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纪经济报道 高江虹

谢利嘉（Sherry Carbary）可能没料想到，自己刚上任就要面临如此危机。

3月7日，她刚刚被美国波音公司任命为波音中国总裁。3月10日，一架埃塞俄比亚航空的波音737MAX8客机在起飞后不久坠地，包括8名中国乘客在内的149名乘客及8名机组人员全部遇难。这是架新飞机，又是新机型，也是近年来波音市场推广销售重点。

3月11日，中国民航局发文要求国内所有航空公司暂时停飞737MAX机型。民航局副局长李健表示，已向波音公司发函要求给予明确解释和说明，并会派人参与该款机型的调查。

跟随着中国的步伐，截至3月12日下午，全球已有二十多个航空公司暂时停飞737MAX，中国民航管理学院教授邹建军认为，此事无疑会重挫波音737MAX在市场销售上的努力。3月12日，波音中国方面向记者透露，已经与客户和监管机构就他们可能的担忧进行了沟通。

对于国内航司来说，停飞决定意味着全国有96架737MAX得趴在机场，将对各公司的运营产生不小的麻烦。记者了解到，共有13家航司是737MAX的客户，其中受冲击最大的莫过于南航，它和旗下子公司共拥有34架737MAX。

航司的损失该不该由波音来赔偿？有航司高管向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暂时还没考虑到经济损失问题，至于索赔也未提及。

受影响的又何尝只有航司们，还有多家国资背景的航空租赁公司，如国银租赁、工银租赁、中投租赁和中国飞机等，他们手里均有不少737MAX，其客户远不止国内13家航司，还有不少海外航司。

禁飞的多米诺骨牌

3月10日，从埃塞俄比亚首都亚的斯亚贝巴到肯尼亚首都内罗毕的ET 302航班在飞行途中发生坠毁，机上149名乘客和8名机组人员全部遇难。失事客机登记号为ET-AVJ，机型为波音737MAX8新型客机。这是继去年10月29日印尼狮航空难事故之后，波音737MAX8飞机发生的第2起空难。

3月11日上午，中国民航总局向所有航司发出通告，表示鉴于两起空难均为新交付不久的波音737-8飞机，且均发生在起飞阶段，具有一定的相似性，本着对安全隐患零容忍、严控安全风险的管理原则，为确保中国民航飞行安全，要求国内运输航空公司于2019年3月11日18时前暂停波音737-8飞机的商业运行。

当天,李健在全国政协十三届二次会议小组讨论上解释，在做该决定前，中国民航局已与波音公司及美国联邦航空局进行沟通。李健称，由于美方一直很难下定决心，民航局只得率先做出停飞该机型的决定，并致函告知美方，同时表示希望美方可尽快重新确认保障波音737-8飞行安全的有关措施。一旦问题可以解决，再重新恢复该机型的商业飞行。

我国成了全球首个对737-8飞机实施禁飞的国家，此后禁飞令如多米诺骨牌，截至3月12日，包括埃塞俄比亚航空公司、巴西戈尔航空、狮航、阿根廷航空公司、墨西哥国际航空公司等二十多个航空公司暂停了旗下737MAX系列飞机的运营，澳大利亚和新加坡空管局甚至禁止737MAX在其空域进出。英国也宣布禁止任何737 MAX 客机执飞英国航线或飞越英国领空。“由于在不到5个月内发生了两起涉及波音737MAX飞机的致命事故，新加坡民航管理局(CAAS)将暂停所有波音737MAX飞机进出新加坡，从周二下午2点起生效。”CAAS在声明中表示。

也难怪众多航司和国家对这一新机型充满疑虑，因为造成两起事故的原因至今没有完全搞清。公众对乘坐该款机型也是充满担忧。

3月12日，有身处埃塞俄比亚首都的中国企业员工向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亚的斯亚贝巴到内罗毕这条航线，很多中国企业员工都会飞，他本人也坐过三四次，如今回顾起来不禁后怕。该员工表示，今后出差时尽量避让该款机型。

埃塞俄比亚航空公司首席执行官Tewolde Gebremariam10日在新闻发布会上称，飞机在起飞后不久，“机长想要回头”，没想到短短六分钟后飞机就坠毁了。埃航方面披露，此次航班飞行员是位资深机长，拥有超过8000小时的安全飞行记录，副驾驶也有200小时的飞行时间。而这架出事的飞机于去年11月刚刚交付给埃航。

