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阿拉巴马州74岁的女州长伊芙签署全美最严堕胎禁令。 

文|法治周末特约撰稿 刘星 

5月14日，美国共和党人控制的阿拉巴州参议院通过了一份全美最严厉的禁止堕胎法案，内容既不分怀孕胚胎发展阶段，也无论孕妇是否因强暴、乱伦、未成年人等强制因素而被迫怀孕，全州全面性地禁止施行人工流产手术。而违反禁令者，凡操作堕胎手术的医护人员，都将面临10年以上99年以下有期徒刑;孕妇本人则无刑事责任。 

3天后，美国共和党人控制的密苏里州众议院也通过一项法案，一旦检测到胎儿心脏跳动，就禁止堕胎，成为美国最新一个通过对终止妊娠采取严格限制措施的州，医生若为怀孕8周以上的妇女执行堕胎手术，将面临5年到15年的刑期，接受手术的女性则不会被起诉。根据法案，强暴或乱伦怀孕也不能堕胎，唯一例外是孕妇面临生命危险的时候。 

美国数个由共和党掌控的州议会最近通过限制堕胎的法案，意图最终挑战最高法院1973年针对“罗诉韦德案”的判决。这项具里程碑意义的判决，让堕胎在全美合法化。反对堕胎者希望最近通过的堕胎法促使现在是保守派占多数的美国最高法院，推翻“罗诉韦德案”的历史性判决。 

在美国总统特朗普任命最高法院大法官布雷特·卡瓦诺后，最高法院出现数十年来罕见的局面，即可能主张反堕胎的大法官占多数。反堕胎人士打的算盘是，利用此案的上诉机会，让最高法院对美国的堕胎权作出下一个重大决定。 

堕胎禁令的施行门槛提高 

截至目前，全美已有16个州通过或准备通过堕胎禁令，限制医师不准在测得胎儿心跳之后堕胎，具体时间通常是怀孕6周，在许多女性还不知道自己怀孕之时。这类禁令通称“心跳法案”(怀孕6周后不得堕胎)。这也是美国“选择派”(支持开放孕妇自主选择是否怀孕)与“人命派”(反对任何形式的堕胎行为)长期的争议核心——“堕胎”算不算“杀人”?怀孕要到哪个阶段，孕妇腹中的“生命”才算是受法律保障的“人命”? 

乔治亚州州长5月14日也签署了该州的“心跳法”，其他签过“心跳法”的还有美国南部及中西部州，包括肯塔基、密西西比及俄亥俄州。阿肯色斯州则是把合法堕胎的怀孕时间，从20周提前为18周。 

但也有一些州今年赶着通过新法，加强保障堕胎权。例如，佛蒙特州最近展开修改州宪法步骤，正视民众的“个人生育自主权利”，纽约州州长1月也签署法令，保障堕胎“基本权”。 

根据1973年美国联邦最高法院针对“罗诉韦德案”所提出的“三阶段标准”：在怀孕1周至12周内，胚胎(10周之前)或胎儿(10周以后)无法于母体外存活，因此，应由孕妇本身决定是否继续妊娠;在12周至24周，胎儿的生命现象已趋明显;到24周之后，胎儿已具备母体外生存的机会。因此，在“保护潜在生命利益”的状况下，除非母体安全遭受威胁，否则政府可于怀孕12周之后，视各州规定与条件“限制堕胎”。 

在最近一波的“反堕胎运动”中，“人命派”的主张意见却强调：“胚胎在怀孕6周后就有心跳”。于是从今年开始，像是肯塔基、密西西比、俄亥俄、与乔治亚……等几个由保守派控制的州政府，皆先后通过了“胚胎心跳法案”，将堕胎禁令的施行门槛，调高至6个星期。 

但对一般妇女来说，怀孕6周以前的孕期现象并不明显，此阶段的受孕检测误差率也比较大，许多人根本无法在6周期限内知晓自己已经怀孕。 

然而这次阿拉巴马州的新令，比起其他州争议的“胚胎心跳法案”更为严苛——因为阿拉巴马州直接删掉了时间选择期间，无论母体本人是否知道怀孕，孕妇与医护人员就一律不得施行人工流产。 

尽管在法案但书中，阿拉巴马州仍保留了“孕期危及母体生命时，得手术中止怀孕”;不过新法并未加注例外条款，各种受迫状况，全都不准以人工手段中止妊娠。 

民主党人的怒吼 

阿拉巴马州反堕胎法出台，在全美各地都触发了极大的震撼。许多外州舆论纷纷嘲讽起阿拉巴马州“果真都是‘乡下愚民’”;就连本地民众，也质疑这份过当禁令：“我不反对限制堕胎……但新法为什么禁止强暴受害者选择人工流产呢?” 

