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影徒

01.

2019年4月11日，大衣哥家门口停了八辆车，围满了来拍他的粉丝，大门紧闭，有人在外面猛砸门。

最先冲到门口的，是大衣哥养的狗，对着砸门的人汪汪大叫。

村民朱三阔开了直播，拍下这一幕，起了个标题：“大衣哥不开门”。

每天，他都会来大衣哥家中，进行直播挣钱，朱楼村共1000多人，像他这样，靠直播大衣哥为生的有近百人。

这是大衣哥成名后的第8年，2011年，农民朱之文参加了山东卫视《我是大明星》的选秀节目。

比赛那天，他天还没亮就起床做早饭，在外吃一顿要四五元，当时他全部身家才100多元，能省一顿是一顿。

吃完饭，朱之文穿上军大衣，坐车到县城，花了10元，再买了一张火车票，又花了40元。一趟下来，用掉他半副身家。

赶到比赛现场时，报名的广场挤满了人，朱之文一看心想：“这哪辈子能轮到我呀”，他打起了退堂鼓。

但转念一想，50元已经花出去了，不能白花了，一定得试试。

报名时，工作人员看了他的装扮，让他赶紧去买件像样的演出服。朱之文说：“我身上只有50多块了，买了衣服，我就没钱回家了，天快黑了，我家离这300多里，你看我这身中就行，不行就回家。”

对方勉强答应了他，朱之文走上台，戴着黑帽，穿着军大衣，操着一口浓重的山东口音自我介绍：“我是来自菏泽郭村镇朱楼村的一名普通农民。”

他演唱了一首《滚滚长江东逝水》，声音悠扬浑厚，宛如原声再现，与刚才的农民形象判若两人，现场的观众沸腾了，纷纷起身鼓掌。

可强烈的反差引起了评委的质疑，一位评委质问他是不是专业歌手假扮的农民，并让主持人检查他的双手。

特写镜头下，朱之文的双手黝黑，布满了老茧，有些地方已经被冻烂，主持人举起他的手。

“这是一双搬砖的手。”

评委不再质疑，直接让他通过，并斩钉截铁地告诉他：“你的歌声一定会改变你的命运。”

在《我是大明星》获得关注后，同年5月，朱之文登上了《星光大道》的舞台，获得总决赛第五名，声音与形象带来的巨大反差，让他迅速蹿红。

2012年，朱之文以农民歌手的身份上了春晚，除夕当天，为确保村民看到央视的直播，县领导让供电部门派出十多人的团队来到朱楼村，为村民提供用电保障。

歌声的确影响了他人生的走向，农民朱之文摇身一变，成了草根明星“大衣哥”。

02.

成名前，大衣哥被村民称为“大嘴三”，他从小就热爱唱歌，村子的田野里、小河边，堤坝上，到处都有他的歌声。

大衣哥嫌城里唱歌不自由，没有跟风进城务工，平时在村里干农活，闲时做建筑工，在别人都挣钱盖了新房时，他家依然困顿不堪，年收入5000元左右。

他大哥说，大衣哥家在村里，生活水平不是倒数第一，也是第三第四。村民们也暗地里说他不干正事儿，唱歌又挣不了钱。

大衣哥曾模仿电视剧里的桥段，咬破手指，在背心上，用血写下“成功”二字。

成名后，他的身价水涨船高，曾被曝身家1600万，商演价格达到了6位数，一首歌能顶他过去十几年的收入。

一次，他跟草根歌手王二妮一起演出，后者回忆道：“大衣哥给我看他手机，让我发现亮点，刚开始我还以为是看手机的牌子、短信之类的，后来他才说看我手机里今天收入多少钱，卡上余额多少钱”。

他跟王二妮说：“以前穷怕了，现在收入高了，感到很自豪，希望大家能看到。”

但草根是不能离开土地的，它必须朴实无华。

有了钱后，大衣哥没有买豪宅、豪车，只盖了个新房，平时依旧开着他那辆破三轮，没有演出时，就在村里干农活。但他悄悄在家中安装了监控器，还养了一条逢人靠近院子就大叫的白狗。

媒体也乐于塑造一个草根明星的形象，2011年，大衣哥参加访谈节目《大话百姓》，同台的主持人穿着清凉的短袖，而他依然穿着那件标志性的军大衣，当被问到为什么这么穿时，他耿直地说：“导演让我这么穿的。”

