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 潘金花

3月12日，美国检方披露了该国史上经起诉的最大一宗招生舞弊案，涉案人员多达50人，其中不乏知名演员与企业高管，还有多位招生考官和名校教练。为让孩子入读名校，涉事家长被控向一家机构支付贿赂金，或请来枪手替考，或有意改对答案，或由机构牵线，拉高校教练入伙，假借体育特长生的名义让这些孩子入读名牌大学。

“每一位舞弊入学的孩子身后，都有一位诚实、真正出众的孩子被拒之门外，”马萨诸塞州联邦检察官安德鲁·莱林（Andrew Lelling）说。虽然同样为孩子操碎了心，但这些不惜为此花上几万、几十万美元贿赂金的家长，不会得到其他家长的半分同情。

“金钱与欺诈正缓缓渗入名牌大学的招生流程，编织出越来越大的腐败黑幕，”莱林说，“在我们这里，没有专为有钱人服务的大学系统，也不会有专为有钱人服务的司法系统。”

坠入泥沼

如今，《绝望主妇》主演菲丽西提·霍夫曼（Felicity Huffman）可能真的要“绝望”了。根据美国联邦调查局（FBI）提供的信息，这位奥斯卡提名演员已在家中被捕，她将与其他32位家长一同站上法庭的被告席。

1997年，霍夫曼与后来《无耻之徒》的主演威廉·梅西（William H. Macy）结为夫妻，三年后，两人喜得爱女，两年后又迎来了一个小女儿。时间转眼来到2017年，为能让大女儿顺利考上大学，夫妇俩找上了此案的关键人物，威廉·辛格（William Rick Singer）。

现年58岁的辛格是非营利组织Key World Foundation的负责人，他在2014年著有一书，名为《叩开大学门：如何被你的首选学校录取》（Getting In: Gaining Admission To Your College of Choice）。在第一章的开头，他曾写下这样一句话：“这本书满是秘密。”事实证明，他这个人本身的秘密更多。

在历经10个月的调查后，FBI得出结论，“非营利组织”不过是个幌子，Key World Foundation根本不是什么慈善组织，而是在爱子心切的父母和见钱眼开的高校人员之间架设的贿赂通道。在2011年到2018年间，约有2500万美元“捐款”流入Key World Foundation用以行贿。辛格曾这样介绍他们的工作，“我们所做的，是帮助美国最富有家庭的孩子叩开大学的大门。”

对于霍夫曼而言，辛格的到来着实让她松了口气。他为这对焦虑的父母准备了一个方案，安排一位SAT考官，暗中替换正确答案，让他们的女儿“考出”高分，两人同意了。按照辛格的吩咐，霍夫曼让女儿以学习障碍等原因为由申请了延时交卷，2017年12月，考官到位，一切准备就绪。

很快，夫妇俩向Key World Foundation捐出的1.5万美元得到了回报。公诉书上显示，霍夫曼女儿的SAT得分为1420分，比起一年前的PSAT高出了将近400分。夫妇俩喜出望外，虽然尝到甜头的二人没有为小女儿做同样的安排，但他们也曾一度与辛格讨论过其中的可能性。

为所欲为

霍夫曼的同行、《欢乐满屋》主演洛莉·路格林（Lori Loughlin）与设计师丈夫莫斯莫·吉安纳里（Mossimo Giannulli）用的则是另一个“套餐”。

公诉书指出，为让两个女儿以划船运动员的身份入读南加州大学，路格林与吉安纳里共支付了50万美元的贿赂金，其中，有10万美元被南加州大学高级准体育指导员唐娜·海涅尔（Donna Heinel）收入囊中，剩下的40万美元在女儿收到南加州大学录取通知书后，先后“捐”给了Key World Foundation。但在入学后，路格林的两位“运动员”女儿并没有在训练场上出现。

辛格原本曾在加州萨克拉门托以篮球、垒球、网球教练出身，后来投身于大学招生咨询工作，并创办了包括Edge College & Career Network在内的多家教练咨询公司。利用自己的人脉关系，辛格与多位美国国家大学体育协会第一级别（NCAA Division I）学校教练沆瀣一气，给有需要的家长“开后门”，拿着孩子的运动照片或是“换了头”的年轻运动员照片，配上伪造的资质材料，充当体育特长生的申请证明。

涉事教练的背景不乏名牌高校，耶鲁大学、斯坦福大学、南加州大学、德克萨斯大学、乔治敦大学、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韦克福里斯特大学均躺枪卷入其中。

根据检方提供的信息，耶鲁大学一女子足球主教练曾接收一位据称从未踢过竞技足球的学生入学，事成之后，孩子的父母给辛格汇去了120万美元，其中40万美元落入了那位教练的口袋。斯坦福大学一帆船主教练也曾与辛格来往，想通过接收两名学生入学以换取帆船项目资金，其中一人值50万美元。虽然最后并没有成功，但辛格还是支付了16万美元，作为后续留位的“定金”。

在与辛格交易的家长之中，还有一位是纽约国际律所Willkie Farr & Gallagher的联合董事长、律师戈登·开普兰（Gordon Caplan），他被控向辛格支付7.5万美元，为女儿的ACT考试“刷分”。开普兰曾问辛格，如果被抓到了会怎样，辛格说，只要你们不说，就没人抓得到。“我谁也不会说的，”开普兰回答。随后，两人笑了。

公平何在？

但他们没有笑到最后。

3月12日，辛格对自己犯下的诈骗、洗钱、逃税、妨碍司法罪名供认不讳，涉事家长、考官、教练也正被一一抓捕归案。之后，还会有更多涉案人员被起诉，辛格本人也将可能面临15至19.5年监禁，以及巨额罚款。

这宗招生舞弊案曝光后，相关高校立即解雇了涉事人员，并陆续发表声明，启动内部调查，NCAA也表示将彻查此事。涉事的学生目前还未受到指控，莱林说，家长和其他被告才是“这起案件的主要推手”，而他们的举动，无疑会让一些真正出色的孩子永远失去机会。

在批判教育不公现象的印度电影《起跑线》的结尾，孩子的父亲拉吉·巴特拉在经历了“扮富装穷”并成功跻身名校后，在戴着面具的家长和老师面前说出了这样一番话：“因为有我们这样会欺诈的父母，还有时刻准备剥夺他们机会的校长，那些孩子无法进入这个校园。教育已经失去了它的本质，沦为了一桩生意。”

而美国这宗案件的曝光，恐怕也很难真正刹住这桩生意的车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