也有本地民众指出法案的漏洞：“惩罚施行人工流产手术的医生护士也就算了……但医护堕胎罪的刑期是10年至99年，强暴儿童罪的重罪却只有2年至20年……换句话说，我们的州政府把‘堕胎’看得比‘奸淫儿童’还邪恶?然后受害怀孕者，还必须‘依法’生下小孩?” 

阿拉巴马州的禁止堕胎法案以25票赞成6票反对的结果通过。反对者民主党籍的阿拉巴马州立参议员辛格顿在立法会上直呼：“赞成这项恶法的人……你们真的在意过小孩子以及强暴、乱伦受害者的立场吗?”在表决过后辛格顿还愤怒地说，“你们就是一批玩弄修辞的法匠，才会用这部法案把阿拉巴马州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辛格顿等民主党议员之所以如此愤怒，是因为在新法表决之前，民主党团曾试图加入“修正条文”，以排除强暴、乱伦与其他犯罪受害者“被迫产子”;但修正案却遭到共和党团强势否决，“因为加了修正条文，会减弱我们迈向‘最终目的’”。 

在州议会的辩论中，不少“人命派”的议员明确表示：他们并不是真的“要无视于乱伦与强暴的产子问题”，但这部反对堕胎新法之所以如此严苛，就是为了“保证全案争议一定会被诉到联邦最高法院”，以期待通过大法官辩论，重新确认甚至推翻1973年最高法院的“罗诉韦德案”判例。在此情况之下，若是对强暴、乱伦案例“法外开恩”，对于“人命派”强调“生命权绝对性”的释宪诉讼或有不利。 

自从特朗普就任总统以来，已新任命了两名保守派的大法官;目前9人组成的联邦最高法院中，就有5名大法官属于保守派。因此许多“人命派”意见都认为，当前的司法气氛或许足以推翻“罗诉韦德案”，并针对生命权问题作出更进一步的有利判决。 

“该法案的目的很明确，我们要说的是：子宫里的宝宝，就是一条人命!”共和党籍的阿拉巴马州立众议员柯林斯如此表示。阿拉巴马副州长埃斯温斯亦强调，“生命就是生命!人命等价，你凭什么有所例外呢?” 

“你们共和党整天满口的‘小政府’‘自由主义’……全部都是在胡说!”“人命派”把妇女权益当作释宪诉讼筹码的作法，也引发妇女团体与自由派意见的愤怒谴责，像是民主党籍的阿拉巴马州参议员柯曼-麦迪逊就如此表示：“你们什么都要管!连我们的子宫，你们这批保守派都不放过——你们凭什么?给我滚!全部滚!” 

堕胎权翻案的几率有多大 

阿拉巴马州的堕胎禁令通过后，美国舆论最为关注的就是，联邦最高法院推翻1973年“罗诉韦德案”的几率，究竟有多大? 

根据阿拉巴马州的法律，新法律将自动于“州长签字的6个月后”——也就是2019年11月中旬正式生效;但由于本法案的终极目的，即是要引发联邦最高法院诉讼，因此，在阿拉巴马共和党人的“蓄意安排”下，法案才会严苛到超乎常理，条文内容亦“极为明显地违反宪法判例”以求触发最大争议。 

近日，阿拉巴马州74岁的女州长伊芙在签署法案后发表声明说：“对法案众多支持者而言，这项立法充分反映了阿拉巴马州深信不疑的看法，即每条生命都是珍贵的，每条生命都是神赐予的神圣礼物。仅致阿拉巴马州全体民众，我向诸位保证，我们将持续遵循法治。” 

目前，美国自由派非营利组织的“美国公民自由联盟”已确认会提出诉讼。不过诉讼道路并不平坦。首先第一关是要通过阿拉巴马的地方联邦法院，接着是位于乔治亚州亚特兰大的联邦上诉法院，最后才是华盛顿特区的联邦最高法院。 

由于阿拉巴马州的禁令与“罗诉韦德案”的大法官判例明显相违，因此在联邦法院这关，就有极高几率被暂时冻结法律效力;但若如预期，最高法院大约会在2020年夏秋——也就是美国大选白热化(民主党完成初选)的冲刺阶段——受理本案。 

据《华盛顿邮报》报道，美国联邦最高法院极少推翻过往的大法官判例，阿拉巴马人想借此推翻“罗诉韦德案”的机会，在“一般状况”下希望颇为渺茫——因此，在禁令通过后，虽有不少“人命派”人士大声叫好，但也有不少同道盟友质疑“阿拉巴马猪队友”的玩火搅局。 

据美联社报道，目前在联邦最高法院的9名大法官中，仅有4名自由派法官;但各种释宪诉讼，并不能单纯用保守或自由的二分法来判断。 

因此，在官司还没送进法院之前，各种预测并没有太多意义——但在过往立场温和保守的前大法官安东尼·肯尼迪退休后，接替其位置的布雷特·卡瓦诺个人经历毕竟颇具争议，因此究竟会发不会有罕见决定?目前都还说不准。