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命师、写信佬……香港这些正在消失的行业,见证着历史变迁

算命先生、纸扎师、旗袍裁缝……记者华莲丝与摄影师Gary Jones一起记录下了这些正在消失的行当。

从算命先生到职业的写信佬,很多对香港街巷了若指掌的手艺人把一生都献给了久远和逐渐被遗忘的行业。

这些顽强的手艺人——他们在香港疯狂的城市化背景下夹缝生存——无论境地如何,都是香港文化认同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但是,由于几乎没人愿意继承这些手艺,加上房租飙升,无力与更大规模的公司竞争,他们几乎难以为继。我跟随摄影师Gary Jones一道,目睹了少数仍然坚守本行的职人。时至今日,他们仍捉住一切可能的机会坚持经营生意。

 

传统图章工匠麦炳霖

麦炳霖的图章制作手艺从堂兄身上学来,现在已将手艺传给了儿子,由两人共同从事图章制作

麦师傅制作图章的时间长达半个世纪,但他的工具很简单:生锈的刀子数把、小型木工桌钳一个、砂纸若干,还有用作墨水瓶的易拉罐半个。

中式图章或印章是用于法律文件、银行汇兑和所有者认证文件的一种印鉴。内地和中国台湾的支票仍须同时盖章和签名才有效,香港则不需要。

要制作图章,麦师傅首先要画一张2平方厘米的设计稿,在图章基底描绘设计的镜像,然后再刻到石质材料中。

“有算命先生会建议客户来这里刻个章,摆在桌上可以带来好运,”他说,“我也不知道是否有用。”

 

纸扎师欧阳秉志

欧阳秉志手工制作烧给先人的纸扎祭品

燃烧纸扎祭品传给先人是香港常见的风俗。纸扎师傅把竹篾编成各式各样的形状,再把香纸糊在竹篾,然后上色。

纸扎师欧阳秉志每天都要花10个小时手工制作祭品,他的手作是香港最精细和新奇的纸扎之一。从食物、衣服和房子到手提电脑甚至是真实尺寸的按摩椅,他仿造客户想要送给所爱之人在阴间使用的各式物件。

多年来,欧阳师傅见证了人们的需求不断变化,从鞋履这样的简单用品转向任天堂游戏这样的新潮产品。

“大家过去的生活要简单些,即便在世时也没有太多需求。”他说。

“在我死后,我想要几辆轿车、几栋房子和一套高保真组合音响……超豪华奔驰和保时捷就够了。”

 

铜匠陆树才和陆强才

陆炳在40年代成立了炳记铜器,逝世后由两位儿子继承家业。炳记至今仍然为餐馆、家庭、茶叶店和酒店等制作铜制品

在五六十年代,多数香港家庭使用的罐、平底锅和水壶都是铜制的,但铜后来逐步被更容易清洗且抗酸性更强的不锈钢材料取代。

由于能够快速均匀加热,中式凉茶店和一些大厨仍使用铜制品而非不锈钢制品,但香港如今几乎找不到制作铜制品的店铺。

陆氏兄弟从父亲身上学习了这门手艺,现在仍在经营父亲留下来的老店。做一个铜壶要花一天的时间,售价700港币。整个店面摆满了厨房用具、水壶、门环和其他小玩意。

“我用铜制厨具煮饭,”哥哥陆树才说,“但我也喜欢用电饭锅,因为方便。总不能守着过时的东西不放,我们必须适应当今世界的趋势和发展。”

 

鸟笼工匠陈乐财

陈乐财从13岁就开始制作鸟笼,如今仍在圆圃街雀鸟花园经营鸟笼小店

陈乐财师从舅父和一位鸟笼名匠,从13岁起就开始制作鸟笼。修补鸟笼时,他把竹杆子调整到合适的位置,在上面雕刻图案或文字,然后上色。

提着鸟笼到公园遛鸟曾是香港随处可见的景象,鸟笼悬挂在树上,主人在树下读报、打麻将的场景十分常见。

如今,你仍可在市里的公园或陈师傅店铺所在的园圃雀鸟市场看到爱鸟人士。但是,由于受到鸟类保护组织的批评,加上2012年爆发的禽流感时,鸟笼被禁止带到公共交通上,遛鸟的光景已不复从前。

“我很乐意收个学徒,”他说,“但受过教育的人似乎再也没有兴趣学习这门手艺。”

 

算命师William Kam

自70年代以来,庙街汇聚了众多占卜师和算命师,金大师也在这里摆摊

金大师(音译,William Kam)自诩能够百分百读准面相和手相。他的摊位设在香港著名的庙街夜市一头,灯火通明,自豪地展示着他的算命的灵念和25年的丰富经验。

1970年代时,占卜师和算命师们开始在庙街开店,提供各种各样的服务,有手相、塔罗牌占卜,甚至还有“鸟卦”,即由小鸟从一副牌中选出能够预示命运的那张牌。

金大师对于算命的前景非常乐观,也许他真的知晓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事。“22年前,我的主顾是本地人或来自内地,但现在这条街出名了,我能够获得来自全世界的顾客。游客很喜欢这里,希望这样有助于保护庙街。”

