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影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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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春节，零点钟声敲响后，央视春晚的录播厅内，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势不亚于演唱会现场。

《真心英雄》的歌声响起，李宗盛下意识地转头，48岁的周华健西装笔挺，54岁的罗大佑微眯双眼，年轻的张震岳则隐没在架子鼓中。

台下，有老年观众西装革履，摇晃着身体，全程打拍。《童年》歌声响起时，全场自动合唱。

人群中还有李彦宏。他戴着红围巾，跟着合唱，唱几句，就笑一下。

掌声雷动。新组合纵贯线，走红只用八分钟。

纵贯线名字，取自最早贯穿中国台湾的铁路。它北起基隆，南到高雄，全长414公里。

在台湾民间，常用纵贯线称呼江湖大佬。

歌坛老家伙们其实不在乎这个。周华健说，“其实我们还想过另一个名字No.1,中文名可以翻译成‘男宝丸’。”

罗大佑则声称要穿丁字裤上台。

他们只想唱歌，搭乘火车沿着纵贯线唱歌，那火车最好能一路逆行，回到他们最想念的年代。

这场逆旅，滚石老板段钟潭已谋划10年。

“所有人都在为12到20岁的年轻人做音乐，而卖得最好的歌手根本就不会唱歌。”

后来，段钟潭用了四五年时间和李宗盛、罗大佑、周华健达成共识：这个团队以唱作人为主，在华语乐坛打拼十年以上，有创作力、代表作、影响力，要会乐器。

谋划的十年，乐坛天翻地覆。

2008年，经济危机席卷全球。这三个字已是最直白的发泄。

节目结束前，沈春华试图救场，再次发问，乐队建立是否与经济、乐坛的大萧条环境有关。

这一次拆台的变成了罗大佑。他半靠在沙发上，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谁知道今年的经济这么差？”

四人心照不宣地微笑。《亡命之徒》在春晚现场被改作《出发》。

那场席卷全球的浪潮里，他们站在舞台上喊道：“出发啦，不要问那路在哪，迎风向前，是唯一的方法。”

2

春晚结束，纵贯线的逆旅开始了。看起来，他们并未独行。封麦已久的迈克尔杰克逊在伦敦O2体育馆，宣布高调复出。

2009年3月4日，纵贯线在台北小巨蛋开启了世界巡回的首场演出。

场外，五月天送来的花篮上，除了四句打油诗，还在最后下战书：“改天来挑啊！”

演出时，镜头扫过观众席，先后出现陈升、庾澄庆、刘若英、苏慧伦等上百名艺人。

台湾地区媒体将其称作：艺人朝圣。

6月，四人抵达哈尔滨，现场下起暴雨。

周华健询问观众是否需要避雨，回应他的是一片“不要停”。

雷雨中，观众不断朝舞台中央靠拢，为了看清，不少人脱掉高跟鞋，站上雨水没过脚面的座椅。

万人大合唱，在演出结束后被不断要求返场……纵贯线的巡演次数开始累增，这打乱了他们原本的计划。

《亡命之徒》制作完成后，四人原本的计划是只在台北、香港、北京三个标志性的地方开三场演唱会，然后录制专辑。最后，他们却连演出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这个高龄乐队平均每三天开一场巡演，张震岳笑称团队在飞机上度过了一年。

那一年，他们每人吃了200顿飞机餐，总飞行里程30万公里，相当于绕赤道飞行近10圈。

无法抽出时间回台湾，四人索性在酒店搭建“床垫录音棚”。李宗盛提出将各房间的床垫拖到一起，竖起来后再套上床罩。

“没想到这样录音比录音师还好。”

巡演的无限增加，让事情的走向逐渐脱控。

张震岳回忆，乐队到后期，基本是两到三天一场演出。他常常刚回到香港，阳台的衣服还没有晾干就已经在赶下一趟飞机。

疲惫显而易见。张震岳因踏浪受伤后，害怕耽误行程而不敢告诉团内成员，周华健演出结束回台后，在一周时间接到两张罚单。

行程紧凑，专辑的录制时间一拖再拖。

李宗盛苦笑称：我们本来是打算用这一年去创作的。

最终，1年创作3场巡演，变成了1年48场巡演，大大小小的音乐节，和各式各样的综艺。

结束巡演前，纵贯线在上海的告别演出，与林忆莲演唱会相隔仅一月。

不怀好意的媒体跑去询问。林忆莲直接甩出一句：不会去看纵贯线，没时间，女儿也不会去。

伍佰也没有去，张震岳的鼓手位置最早属于伍佰，但被他拒绝了。

“我这个人比较麻烦，没办法配合很多事情，喜欢一个人。”

多年后，伍佰提及往事，笑容平淡。

2010年春天，四人在小巨蛋鞠躬致敬，缓缓走向身后的列车车厢。老家伙们知道，逆流只是演出。

365天，190岁，9亿门票，一场盛大的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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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岁的罗大佑深知时间的可怕。2011年，有年轻网友在贴吧提问：“纵贯线里，只有罗大佑不太出名啊。

有幸去了纵贯线像场演唱会的网友总结，演唱会时，张震岳唱歌掌声和欢呼声是最高的，去上厕所的人也是最多的。

逆流之后，就是沉沦。

纵贯线解散这十年，周华健一再表示团队解散后要多陪家人，却马不停蹄地出专辑、当导师、开演唱会。

每年春晚，他总按时出现在各大卫视直播现场。

2017年，他在江苏跨年演唱会上与吴亦凡合唱《刀剑如梦》，现场尖叫声和掌声刺耳，更多镜头给了用电音的吴亦凡。

2019年，周华健再次江苏卫视跨年演唱会。曾经极易忘词的他，一个人连唱六首金庸小说主题曲，发音在普通话与港台腔间准确切换。

一切都可以训练。

2012年，58岁的罗大佑迎来小女儿Gamma诞生。2年前就已完成创作的《家》，因此改了旋律。

曲中不再愤怒和批判，只剩温情。别人指责，他反问：“现在这个时代，还需要我这样一个愤怒的老人家吗？ ”

他不再提“永不结婚”，坦然携手妻女，自称为有爱心的老爸。

“台北不是我的家，可以改成台北就是我的家了。”

那几年，电视兴起拯救乐坛、发掘艺人的音乐节目。

一年后，他参加《中国最强音》，看不上选手，全程黑脸，还在节目中骂哭章子怡。很快，媒体又传出他参加《中国好声音》消息。

2017年2月25日，罗大佑再次站上小巨蛋的舞台。台下观众已不到六成。

罗大佑扶了扶眼镜，轻声笑问。

“你们来小巨蛋，从来没有那么宽敞舒服过吧！”

台北的风很暖，隔岸的风很急，旧痕迹在风中消逝，新痕迹在潦草刻下，逆流者最后成为时光的顺民。

那次逆流的未尽之意，藏在李宗盛的《山丘》之中。最后，他也扔下吉他，投身商业洪流。

网友说，李宗盛翻越山丘并非无人等候，山的那头，还有商演已久的罗大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