一段时期内,我还是以为这笔投资是白白浪费了。Tipper很快开始在我的床上撒尿,一天至少一次。这是一种抗议,我想着,于是买了一张塑料尿床床单,决心守床待猫。然后他开始尿血。在在黑人住宅区的低成本移动兽医站(比你想象的情况还要糟糕三倍)等待了五个小时并花费了150美元后,我得知Tipper患有猫下泌尿道疾病(FLUTD),需要特殊食品。昂贵的特殊食品。
一年之后,所有的事情都已过去,我毛茸茸的小猫们和我都很高兴。他们现在都习惯了“猫精灵”,必须承认,我也一样。这里有一个教训:金钱无法为你买来幸福,但铲猫屎同样不会帮你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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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annon Deep是作家、编剧。她和男友、众多室友和三只猫一起住在纽约,这些猫的使命是在她的一切物品上撒尿。
圣·尼古拉斯的第二人生
by Kiley Bense
我的母亲曾经相信——大多时候是开玩笑,但在某些时刻却显得很热诚——我童年养的猫妮可,是奶奶派来的密使。我奶奶是一位忠诚的爱猫者,在妮可离开她做的纸板箱并入驻我们家的厨房后不久,她就去世了。
母亲对猫过敏,一直不喜欢它们。我和哥哥像抱着婴儿似的抱着小猫,为她穿上万圣节服装,用我们的手指抓住她的爪子,拉她的尾巴,而母亲则以警惕的眼光看着这一切。她提到妮可时总是用“那只该死的猫”或“胖货”,这还是她比较仁慈的说法。妮可有些傲慢自大,目中无人。她总是在屋子里昂首阔步地走着,仿佛这里是她的领土,所有的食物都是她的战利品。我母亲认为,她作出允许我们养猫这个决定,一定因为她意识里不幸开了个小差。
母亲第一次对妮可的身份产生猜疑,是源自父亲童年时的一个故事。
我父亲的第一只宠物——也是位列我奶奶曾照顾过的所有养尊处优的小猫中的第一只猫——名字也叫做“尼基”,是“圣·尼古拉斯”的缩写,因为那是一份圣诞礼物。那只猫看起来和我们的妮可非常像:厚厚的黑色条纹,白色的小下巴,M形标记的额头。
当我们在给家里的这只新猫想名字时,我五岁的弟弟建议用“尼基”(后又改“妮可”,因为我们发现“他”其实是“她”。)他从没有听过上一个“尼基”的故事,也没有给出一个喜欢这个名字的具体原因。在这个怪异事件之后,母亲小心翼翼地围着小猫转圈,仿佛正在准备接受一些什么精神信号。
在我们收养妮可两年后,她们之间那种紧张的关系在一个下午爆发。那天我回到家,发现表弟家的哈巴狗被绑在街道的车上,正在狂吠(表弟们通常会在周末来访)。而本应在脚下或阳光下打盹的小胖猫却不见了。
客厅里,我的母亲正躺在沙发上。她身上有四处挠伤,从膝盖延伸到小腿。猫和哈巴狗此前在后院里打架,桦树四周充斥着嘶嘶声和犬吠。而猫出于一种盲目的恐惧——母亲认为,也许是愤怒——竟然爬上了最近的避风港:母亲裸露的双腿。我被告知,妮可现在被隔离在地下室。
母亲想知道,这次攻击是不是预示着我的奶奶不太高兴。
我奶奶是个古典的爱猫女士。她从不圈养一窝猫,也不会将怒目圆睁的流浪猫带到客厅——如果住在农场她可能会这么干,但我奶奶住在费城。她钟爱一些无与伦比的品种,这种品味从她的家庭装饰中就可见一斑。许多表面龟裂的陶瓷猫挂在树上,还有一些粘土猫蜷在花园里。在露台处,几个猫的雕像调皮地摆出了打球的造型。而在房屋内部,小猫的工艺品随处可见。她也会画一些懒洋洋的猫,这些油画被一张张摆在两边的墙上。粉红色的浴室里有一个猫形毛巾架。她还喜欢用精选的猫形人造钻石装饰上衣。当有人侮辱她的猫时,她就用双手捂住天鹅绒般的猫耳朵,柔声说道:“不要听这些野蛮人说话。”
她生前养的最后一只猫叫作Tugger。祖母去世几个月后,它也跟着离开了。Tugger是一只橙色的虎斑猫,有一张专横的脸。他占据了祖母脚边的搁脚凳,并以此统治着整间房子,时不时在布织物上磨磨爪子。当我还是个孩子时,我蜷伏在搁脚凳旁边,盯着Tugger黄色的眼睛,钻石一样的瞳孔在缝隙间流动,让我既着迷又害怕。
在刚受伤的那几周,母亲对于猫的恐惧非常明显,也是可以理解的。她们回避着对方,一旦脚踝碰到猫的皮毛或听到门口隐隐传来的咪咪声,母亲便神经质地打发她走。我和弟弟担心妮可会被送走,同时抱有戒心地检查着她小小的、未经修剪的爪子。
但是妮可最终留了下来,并和母亲结下了令人费解的友谊。母亲在泳池中游泳,妮可就在池边午睡,就在母亲刚刚读书时坐的椅子下面。母亲在家庭房中挂了几幅奶奶关于猫的画,在厨房窗户下面搁了一个画着猫的花盆,冰箱上也有虎斑猫磁贴。除了我们的家具以外,妮可再也没有造成更多的划伤。我们也不再鼓励来访的客人将狗带到房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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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ley Bense,作家,刚从哥伦比亚新闻学院毕业。悲剧的是,她同时继承了奶奶对猫的狂热以及母亲对猫的过敏体质。她目前住在纽约。
所有插画都由Jess Smart Smiley完成,他凭借一双肉掌出作品。
翻译:靳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