“无论结果好坏,我都如实告诉客户。”

 

手雕麻将师傅张顺景

张顺景师傅在家传的店铺跟随父亲和祖父学习这门生意,他一开始的工作是为麻将牌上色

麻将是讲究技术和策略的四人游戏,在香港风靡已有数百年。这个游戏通过抓牌、出牌,来凑够能够胡牌的牌面,每个麻将牌都有不同的图案。

现在,多数人会选择工厂生产的麻将,但张师傅坚持手雕麻将并通过家传的麻将店售卖。多数情况下,他制作客户丢失的一些牌,偶尔也制作一整副牌。一副麻将大概4000港币,要花几个月才能完成。

讽刺的是,无论是在工作中还是生活上,张师傅本人从未学过打麻将。“我宁可休息也不愿意打麻将,”他说,“但我的孩子都爱打。”

“我们无力扭转这行的局势,因为机械生产已逐步取代这门手艺,”他补充道,“我预测,10年内香港手工麻将店将彻底消失。”

 

旗袍裁缝简汉荣

张顺景师傅在家传的店铺跟随父亲和祖父学习这门生意,他一开始的工作是为麻将牌上色

当旗袍还是香港常见服装的时候,简师傅的家族裁缝店美华时装每天可售出数百件旗袍

美华时装在20年代开设,是香港第一家,也是目前仅存的裁缝店,专门制作传统旗袍。旗袍大师简汉荣正是在这家由祖父开立的店铺出生。

旗袍曾是香港的日常服装,无论身处哪个社会阶层,几乎所有女士都会穿,因此一度有非常旺盛的需求。但现在一般在更为正式的场合才会用到旗袍,比如宴会或婚礼。

简师傅对于每件旗袍都有严格的标准,因此往往要花超过一周的时间才能完成一件。由于行业在不断萎缩,旗袍师傅寥寥无几:20年代做一件旗袍只需1港元,如今简师傅的旗袍高达2万港元。

“每件旗袍都独一无二,”他说,“裁缝要十分注重细节。如果客户‘梦想中的旗袍’太丑,我会给出相应建议。”

 

写信佬梁老易(陈球)

陈球是越南华侨,在香港做了近40年写信佬

在五六十年代的香港,大众的识字率只有60%,写信是非常赚钱的行业。职业的写信佬帮助人们联系海外的亲戚,书写法律文书和填写表格或申请。

但随着义务教育推行以及技术快速发展,需求有所下滑。全市的职业写信佬只剩不足10人,陈球是其中之一,他帮助一些老客户报税、申请福利或签证。多数时候,他没事干,坐着读报或与人闲聊。

“智能手机和电脑这样的技术发展是我们这行最大的敌人,”他说,“但是,与时俱进,对所有城市或任何社会而言都十分重要,必然会导致部分职业被取代甚至消失。”

 

凿字师傅胡丁强

凿字师傅先要把汉字写在一张薄铁皮上,然后用铁锤和凿子细心把字体凿出来

凿字是香港古老的行业,一度非常兴旺。这是一个精细的过程,需要双眼保持敏锐、双手平稳,还要有专家级的书法水平。

凿字师傅首先在一张薄铁皮上写一个汉字,然后用铁锤和凿子把字体凿出来。手工凿字曾用作广告、贴墙告示和商店标语,如今很多已被数码或激光切割标语替代。

胡丁强是香港最后一批凿字师傅。82岁的胡师傅弓背坐在一张小桌子旁,手上只有一个铁锤和一包凿子,一天下来,他可能一个客户都见不到,但他依然保持忙碌。

“我已经记不清在这里做了多久,但我知道是在香港回归之前。”吴师傅说。

“我曾帮一对情侣为他们的婚礼凿字,我很喜欢那次的作品。”

 

照片冲印师卢世强

卢世强的店铺“东升专业冲印”摆满了全新和二手相机,有的可追溯至30年代

90年代,全港大概有1000家照片冲印店,现在只剩不到50家。由于胶片摄影消亡,多数冲印店都转而出售数码相机、镜头,提供照片加工或印刷服务,只有少数坚守的店铺仍然面向发烧友销售胶片和模拟相机设备。

卢世强(Lo Sai Keung,音译)的东升专业冲印店摆满了全新和二手的相机,其中最老的相机可追溯到30年代。

最近,他每天冲印20到30卷胶片;而在七八十年代,他每天处理的胶片可达200卷。卢师傅的客户多是年轻好奇的摄影专业学生,他们想要接触模拟摄影。

“港人喜欢自拍,”他说,“你依旧可以用胶片相机自拍,只是难度较大,而且还需要一面镜子。”

 

本文作者华莲丝(Lindsay Varty)是香港的记者兼职业橄榄球员。本文节选自其撰写的《夕阳余晖》(Sunset Survivors)并经过编辑,书中照片均由Gary Jones提供。

翻译:mac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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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CNN

原标题:Fortune tellers, letter writers and the last of Hong Kong's traditional trades

最新更新时间:04/17 1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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