执飞者资历老道，飞机状况良好，天气情况也颇佳，那究竟是什么导致了这架飞机的坠毁？埃航的空难与此前狮航空难有多大相关性，目前尚不得而知，据知失事飞机的黑匣子已经找到，有待事故调查组查明具体原因。

受伤的产业链

禁飞令下，航司们也很受伤。

据了解，737MAX系列机型是波音公司推出的中短程窄体客机737的最新一代客机。波音民用飞机集团市场营销副总裁兰迪·廷塞思几乎每年来中国都在重点推介其737MAX系列飞机。他表示这是波音公司目前最受欢迎的机型之一，已经拥有一百多个客户，获得超过5000架的订单。截至今年1月，波音向其客户交付了350架737MAX飞机，还剩4661架订单有待交付。而这些737MAX系列飞机里有约1/4是中国航空公司在运营。

禁飞令导致中国航空公司的96架飞机只能趴在机场晒太阳了，上述航司高管坦承，在这段禁飞期内，航空公司还得为这些飞机缴纳机场相关费用，并支付银行利息、折旧费等，航班损失的利润则更没法细算……“停的时间越久，航司的损失就越大”，该高管表示，目前航司只能无条件执行民航部门的决定，损失账单还没有开始算。他同时表示，公司跟波音方面还未谈及索赔事宜，料后续谈判会有所提及。

邹建军认为，以一架飞机每天工作至少9个飞行小时来计算，96架飞机停飞多一天，对航空公司的经营损失是叠加累积的，他指出对于大航空公司来说，机队规模较大，某一机型的停飞可以很快由其他机型补替，料对经营上产生的影响不会太大，但是对于小航空公司来说，停飞一两架飞机很可能打乱了其整体航线计划，停飞时间越长对小公司的航线市场经营越发不利。比如祥鹏航空机队规模为50架，就有3架737MAX要禁飞。福州航空总共才18架飞机，其中2架737MAX也只能趴窝里了。厦门航空机队规模虽然有210架，但其737MAX也有10架，且主要飞一些中程航线，禁飞之后让其机队安排捉襟见肘。

除了航司外，买了大量737MAX系列飞机的多家航空租赁公司估计也要哭了。据了解，5000架737MAX系列飞机订单，实际上大部分所有权是在全球各大航空租赁机构手里，如果该款飞机后续问题解决不力，影响用户对其信心的话，租金收益恐将变差。据记者所查询到的信息，中国五家租赁机构拥有规模不一的737MAX，包括工银租赁、国银租赁、交银租赁、中民投租赁和中国飞机等。其中，交银租赁、国银租赁和工银租赁所购买的737MAX飞机都已经交付，并转租给各航空公司使用。

受伤最重的，或许当属波音。空难与多国禁飞令，不仅让波音有可能面临巨额索赔，更重要的是将重挫波音今后推广其新一代737飞机的努力。兰迪·廷塞思今年一月底来京与媒体交流时，曾表示中国未来20年间将需要7690架新飞机，总价值达1.2万亿美元，其中单通道飞机需求量为5730架，占新飞机需求总量的75%，737MAX系列飞机正是单通道飞机里强有力的竞争者，以往获取的订单量巨大，也为波音贡献了近半的利润。倘若这一机型被怀疑安全有问题，无疑将重挫其存量订单和后续新增订单。

正是出于这一顾虑，波音股价3月11日开盘后急跌12.75%，随后跌势企稳，最后以399.78美元收盘，跌幅5.39%。

这波震荡，仍在扩大杀伤面。

据了解，中国公司已经参与了波音几乎所有机型的制造，包括737、747、767、777和787，超过35家中国公司成为波音的直接供应商。

其中，新一代波音737飞机是中国企业参与部件种类最多、合作规模最大的飞机。波音737的后机身段、垂直尾翼、前登机门、蒙皮壁板、翼身整流罩、驾驶舱面板、平尾等零部件都是由中国航空工业集团或者中美合资企业提供。

由此可见，737MAX订单受挫的话，还将持续影响更多公司业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