在节目中，大衣哥回顾成名经历，他告诉观众，自己睡不惯席梦思床，睡久了腰疼，吃不惯大鱼大肉，吃多了消化不了，也穿不惯贵衣服，不方便随地就坐。

2012年，大衣哥将他的军大衣拍卖，原价30元的大衣卖出了51万的天价，他把钱全部捐给了慈善机构。

媒体的报道中，他还花了50万给村里修路，3万给村里建幼儿园，2万添置健身器材。

这些举动为大衣哥赢得了一片赞誉，观众盛赞他朴实无华、不忘初心，也让草根明星的形象更加深入人心。

在英文中，“草根”一词出现于19世纪，那时专用来讲淘金者，因为他们发现，有草根的地方，一般都有黄金。

对大衣哥来说，为他带来财富的不仅仅是他的歌声，还有“草根”这个身份。

03. 

自打成名后，大衣哥成了全村的骄傲，村口特地竖了路牌，标示着“朱之文故乡”。

不过，随着名气越来越大，他跟村民们的矛盾也越来越深。

大衣哥曾诉苦道，成名后，八竿子打不着的人都来借钱，借出去100多万，没人来还，给村里做了好事，也没人念他的好。

记者来采访时，村民还说：“这对他是九牛一毛，要我说朱之文的好话，除非他给村里每人买台车，再加1万元。”

这让村民们的形象跌至谷底，但随后大衣哥也被曝出做慈善夸大其词。

他给村里捐钱修路的数额并非50万元，实际上不到15万元，所谓的3万元建幼儿园，也是政府出资，不是大衣哥，而借出去的100万元，大部分是给了自家亲戚。

2018年初，大衣哥深夜发微博说：

“大家好，欺骗大家这么多年，我不是大家想象这么好，我偷过税，行过贿，见死不救，对不起孩子，对不起家人，对不起朋友，我决定退出演艺圈，永不复出。”

微博随后被秒删，现在想退也退不了了，他已经成了村民们的摇钱树。

村里的大多数人外出务工，留下的妇女和老人，多在附近的服装厂、电子厂工作，50元一天。

有了大衣哥后，钱好挣多了，轻轻松松拍一拍，每天一两百不成问题，村里就连70多岁的老头都加入了直播的队伍。

每天，大衣哥家门口都挤满了前来直播的人，有人甚至深夜翻墙进门，想要直播他睡觉。

他不堪其扰，在门上装了39根10厘米长的铁钉，并请邻居帮忙写上字：

“私人住宅，严禁闯入；攀爬危险，后果自负。”

名利带来的烦恼还不止这些，成名后，大衣哥经常奔波各地进行演出，无暇顾及儿女的教育。

学校老师说，他从没见过大衣哥来学校，只有大衣嫂常来给孩子送衣服、送吃的，但她不识字，也管不了孩子。

两个孩子成绩本来就差，家里有钱后，更加贪玩了，总想着逃课。

如今，女儿初中没读完，在村里做快递员，每月收入1000元。儿子读完高中，也不念书了，大衣哥想培养他做经纪人，可他不感兴趣，只想开个服装店。

他现在最操心的是儿子的婚事，因为家里穷，大衣哥直到30岁才娶上媳妇。可有了钱，给儿子讨个媳妇也难。

儿子曾经谈过一个女孩，对方很主动，经常打电话过来，但没聊多久，女孩就说手机没钱了，让他儿子给交50元话费。

大衣嫂知道后，马上制止了这段感情，她觉得对方就是图钱。

儿子学历低，也没有像样的工作，优秀的姑娘瞧不上，但一般的姑娘，他们又担心人家目的不纯。

没办法，大衣哥只好上网给儿子公开征婚，希望能找个踏踏实实的姑娘。

2013年，大衣哥参加了著名音乐家金铁霖从教50周年纪念活动，学生们纷纷赶来祝贺。

当大家热络地打招呼，讨论起孩子的近况时，大衣哥落寞地站在一旁，插不上话。

记者问他为什么不上前聊天，他讪讪地说：

“不敢往前凑，在农村就是说，该干嘛干嘛，凑什么热闹。”

活动结束后，他花3万元买了两尊雕塑，这是他成名以来最奢侈的一笔消费。

大衣哥把雕塑摆在门口，希望儿子能够接受艺术的熏陶，可雕塑买回来没多久，上面就被晾满了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